寒如沁輕輕看了一眼玉妃娘娘,似乎想從玉妃娘娘眸中看到什麼指示。
而此時的玉妃娘娘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樣,出乎意料的是她竟彎腰將這名瑟瑟發抖的奴婢扶了起來,輕輕一語“你叫什麼名字?”
這名奴婢微微擡起顫抖的雙眸,小聲的應道“奴婢名喚冬兒。”
玉妃娘娘面上扯出淡淡的笑容“是皇上讓你來婉妃身邊伺候的麼?”
奴婢冬兒閃着慌亂字字道來“婉妃娘娘昨日小產,小喜子公公便讓奴婢來伺候婉妃娘娘,還說如若婉妃娘娘有任何變化,一定要火速通知皇上。”
聽冬兒這麼一說,玉妃娘娘的雙手又捏得緊緊的,端木辰曦果然害怕婉妃性情大亂而出事,只要婉妃娘娘一出事,這朝仁宮的女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玉妃娘娘稍稍調節了內以的那一抹不悅,冷冷一笑“多謝你提醒本宮,方纔婉妃娘娘不是失控,而是想起了死去的孩子,過一會兒便會沒事了。”
“可是……”冬兒不解,方纔明明見到婉妃娘娘像發了瘋似的將玉妃娘娘趕出來,就和昨日得知孩子沒了的時候一個樣,可是在玉妃娘娘的口中竟是無事,這叫冬兒實難相信。
面對冬兒的不解與猶豫,身邊的寒如沁低吼着接了話“冬兒,你難道還沒聽懂貴妃娘娘的話麼?你只是一個奴婢,貴妃娘娘怎麼說,你就該怎麼做?”
冬兒在寒如沁的威懾下,驚慌失措的低了頭“是,奴婢明白了,婉妃娘娘一會兒便會沒事。”
玉妃娘娘脣邊一抹笑意泛起,笑着衝這名冬兒奴婢滿意的點了點頭,邁步至閣門之時,揚了聲音“屋裡的人都聽着,婉妃娘娘現在需要好好在屋裡歇着,不許任何人打擾。”
“是”屋裡的奴才自然明白玉妃娘娘的話,現在整個避暑山莊就只剩下玉妃娘娘一個能作主的主子,她的話,誰都不敢不聽。
自出了婉妃娘娘的閣樓,這一路上,玉妃娘娘都揚着手裡的絲巾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似乎在等着看好戲。
幾名嬪妃也紛紛各自離去,只有寒如沁跟在了玉妃娘娘的身後“娘娘,你方纔與婉妃在內閣說了些什麼?爲何婉妃娘娘突然之間會一下如此情緒激動,方纔可真把如沁嚇了一跳。”
玉妃娘娘揚了揚眉“交代下去,方纔與本宮一道來的幾位嬪妃還有內閣的奴才,今日所看到的,所聽到,隻字也不許提起,如若透露出了半個字,本宮定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
這又沒走幾步,玉妃娘娘又頓住了腳步停了下來,轉身望着身後的寒如沁,聲音悠悠的傳來“想知道本宮與那瘋婆子說了些什麼麼?”
寒如沁似乎十分感興趣“請娘娘賜教。”
迎面的風一陣陣的朝她們吹來,亂了玉妃娘娘的鬢髮,凌了她的裳裙,她輕輕的理了理額前紛亂的髮絲,嫣然一笑“本宮也只是聽了你一言,在這無辜孩子的死之上稍稍強加了些因素,以這瘋婆子現在的情緒只怕會比本宮當初還要會胡思亂想。”
玉妃她深深的記得,也是在這個時候,她沒了那個孩子,當初的她身體像被什麼掏空了一般,見誰都覺得誰想害她,恍然想起自己身處的環境是多麼的可怕,每天夜裡都會被夢中孩子喚她一聲娘而驚醒,一看,竟讓淚溼了枕頭。
多少個黑夜,她不敢入睡,她怕夢裡見到那個喚她孃的孩子,她卻抓不住他,挽留不了他,當她睜眸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夢破了,孩子也沒了,留下的只有她兩側苦澀的淚水。
而現在婉妃娘娘又何常與她當初不是一個樣,在最痛,最傷心,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刻,卻沒有一個人在她的身邊。
現在她又將這件事全全推在皇上的身上,這樣就加劇了婉妃娘娘對皇上與朝仁宮女人的痛恨,失子之痛,又豈會就此作罷。
寒如沁似乎不太明白玉妃娘娘的話,又擰眉反問道“這婉妃娘娘的孩子是因爲青蓮的行刺,纔沒了的,若是讓常人動起心思來,一定會認爲這是娘娘您所爲,可是現在您竟然能將這些嫌疑推得乾乾淨淨,如沁不知娘娘是如何向婉妃娘娘道明這一切的。”
玉妃娘娘一笑,指了指寒如沁的眼睛“不是你告訴本宮,這婉妃受不了刺激,情緒波動起來定會出事,本宮也只是聽了你一言,悄悄的告訴她,她腹中孩子的死因不完全是因爲青蓮的行刺,而是皇上根本就不想讓她生下這個孩子。”
“皇上不想婉妃生下這個孩子,這絕對不可能啊,這婉妃的孩子可是皇上的骨血?”寒如沁更加不相信玉妃娘娘所說的話。
玉妃娘娘聞知,面上瞬間失了笑,眸中乍現一絲怒氣“如沁,你爲何還不明白,本宮方纔都說了,孩子的死不是青蓮所爲,而是皇上不願她留下這個孩子,你只要記住這一點便好。”
聽着玉妃娘娘口中的一字一句,寒如沁自心底微微打了個寒顫,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超乎了她所想
像的可怕。可是逼於無奈,她只能微微點了點頭“是,如沁記住了。”
玉妃娘娘抿了抿脣,輕輕揚了揚手“去吧,本宮方纔交代你的事,定要好好辦妥,事成之後,本宮定讓你重回三品寒妃。”
“謝娘娘。”寒如沁嘴上雖是一絲喜悅之情,但心裡卻對越來越覺得害怕。
畢竟現在的玉妃娘娘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可怕,青蓮的死,她是知情人,一個跟了玉妃娘娘這麼多年的奴婢,她都狠心要了青蓮的性命,而她,纔不過只是數月之交,她擔心有朝一日,一不小心,她的命也會喪於玉妃之手。
伴隨着陣陣夏雨,電閃雷鳴,一夜的馬不停蹄來到了南靖國。
一路上,九兒咳嗽陣陣依舊不能止,最嚴重的是入宮之時見到千面的那一瞬間,猛的睜眸,竟咳出了血,觸目驚心。
昏迷了整整一夜一天,次日醒來時,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
看着眼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室內環境,九兒的心竟有着一絲恐慌。
一晃如夢,還是逃脫不了這裡,又再一次回到了這個牢籠之中,想着想着九兒的脣邊不禁苦澀一笑,真是天意弄人!
“她現在病情如何了?”千面倚在窗前,長長一嘆,這聲嘆息透着疲憊,透着焦心。
殿中的太醫微微答話“回皇上的話,九兒姑娘可能是舟車勞累,再加上水土不服,路上又吃壞了東西,纔會令她如此。”
千面側首望着太醫,神色如常,只是那對犀眸彷彿能看穿一切,好似微微緩了口氣“寡人不管你們如何做?一定要將她的身子好好調養過來。”
“是”
待太醫走後,千面微微感覺到了內室中的一絲動靜,心下一急,三步做二步的趕至內室,只見九兒正伸着手拭着端起那杯清水,脣邊乾涸,九兒想必自己己經昏迷了些時辰了,現在她最想做的就是,喝水。
“讓我來。”低沉中伴着急切的聲音傳來,手上一緊,九兒己落入了千面的懷裡。
九兒微微看了他一眼,只覺得這張索圖的臉好親切,眸中的光芒卻己不再屬於索圖,而是冷淡的千面。
千面將清水輕輕的送入她的脣邊,她欲要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清水,卻被他的手擋了下來“我餵你喝。”
九兒抿了抿蒼白乾涸的脣,卻無力再與他反抗,喉間苦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張嘴接着他喂她喝的水。
連續喝了三杯,這才慢慢的潤開了苦澀的嗓子,張了張嘴,無力的一語“我睡了多久了?”
千面輕輕的放下杯子,回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一夜一天,不過你放心,你的身子有太醫在,會無事的。”
九兒微微點了點頭,眼前閃過一絲憂慮,她還記得昨日自己吐血暈倒後,聽見了些嘈雜的請罪的聲音,似乎那絲聲音是源自霍家兄弟。
現在的思緒告訴她,霍家兄弟莫不是因爲她的病情讓千面牽怒於他們。
她眸光微微一閃,擡眸緊緊的絞着千面眸中的冷淡“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霍家兄弟,你把他們怎麼了?”
千面凝視九兒半響,終於還是淡淡的收回目光“他們的罪不至死,收關大牢了。”
果真她昨日沒有聽錯,回想起來,這霍家兄弟也算是難得一見的忠心的漢子,她在霍家兄弟身上還抱有一絲回到東晉的希望,她不能讓霍家兄弟出事。
九兒脣邊淡淡一笑,又輕嘆了一聲“你不應該這般對他們,他們忠於你,爲了完成你的旨意,連身家性命都不顧,這次是我自己身子的原因,罪不在他們兄弟,再說了,這一路上,他們對我畢恭畢敬,也是照顧有加,我是否能替他們兄弟求個情,放了他們。”
千面似乎不理會九兒的求情,冷漠的環視了一會空曠的四周,用緩淡的聲音說了句“你要求我的事不單隻有這一點吧,通通一併說了吧。”
九兒此時的心中隨着千面的話,暗潮洶涌,一股不好的預感蔓延着全身,終是抿脣道“放了霍家兄弟,讓我見見青鸞。”
千面原本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慮,半響後,開了口“霍家兄弟的事我會如你所願,至於青鸞,等你身子好了,我再安排。”
說罷,千面將她輕輕的放平,又替她提了提被子,九兒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不,我身子己無大礙,我現在就要見到她。”
從她手上傳來的溫度,讓千面面容稍稍有了一絲動容,雙眸卻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神情陰黯難測,半響後,扒開了她的手,丟下一句話,轉身便離去“此事我不想再議。”
他剛邁出步子,九兒便要掀開被子迎上去,突然面前竄入一個水靈的奴婢,聲音自耳邊傳來“姑娘,太醫說了,您現在不能下牀。”
這名奴婢的突然出現,讓九兒微微心上一緊,順手下去,九兒微微感覺到了這名奴婢體內的內力,猜測便知,這名奴婢會武功。
九兒坐回了牀榻之上
,奴婢欲要上前替她提被子,九兒搶先她一步提了被子,順便問了問“你是?”
奴婢收回了手,淺淺勾脣“奴婢春桃,是皇上讓奴婢留此照顧您的,您往後有什麼吩咐,儘管使喚奴婢便是。”
隨着春桃的話,九兒第一眼想到的便是青鸞,擡眸急切一問“你可知青鸞在何處?”
春桃微微低了眸“奴婢不知。”
九兒一聲冷笑,暗含着自嘲“也是,你只是一個奴婢,又怎會知曉這些。”
“她不知道,可我知道。”聲音輕輕的傳來,引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面容,白衣勝雪,冰衣,事隔數月,冰衣還是一點都沒變,只是面容之上似乎多了惆悵。
“冰衣”九兒驚詫一喚。
身邊的春桃連忙行禮,冰衣揚了揚手,春桃便退至了一旁。
冰衣勾脣輕輕的坐上了牀榻之上,撫上九兒的脈搏,欲要察看她的病情。
半響後,冰衣輕輕一問“你感覺怎麼樣了。”
九兒輕輕一笑“我己經好多了。”
冰衣收回了手,眸中似乎有太多的慨嘆“真沒想到,我們又在這裡見面了,當初你李代桃僵的逃離了這裡,我還以爲我們再也無法見面了,這一晃才幾月時間,你竟又這般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好些事情,還真是如夢一場。”
九兒不語,將視線投放在漆黑的邊緣,尋找黑暗中的角落,孤獨的傷痛。
是啊,好不容易逃離了這裡,現在又恍然的回到了這裡,難道她這一生與端木辰曦註定要經歷磨難,還是她與千面之間的孽緣沒有結束。
思緒半響後,九兒換了話題“冰衣,你這些日子過得好麼?”
冰衣的眸光有些閃爍,抿了抿脣,淡然一笑“還是一樣,你在與不在,皇上都不會愛我。”
這些日子,冰衣己將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本以爲只要自己默默的守在他的身邊,他一定會有朝一日轉身看到她,可是事情告訴她,並不是這樣,這樣的愛,讓她太苦她太累,也是該放手的時候了。
九兒分明從冰衣的眸中看到了一絲釋然,慶幸的是這次見到冰衣,冰衣的眸中會有替自己着想的情愫。
終是從冰衣的眸中看到了青鸞的身影,放心不下青鸞,只想這一刻就見到她,她拉着冰衣的手問道“青鸞她……”
冰衣明白九兒心中的擔憂與顧慮,緊了緊她的手“你放心,她現在無性命之憂,太后保了她。”
“太后?”九兒眸中閃過一絲不明,只知南靖太上皇病逝後,千面登基,就連婉靈公主的定婚宴上,她都沒有見過太后,這個太后又爲何要保住青鸞。
冰衣淺淺一笑“太后,你可能沒見過,婉靈的婚宴之上,太后也未出席,因爲太后並不在宮中,而是被皇上送至了皇家的白雲山莊養病,而就在青鸞帶着你的臉成爲了南靖國的皇后的那一天,太后回了宮,甚至連太后也把那張臉當作長琴郡主了,自那以後,皇上將對你的情,對你的好通通都給了青鸞,每日每夜都守在她的身邊,後宮衆多嬪妃都忌妒不己,不到一個月,她就懷上了皇上的皇嗣,當時的我還在忌妒於她,也可以說是妒恨你,妒恨你言而無信,只是我沒有想到,易容術下的那張面容竟是青鸞,而你早己回到了東晉,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後來青鸞敗露,太后出面爲青鸞求情,保她生下孩子,再交出她的命,現在她己經有了五個月身孕了,當初也許是我忌妒成恨,錯亂了我的判斷能力,還是青鸞的易容術太過於高深,竟然瞞過了這麼多人的眼睛,尤其是皇上。”
“她有了千面的孩子,這件事情怎麼會發展這樣。”九兒似乎很難接受冰衣口中所說的一切。
冰衣眸中又出現了羨慕與痛“這個你就留着自己去問青鸞吧,當時皇上一怒之下揮劍指向她時,她沒有說一句話,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是一雙手始終不離她那隆起的小腹,我就站在皇上的身邊,在那一刻,我卻覺得青鸞是幸福的,能得皇上寵幸,能懷上皇上的孩子,還能死在皇上的劍下,換作是我,我也知足了。”
後宮之中嬪妃無數,皇上卻不許任何一個女人爲他生下孩子,唯獨讓青鸞留下了那個孩子,只因爲青鸞易容成了九兒的模樣。
“這樣的男人真的值得你與青鸞如此付出麼?”九兒的眼中熠熠泛光,似乎閃爍着一曾薄薄的霧氣。
冰衣脣邊自嘲一笑“你心中愛的是端木辰曦,而端木辰曦也深愛着你,你永遠都不能體會我與青鸞心中這份苦澀又難堪的愛。”
九兒低了眸,似乎在默默的承受着冰衣眸中的痛,半響後,她又開了口“青鸞現在在何處?”
冰衣輕輕一嘆“她也被封了妃,現在雖然被禁閉在宮中,失去自由,但是生活起居都有人照顧,所以你放心,她現在有了皇上的孩子,想必她也心中己知足了,就算生下孩子後還是要一死,餘下的這些日子,她也是快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