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璫!”
木小樹脫口而出,神情鬱郁,明顯在這三個字上吃癟過。
“嗯?”
寧風眯了眯眼睛,適應了高臺上乍現的亮光,定睛望向第一個地方就是陸雪的耳朵。
“明月璫指的好像是耳墜吧?”
抱着這個念頭,寧風第一眼就鎖定了目標。
陸雪的右邊耳朵上,果然墜着一個特殊的墜飾。
兩邊略粗,中間纖細,宛若一個窈窕女子腰身一掌可握。墜飾通體透明,本身就在流轉着月華般的光輝,“明月璫”三字正可形容。
“這就是陸雪的法器嗎?”
寧風不由得掃了一眼天月峰山主天月童姥,只見得此老雙手環抱,下巴高高擡起,不乏得意之色。
“天月峰,明月璫,都是一個‘月’字,這件法器怕是不凡。”
寧風想到這個就想起自家天雲峰,看家的神通不就是“喝雲”嗎?
他這邊諸般念頭閃過,在外不過一瞬,陸雪持劍在手,遙指天機寶璽。
白衣飄飄,裙裾如雪,古劍如虹,她的頭頂上,則是一輪明月高懸。
明月璫上流轉着清冷的月華,彷彿是積蓄到了一定地步的洪水,即將潰堤而出一般。
“九法十三化,第四化:廣寒化!”
寧風一眼認出陸雪現在施展的是什麼,頓時來了興致。
太陽神宮,九法十三化。威震整個修仙界,支撐起天下七宗赫赫威名。然而天下之大,又有幾人能得見九法十三化全豹?
反正寧風還沒見過的多了去了。
陸雪現在施展的,正是其一。
“相傳皓月之上,亙古有宮殿伴生,一曰廣寒,二曰清虛。”
“神宮第三代祖師以諸般大法,上探於天,下映於地。論證月華乃是日光之反射,究其本質,終究是太陽法的一種,故而以畢生所學,創下神宮十三化之四:廣寒化!”
寧風腦海中閃過當年在神宮外門時候偶爾聽來之傳說,悠然神往之餘,對接下來即將看到的東西興致大增。
陸雪在劍指寶璽。劍尖輕顫了十餘下後,變化忽生。
明月璫霍地一下,從她耳朵上飛起,半空中化作一道明亮月華,投入到古劍上。
霎時間,古劍染上一層月華。變得虛無縹緲,光可逼人,劍尖每一顫動,如皓月轉身,灑落月華無數。
“好一個廣寒化。正可見識一番。”
寶璽撫掌而笑,毫不緊張。大大方方地說着,同時手上一直託着的金盤放出奇光。
“今天就用我這八門金盤,向陸師妹你討教一下廣寒化和明月璫。”
伴隨着寶璽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着,掌中八門金盤金光愈熾,最終噴薄而出,在他面前生生浮現出八個一人高低的金門來。
“咦?”
寧風驚疑出聲,眼睛都不眨地看着高臺上發生的這一幕。
“八門金盤,竟然真的幻化出八個門來,寶璽這是想要幹什麼?”
寶璽接下來的動作,讓第一次見到他施展八門金盤者一個個心中都生出了與寧風一般無二的疑惑。
只見得,寶璽將八門金盤託到面前,一口氣衝着金盤上吹了過去。
“呼~~”
普通吹氣一過八門金盤就帶出山風呼嘯的動靜,緊接着八個一個人,半透明的金色門戶如被風吹起,四散落在高臺上各處角落,漸漸隱沒不見。
一直很沉靜地施展廣寒化,整個人氣質也變得如廣寒仙子般的陸雪,在見到這一幕時候,不由得也皺起了眉頭。
“詭異!”
寧風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了,寶璽立刻做出了更詭異的事情。
他舉起八門金盤,衝着陸雪迎面一照。
頓時,寶璽手中金盤亮如銅鏡,攝入了陸雪持劍的倩影,他手腕一翻,金盤上竟是有一個小小的人兒正是陸雪模樣,緩緩地沉入盤中不見。
“陸師妹,請!”
寶璽眉頭一揚,臉上帶笑,本來就有些胖乎乎的身材,看上去顯得一點危害都沒有。
“請!”
陸雪上臺多時,這才吐出了第一個字。
一字既出,一劍相隨。
白衣女子,似月下獨自在起舞,一劍光寒,帶起彎月般的劍光直衝寶璽去。
“來了!”
寧風來了精神,緊緊地盯着臺上情況。
伴着陸雪一劍,整個高臺上如飄零月華凝成的雪,清冷之寒氣瀰漫開來。
“咦,寧師兄,這跟你剛纔對付曾醉墨師兄有異曲同工之妙哦。”
木小樹驚疑出聲,說出的內容跟寧風所想相差無幾。
在場除了新入門看熱鬧圍觀爲主的外門弟子,其他人哪一個不是慧眼如炬,第一時間就看出陸雪的這一招明是劍法,實則是廣寒化的威能。
月之清寒,徹骨之冷,置身其間,豈能不受影響?
寶璽就不受影響。
在陸雪出手的一瞬間,甚至彎月般的劍芒未現,雪花般的月落未出,他就動了。
寶璽將八門金盤在面前一劃拉,頓時一道半透明的金門出現,一人高下的門戶打開,他悠悠然一步邁入。
他這番動作做得舒緩,不疾不徐,閒庭信步不得跟在自家院子裡似的。
寶璽邁入金門,敞開的門戶合攏,這個時候彎月劍芒方至,沒有能留下人,徒然擊散了金門殘影。
“咦?”
“人呢?”
寧風亦是一驚,在場第一次見到八門金盤這件珍品法器者,無一不是驚訝如他。
所有人的目光。這一刻盡數匯聚往高臺上,掃盡任何一處角落。
上一息。猶自一無所獲;
下一息,陸雪的劍,衆人的目光,盡數凝到高臺之東南角。
金光乍現,金門開,一個手託金盤的胖子,悠哉哉走出來。
高臺上,兩人猶如換了一個位置。重新對峙。
“八個金門落八方,猶如真正的門,打通不同方位空間,寶璽進出隨意,他人則把握不住他的位置。”
“這不是立於不敗之地嗎?”
寧風神色凝重,面沉如水,寶璽的厲害。更在他想象之上。
陸雪依然沉默,月下起舞般一旋身,又一道彎月劍芒飛射而出。
“沒用的。”
寶璽咧開嘴巴一笑,金盤又是一劃,再一次重演之前一幕,金門開合。人蹤隱現。
不同的是,這一回他更加的悠閒,甚至還有閒暇將金盤再次一照。
這回照的不是人,而是劍芒!
“他想幹嘛……”
寧風這個念頭都沒轉完,瞳孔驟縮。呼吸都摒住了,緊張地望向臺上。
在那裡。陸雪這回不再是坐看,在劍芒離劍後他就開始微微躬身,繼而當金光再次出現時候,她飛花一般,仗劍直衝西北角落。
那裡,金門方纔打開一條縫隙,寶璽若是如之前一般悠然踏出,迎面等着他的只會是一劍。
“八門金盤是不是真的那麼厲害,何法可破,就看陸雪這一劍了。”
在場觀戰者無不屏氣斂息,心思想法與寧風一般無二,都知道這一劍的意義所在。
“啊!”
下一眨眼的功夫,陸雪的劍遞到了金門口處,不知道多少人驚呼出聲。
金門之中,沒有人走出來。
在高臺的東南角落,又一座金門浮現出來,寶璽踏步而出,舉起金盤衝着隔着大半個高臺,背對着他的陸雪就是一亮。
霎時間,金盤表面呈水波紋路,繼而一道彎月劍芒從中飛射而出,直射向陸雪後背。
這一幕,神宮外的衆人無不看得清清楚楚,陸雪則不然。
她背對着東南角落,既看不見金門現,亦看不到寶璽出,更加不用說明明是自家劍芒,怎地飛往自身來。
寧風等全程凝神觀戰者,腦子裡第一個浮現的就是寶璽持金盤,對着彎月劍芒那一照……
“好厲害……,八門金盤,怎會厲害到這種地步?”
寧風一邊地看着臺上,親眼見着陸雪看不到身後情況,卻能在一察覺金門中無人出現,立刻俯身向前俯衝一段,這才掉頭瞥了一眼,險之又險地閃過攻擊。
他一邊又無法不分神去想,畢竟剛剛寶璽在電光石火表現得實在太過強大,或者說是八門金盤,強大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金盤開八門,進攻退守,天衣無縫;”
“鏡照法術,竟能完全模擬,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更可怕的是,在那一瞬間,寶璽的料敵機先。”
寧風腦子裡不住地回放出寶璽將金盤對準陸雪一照的那一幕。
“天機寶璽,八門金盤,算盡有無,自居無常。”
“算盡有無……自居無常……”
“原來是這個意思。”
寧風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各方關於八門金盤的消息裡必不可少之八個字,蘊含着怎樣的意思。
“八門金盤在手,寶璽分明能預見到對方所有舉動,如之前一般,反過來險些一舉獲勝,這個就是算盡有無;”
“他自身通過金盤,隨時可以出現在高臺上任意一個方向,走進走出任何一道門,這不就無常嗎?”
“對方對你瞭如指掌,你對對方卻連位置都無法把握。”
寧風倒抽一口涼氣,覺得頭都疼了。
這樣至少在現階段大家都手段匱乏時候,無比難纏的角色,竟然就是他下一場的對手。
“怎麼辦?”
寧風暫時沒有頭緒,只能重新將目光投到臺上。
高臺之上,伴着寶璽這一次出現,八座金門不再隱沒,而是一座座分列在高臺上的八個方向,呈立體狀,恍若是一座以有形的門連無形的路,生生打造出來的迷宮。
站在八門之間,寶璽一手按在凸起的肚腩上,一手託着金盤,朗聲道:“陸師妹,你認輸吧。”
“再戰下去,亦是無用,你贏不了我。”
神宮上下,盡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望向高臺上那個緊緊地抿住嘴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