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轉瞬即逝。
過去的三天裡,淺蔥色服飾的侍女送了多次飲食過來,每次都沒能進入房中,只是聽到裡面寧風用匆忙的語氣說“放那吧”。
一天是這樣,兩天是這樣,三天還是這樣。
每當侍女們送來飲食,收去狼藉空盤的時候,往往都會看到有金光從房門的罅隙裡流淌出來。
——水一樣的堅韌,頑強地透出來。
她們能在太陽神宮核心處充當侍女,當然也不是沒有修爲的普通人,真要論起來,現階段寧風這些剛剛成爲正式弟子者,怕還不是她們任何一個的對手。
看到這一幕的侍女暗暗讚歎,這位新晉弟子真是努力啊,天賦也是了得,竟能堅持一日兩三次的修煉。
只是……,爲什麼非得選在飯點呢?
淺蔥侍女很是鬱悶,還想着趁着難得機會,與這位怎麼看都大有前途的神宮弟子多多接觸,,未來也好託庇其下,得到幫助。
區區三天時間,據說就有不少侍女跟新晉弟子約好了,等他們通過扶搖會正式入門,有開府之權時候,就把她們招去服侍。
相比之下,負責服侍寧風的侍女,怎一個幽怨了得。
爭分奪秒,在九死境和藥師琉璃中來回衝刺的寧風,自然不曉得他還什麼都沒做呢,就讓人幽怨上了。
三天的時間,眼看就要走到盡頭。
水晶沙漏裡只剩下一小戳的沙礫,肉眼可見地在下降,減少。
靜室當中,金光正濃。
“轟~”
一聲轟鳴,震動在寧風的腦海中,下一刻,波及他全身,一身衣衫波動如水紋,似有一股澎湃之力由內而外,在不住地排散開來。
同一時間,整間靜室大放光明,無數的光點憑空浮現,如蜂鳥撲向百花叢中,爭先恐後地涌入寧風體內。
金光如水而流轉,寧風靜靜地坐在蒲團上,一身皮囊散發着琉璃般光澤。
“身如琉璃,內外明澈!”
“藥師琉璃經,終於小成!”
寧風睜開眼睛,面露歡喜。
三年外門,除去掃灑、砍伐之類磨練心志、體魄的功課外,其餘一概不修,專攻的就是這麼藥師琉璃經,到了今天,終於達到經文中身如琉璃的小成境界。
再往後自有佛門大法蘊含其中,卻不是太陽神宮弟子會去修煉的。
他們鬧出大幹戈,爲的就是這夯實根基的一步,鑄就——琉璃體!
“外門三年,三千六百餘人,最後只有百人有資格參加洗神劫。這百人裡,絕大多數都已經鑄就了琉璃體。”
“我這個資質,嗯,中平罷了。”
寧風有些慶幸,有些歡喜,“原本還以爲經過扶搖會,拜入神宮哪一脈後,還得丟人無比地老老實實把琉璃體修成,不曾想趕在這個關頭,成了!”
他的藥師琉璃經,本就距離身如琉璃境界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步,按正常修煉,怕是得個把月的功夫,現在竟然在三天之內就修成了。
這裡面有不堪回首的不眠不休,有這間靜室裡堪稱奢華的條件,歸根結底,是——
“九死心境!”
“果然神妙無比!”
寧風悠然神往,“我這還是尚未將其徹底悟透,若是能達到大成地步,不知道又是怎樣的風光?”
“嗯?什麼味道?”
寧風忽然抽了抽鼻子,隱隱地聞到靜室中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在浮動。
他擡起袖子,扯了扯領口,低頭一聞,恍然大悟。
“是我身上的味道。”
“原來,鑄就琉璃體,脫胎換骨,是這個樣子的。”
過去三年中,寧風想過很多次鑄就琉璃體後會是什麼樣子,傳說中的脫胎換骨是排出一堆污垢,還是狂跑多次茅廁?
他沒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
“龍腦一般的氣息。”
寧風輕易地判斷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好聞味道是什麼了,如最頂級薰香,又帶着青草般清新,乾淨如最純淨琉璃。
“三天了……”
他從牀上站起來,舒展開筋骨,心想:“是不是可以離開了呢?”
“也是時候,回去看看了。知道我成功拜入太陽神宮,父親他會很高興的吧?”
想到自家這輩子的這位父親,寧風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他不在的日子,沒人照顧,父親日子過得還不定怎樣悽惶呢。
寧風想着如何去詢問是否可以離開呢,一個刻意壓低,生怕驚擾什麼的女子聲音,從門外傳來:
“奴婢奉命而來,請公子賜見一面。”
寧風一聽聲音耳熟,不正是那天領他前來此處的淺蔥侍女們,她長得什麼樣子來着?
“進來吧。”
寧風一邊想着,一邊應聲。
靜室房門推開,侍女捧着一個托盤,上面用錦緞蓋着,看不見放着是什麼東西。
因爲之前的念頭,寧風不自禁地多看了淺蔥侍女幾眼,總算是記住人家長什麼樣了。
侍女察覺到他目光,嫣紅爬滿臉龐,堅強地挺着天鵝般的脖頸,任憑他看。
“真容易臉紅。”
寧風沒心沒肺地想着,拱了拱手道:“多謝姑娘這幾日辛苦。”
侍女臉蛋依然紅撲撲,多少流露出幽怨來,要是眼睛會說話,妥妥的是這麼一句:早幹嘛去了?!
這都第三天了……
侍女幽怨歸幽怨,到底不敢耽擱正事,將托盤送到寧風面前,說道:“稟公子,這是執事殿派奴婢給公子送來的。”
“執事殿還說,三日已至,公子可自行決定行止,只要莫誤了四天後的扶搖會便是。”
說完,侍女很期待地看着寧風,就想聽到他說一句“我就留這”之類的,好歹多些相處的機會。
寧風壓根沒注意到她目光,徑直掀開錦緞,入目是一條銀白色的緞帶,呈環狀,約莫兩尺長短。
緞帶上流轉着白光,彷彿是最上等的絲綢,能分毫不差地反射每一縷的陽光。
“外門太陽巾。”
寧風饒有興致地拿起,當着侍女的面,緩緩地系在額頭上。
原本就是一個乾淨明澈少年,繫上銀白色的太陽巾,既是儒雅,又添了幾分颯爽。
“外門太陽巾,但凡在外門修業滿三年的弟子都會發放,作爲神宮外門之憑證。”
“這種銀白太陽巾雖不如扶搖會上由諸峰山主親自佩上的金色太陽巾,有着各種玄妙用處,卻也不是凡品。”
“這裡面封存着一道太陽光術,只有一擊之力,又恰好卡在琉璃體鑄就後所能承受的極限上。”
“既是身份之象徵,又有防身之用,好東西!”
寧風腦海裡流淌過有關外門太陽巾的資料,同時不忘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只覺得額前暖暖的,好像時刻都在冬日暖陽的照拂下一樣。
“外門太陽巾都如此,不知道真正的太陽巾又是如何?”
“期待啊!”
寧風擡頭,看到淺蔥侍女還在,心裡有點奇怪,還是禮貌地道:“勞煩姑娘了。我這裡沒什麼事,你可以下去了。”
他話說得禮貌,卻不能阻止侍女臉上流露出再明顯不過的失望之色。
“對了,我馬上就離開。”
寧風隨口說來,又是一擊。
“戴上這外門太陽巾回去,父親看到肯定會更高興,得意地跟街坊吹噓去吧?”
寧風心思壓根就不在這,淺蔥侍女註定是要失望的。
她癟着嘴巴,幽怨地離去,至於會不會在背後說“不解風情”諸如此類的話,那就不是寧風所能知道的了。
他現在,就想回家。
寧風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繫着太陽巾,悠然下得天都山。
山腳下,十里外,有朝陽鎮。
安步當車地行來,踏入熟悉的朝陽鎮,一路向着家中去。
越是靠近家門,寧風腳步不自覺地越急,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平日裡要走上盞差工夫的路程,今天只用了幾十個呼吸的時間。
身如琉璃的身輕體健是其一,更多的卻是——思家心切。
“我回來了!”
寧風站在一處破落的小院子外,整了整身上衣服頭上太陽巾,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容來,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