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墨王府一片漆黑,路上偶爾能聽到幾個丫頭嘰嘰喳喳的聊天,其他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但所有人都知道,王府最近出了大事。
一直以來,爲王爺出謀劃策,平定邊疆叛亂的謀士玉舟子,竟然被雪妃指正與茉妃有染。茉妃當初一直說這是她的師父,但衆人皆知,茉妃出生丞相府,怎麼可能與得道仙人有什麼關係。儘管這個原本被民間傳聞,無才無德的庶女一直以來都在讓衆人感受着她的與衆不同。而王爺今日清晨更是在茉妃的屋中看見了玉舟子,一大早便出來相會,又被雪妃和墨王碰巧撞見,到底是巧合還是蓄謀,衆人不得而知,只是知道,玉舟子已經被墨王關進王府牢中,茉妃一再求情,卻被禁足。
原本衆人以爲,墨王一直冷漠無情,唯獨對茉妃日漸情深,但自從墨王從西域尋回了他心中最愛——西域八公主雪思域後,茉妃便失寵了。
這時,一個纖細的身影正靈活地躲開路上的丫頭,身形一閃,來到了王府大牢外。厚厚的圍牆透着冰冷的氣息,女子喘着氣,白皙的面頰上浮過一絲紅暈。師父,對不起,我知道你不願我冒險,可我怎麼能看着你受苦,卻不聞不問。
女子警惕地向四周張望,見門口的守衛都在聊天,右手一揮,淡淡的粉末在風中飄飛,女子飛快的掩住口鼻,看着眼前的兩個侍衛慢慢倒下。對不起了,只是讓你們睡一會。再次確定沒有人跟着,女子轉身進了牢中。
就在女子剛轉進大牢,原本躺着的兩個守衛慢慢睜開眼睛,一個低聲道“你去稟告雪妃,人來了。”
“好。”說着,其中一人飛身離開。
陰冷的大牢散發着陣陣寒氣,迎面而來的是惡臭與昏暗。師父竟然被關在這樣的地方,女子弓着身子慢慢向前走着,眼眶已經溼潤。
前方,一個白衣男子無力地靠在牆邊,儘管髮絲已亂,卻依然擋不住他通身的氣質。
“師父——”女子飛快跑過去,腳下的水漬濺到身上也渾然不知。
“師父……你……怎麼會這樣……他到底做了什麼……”女子眼眶通紅,悲傷哽住了喉頭,好痛好痛……
白衣男子慢慢擡起頭,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原本的神采早已不復存在,看着女子哭紅的美目,他淺笑,“丫頭……不是叫你別來麼……怎麼,咳咳,越來越不聽師父的話了……”男子苦笑,他知道她一定會來,而今日,是她這一世的最後一個大劫,躲不過,就只有賭一次,就賭,那人對她的心意……
“師父,他怎麼能這麼對你……他……爲什麼不信我……”女子聲音嗚咽。
“傻丫頭,當你決定回來,你就該想到所有的結局。明知道這一世是個劫,你還是願意爲了他回來。別哭了……”玉舟子伸手拉下女子的黑色面紗,輕輕爲她拭去淚痕。
“師父,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女子擡起頭,眼角還掛着淚珠,目光卻異常堅定。
“啪啪——”一陣拍手聲突然響起,“真是師徒情深,讓本王大開眼界。沒想到本王的愛妃還有這樣一個多情人相伴。”黑暗處,一身黑色長袍的男子緩步走來,冷漠的聲音不斷擊打着女子的心。
“若不是本王親耳聽到,恐怕還不相信,愛妃真的會背叛本王。”龍千墨薄脣輕啓,深邃的目光中帶着即將崩潰的怒火。看着眼前一人黑衣一人白衣,兩人如玉般的面容,男子的手還停留在女子的面頰上,那樣該死的般配,他就止不住的發怒,胸中的怒火恨不得將眼前的兩人燒成灰燼。他不信,他不信茉羽歌真的不知道自己娶雪思域只是爲了奪取西域,什麼小八他早就不在乎了。他願意捨去那一段曾經讓他相似入骨的經歷,只爲她能在他身邊。可是她呢?卻時時與自己的師父朝夕相處,現在還當他是個透明人,公然在這裡卿卿我我,當雪思域來找他時,他是反感的,是不信的。他知道她捨不得她的師父,但卻還是想要來看看,他知道自己會發怒,卻又忍不住想要讓這一場怒火來燃燒她,讓她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有多在乎。可是,她知道嗎?不,她不知道!她把他的愛看得那樣廉價,竟然這般踐踏。
“王爺,臣妾說得沒錯吧,茉妃確實對她的師父有私情。”龍千墨身後,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那麼熟悉的聲音,茉羽歌的心,徹底碎了。
原來,什麼日久生情,相濡以沫都比不上一個軀殼來得重要。他愛的還是雪思域,是那個讓他可以傾盡兵力都要奪回來的女子,不是茉羽歌,不是這個清晨爲他摘露煮茶,黃昏陪他練劍朝政,陪他走上沙場,出生入死的傻子。
是的,我是太傻了,我以爲朝夕相伴,你就會忘記小八,你不會,你愛的始終是她。就連那一次冒死混入兵營,幫你找到小八的時候,你也只是淡淡看着我,然後抱起小八便走了。
茉羽歌低着頭,眼中的淚水無聲地下落,倏地擡起頭,她狠狠地看着龍千墨背後的女子。女子一身紅衣,稱得她肌膚晶瑩似雪,吹彈可破。一雙美眸閃着狠毒的光芒,微微上揚的嘴角帶着勝利的微笑。
“是你派人動了師父?”茉羽歌冰冷的聲音打破牢中的寂靜。
“是又怎麼樣!王爺,難道臣妾做錯了嗎?”雪思域一臉委屈,側身靠在龍千墨身上,卻感受到男子通身的寒氣。
龍千墨緊緊盯着眼前一身黑色緊身衣的女子,她嬌弱的身軀被黑色包裹着,就像是她的心一樣,被深深藏起來。原本柔美的臉龐因上次與他前去出征而顯出了一絲剛毅。心下一動,卻又轉念想到她只關心玉舟子,張嘴便是冰冷的話語。“沒有!愛妃做的很好!”
“羽歌……別……”玉舟子想要拉住茉羽歌,卻只抓住她的衣袖。這些年,她的進步越發大了。
茉羽歌全身散發着一陣殺氣,明亮的眸子裡閃着憤怒的火,“你憑什麼——”雙手握拳,矯健的身影便閃到雪思域身前。
雪思域被突然衝來的茉羽歌嚇住了,急急向龍千墨身後躲去。茉羽歌右掌向雪思域面門拍去,突然,被一隻熟悉的手掌攔下。
“王爺——”雪思域見龍千墨攔住茉羽歌,心中一陣竊喜,順勢向他胸口靠去。龍千墨輕拍女子肩膀以示安慰。
茉羽歌冰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子,兩人四目相視,卻再也不見昔日的溫情。
“王爺這是要護着雪妃?”茉羽歌緊緊盯着男子雙眼,一雙眸子沉靜地已不見情緒。
“是。”龍千墨平靜回答。
“那她傷了我師父,要怎麼辦?”茉羽歌不死心。
“怎麼辦?算了。”龍千墨輕笑,“莫不是你認爲我會爲了你的情夫傷了我的妻子?”
妻子?呵呵……茉羽歌笑了,明亮的眸子閃着微顫的淚珠,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呢……我又是你的什麼……
龍千墨看着女子帶淚的笑容,眼中一痛,伸手想要抓住茉羽歌。胸口的女子一看,微微側身,從龍千墨身邊退出,站到茉羽歌的身側。茉羽歌一看雪思域在身邊,伸手便想拍去,卻在一瞬間,一道凌冽的掌風劃過,隨之一襲白衣在眼前緩緩下落。
玉舟子撫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雙腳微微顫動,雙脣卻無聲地動着,“別傷害……她……”
龍千墨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到底爲什麼,他要對茉羽歌這樣關心。原本,他並沒有反映過來茉羽歌要突然出手,只是希望能擋住雪思域,他知道雪思域是故意這麼做,而茉羽歌一旦動了手,他便更加沒有辦法處理這件事,可他根本沒想到,玉舟子會衝過來生生擋了他這一掌。這一掌原本沒有什麼傷害,只是玉舟子在之前早已被雪思域派人封了內力,現在的他與不會武功的人無異,再加上一身的傷,恐怕根本就是傷了五臟六腑。
“師父……師父你怎麼樣,你怎麼不說話,我帶你走,我們再也不要回來了……”茉羽歌手足無措,只能一邊用力撐着玉舟子慢慢下沉的身體,一邊幫他擦着嘴角的血跡。男子的白衣被血染紅,如玉般的容顏更加蒼白,但他的嘴角還是帶着微笑,溫暖而讓人安心。
“別……別哭……師父……沒事……”玉舟子說着又吐出大口鮮血,他的內力被封,現在還沒有恢復,而神力也無法使用,自己還真是大意,一個神仙竟然就這樣要死在凡間了……
“你不準走,本王不會讓你走!”龍千墨發紅的眸子帶着一絲慌亂,伸手緊緊抓住女子纖細的手臂。
茉羽歌甩開男子的手,“不,我會走,我會離你遠遠的,永遠都不會回來!龍千墨,你會後悔,我會讓你生生世世都後悔!”璀璨如星光的眼眸中如今滿是絕望與悲痛,茉羽歌不想再留在這裡一刻,她只想帶師父離開,師父曾經說過他和她都是神,神是不會死的,不是嗎?只要離開這裡,師父就會活過來,以後,她會一直陪着師父,再也不要理會這些人,什麼三世情緣,都與她無關。
龍千墨看着落空的手,女子微顫的雙肩離他咫尺,現在卻覺得那樣遙遠……爲什麼,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龍千墨伸回右手,緊緊攥拳,掌心的疼痛,才讓他的心痛好受一些。
茉羽歌半跪在地,緊緊抱住玉舟子不斷散發寒氣的身體,心中一冷,再這樣下去,師父一定會死的。
玉舟子垂着眼瞼,凌亂的髮絲遮住他如玉般的面龐,感受着女子懷抱中的香氣,他開始後悔這一切,如果從未讓這個丫頭下凡,是不是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可以永遠守着她,儘管只能以師徒之情護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