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不是文若麼?爲何直呼其名?”
江哲皺皺眉,有些愕然地望着曹操。
在門下暗暗偷聽的李儒與賈詡對視一眼,面有焦急之色。
司徒啊……怎麼你……
曹操有些驚訝地望了一眼江哲,隨即望着手中茶盞由衷嘆道,“守義,如今也唯有你敢直言如斯了……仲德卻是萬萬不敢如此說的……”
嘆了一口氣,曹操擡眼望着江哲,沉聲說道,“荀彧深失我之期望……自從許都流言迭起,我便知是有人暗中……呵呵,我一直在等,然而等至如今,也不見他向我解釋……”
“不一定是文若吧?”江哲皺眉說道,“文若跟隨孟德以來,向來是兢兢業業、鞠躬盡瘁,無論鉅細、事必躬親,對孟德可是忠心耿耿啊……”
“不,守義你錯了……”曹操嘴角揚起一絲冷笑,淡淡說道,“他忠的是大漢,而不是我……”
“……”江哲面色一滯,眼神有些凝重了。
莫非……
“孟德!”直直盯着曹操,江哲沉聲說道,“你……你欲……”
“哈哈!”見江哲吞吞吐吐,曹操心下好笑,拍拍江哲肩膀直言說道,“守義,你我相交莫逆,我曹孟德卻是不曾見過你如此之態哦……但言無妨,我還能責你不成?”
江哲深深吸了口氣,面色凝重地望着曹操,直言說道,“曹公欲代漢自立耶?”
門外李儒面色大變,正欲走入書房卻被賈詡一把拉住。
望着賈詡對自己重重一搖頭,李儒心下暗歎:也是,若是自己進去,恐怕反而不妙。
“曹……曹公?”而書房之內的曹操聽了江哲話語亦是面色猛變,望了眼江哲,見江哲臉上無半點笑意,頓時明白這不是一句玩笑之語,嘆了口氣苦笑說道,“守義,稍安勿躁,敬請我言!”
“江哲洗耳恭聽!”
曹操點點頭,手指敲着桌案,沉聲說道,“當初我等相識於洛陽之時,你落魄寄於司徒府,我爲宦官之後、爲他人所看輕……”
什麼叫我落魄寄於司徒府?江哲翻翻白眼,淡淡說道,“確實如此……”
“當初我等所言志向,守義還記得否?”
江哲一指曹操,正色說道,“你言你當平定天下動亂……”隨即一指自己,自嘲說道,“我言當隨波逐流,若是力所能及,便助天下百姓,掃除戰禍!”
“正是!”曹操低喝一聲,急聲說道,“如今你我掌三州之地,手中雄兵不下十萬……”
“等等!”江哲打斷曹操的話,一字一頓說道,“是你,是你曹孟德掌三州直地,是你曹孟德手中雄兵不下十萬……”
“……”曹操面色一愣,搖頭苦笑說道,“守義,我如此推心置腹,你如此怕是不妥吧……”
“孟德啊,”江哲取過案上茶壺,爲曹操倒了一杯,正色說道,“我有多少本事,我自個最爲清楚,我能走到如今這一步,天運使然;而孟德你能走到這一步,卻是靠帳下重多文臣武將,武有夏侯元讓、夏侯妙才、曹子孝、曹子廉等等,文有荀文若、荀公達、戲志才、郭奉孝、程仲德等人,唔,以及江哲……其中文若,即便你如今口中的荀彧,功不可沒……”
“守義何必自謙……”曹操手指敲擊着桌案,正色說道,“我平生幸事甚多,難以細數,然而得守義相助,我最爲慶幸!守義善掌兵、善謀劃、善治內,奉孝、志才善奇謀,善兵事,文……文若、公達善治內、善籌劃,掌後勤,我曹孟德甚重你等!然而在諸位之中,於外,我最是看重守義,守義掌兵不下韓信,於內,我最信荀彧,荀彧治內不下蕭何,然而如今……”
“如今怎麼?”江哲疑惑問道。
“荀彧深失我望!”曹操低聲喝道。
“孟德……”江哲有些擔憂地望了望門口處。
然而曹操卻絲毫不覺,敲着桌面猶自說道,“我等苦心經營,方有如今局面,此廝竟……”他深深吸了口氣,怒聲說道,“大戰之前,若是將朝廷拱手交予他人,有何等禍事,他豈是不知?其有異心耶?!”
“孟德!”江哲右手搭上曹操肩膀。
“呼……我失態了,”曹操沉沉吐了口氣,擡眼望着江哲笑道,“守義,你觀此事如何處置?”
“我?”江哲有些發愣。
“對!”曹操正色說道,“從始至終,我最爲信任的,也唯有守義你了,因爲我孟德熟知性子,在我發跡之前,我等便是至交,而荀彧……”
“文若來投之時,孟德亦未曾發跡吧?”江哲微笑說道。
“哈哈!”曹操哈哈一笑,拍着江哲肩膀笑道,“好你個守義,句句與我頂嘴,唉……仲德如今是越來越不敢與我如此了……”
“此乃是因孟德之威一日重於一日!”江哲由衷說道。
“啊?”曹操有些失神,皺皺眉遲疑說道,“當真?爲何我……”
“呵呵,”江哲淡淡一笑,端起茶盞飲了一口徐徐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哦,原來如此,”點點頭,曹操面上有些許失落,暗暗嘆了口氣隨忽然擡頭,望了江哲半響揶揄說道,“既然我威望日重一日,爲何守義你仍……嘿嘿……”
“我?”江哲輕笑一聲,自嘲說道,“孟德想必也知,爲官非我所願,我所願乃是……”
“攜汝妻子,或駕舟遊於湖河,或駕車遊于山川……是否?”曹操哂笑說道。
“額?”江哲微微一愣,有些尷尬。
“唉,”望着江哲臉上的尷尬之色,曹操又是欣慰,又是嘆息,搖搖頭正色說道,“觀世間,多有碌碌貪利之人,如守義這般君子、隱士,卻是罕見……待得他日我等功成身退,若是守義不棄,你我兩家,攜伴同遊如何?”
“孟德……捨得麼?”江哲端着茶盞,玩味說道。
司徒莫非是在挑釁曹公?門外竊聽的李儒與賈詡對視一眼,俱是見到對付眼中的驚愕,心下暗暗說道,如此該如何是好?萬一惹怒了曹公……
然而還未等他們想完,曹操便發話了,而且是極爲認真的話語。
“捨得?捨得什麼?基業?權利?亦或是……”說着曹操舔舔嘴脣,一字一頓說道,“君位?”
“君位?那也就是皇位咯?”江哲坦言說道。
曹操與門外的李儒、賈詡盡皆色變。
屋內頓時寂靜下來,寂靜得叫人覺得有些可怖,而門外李儒、賈詡的心,亦被提了起來。
過了足足一炷香之際,曹操望了一眼自己杯中的茶水,取過茶壺一面斟滿,一面沉聲說道,“如若我說,我曹孟德不曾有貪圖君位之心,日後亦不會行大逆之事,守義信否?”
“我信!”江哲點頭真誠說道。
說實話,歷史中的曹操雖尊爲魏公,卻久久不曾稱帝,稱帝的是他兒子曹丕,而當時,天下三分,魏幾乎佔盡其二,西蜀、東吳,唯有自保之力,而就算如此,曹操也未曾稱帝,尤其是他那句‘使天下無有孤,不知當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亦是叫人肅然起敬。
“你……你信?”曹操手一抖,茶水盡數斟在杯外,而他卻絲毫不覺。
“是的,我信!”江哲肯定說道。
“呼……”心中如釋重擔,曹操將茶壺放置一旁,直直看了江哲半響,隨即正色說道,“天下世人皆不知我,唯守義知我;天下世人皆蔑我,唯守義敬我;天下世人皆懼我,唯守義亦真誠待我……有至交如此,我曹孟德此生足矣,夫復何求!”
說罷,他眼神一變,慍怒說道,“然而荀彧卻是不信!恐我有他念,力主落定天子之事,前前後後聯絡了數十名朝中大臣,他欲如何,欲反耶?”
“咳,”江哲咳嗽一聲,心思半響,勸慰說道,“孟德莫要動怒,依我之見,文若對孟德,極爲忠心……”
“忠心?嘿,好一個忠心……額,抱歉!守義且接着說……”
江哲搖頭一笑,鄭重說道,“孟德,既然如此,我斗膽一問,文若欲心屬何人爲帝?”
“這……”曹操遲疑一下,搖頭說道,“此等人仍在商議之中,我如何知曉?”
“呵呵,”江哲見此,哂笑說道,“如今天下,荊州劉表呼聲最高,名望最大,還用想麼?”
“什麼,”曹操面色大變,震驚說道,“莫非文若當真欲反?不會……不會,此人斷然不會如此,守義你……”正說着,曹操擡起頭來,正巧望見江哲眼中的笑意,頓時氣結。
“好你個守義!”
“孟德休惱,孟德休惱,”江哲暗暗偷笑,告罪一聲,正色說道,“孟德方纔亦說,文若豈會如此?斷然不會!”
“……”曹操眼神一凝,搖頭苦笑道,“一時不察,倒是中了你之‘奸’計,不錯,其實我亦不信文若會如此負我,然而他此刻所作所爲,卻是深失我望,我等與袁紹交兵在即,若是於此刻節外生枝,一個不好……袁紹坐擁四郡,是那般容易對付的麼?文若何其不明也!”
“呵呵,”江哲輕笑一聲,起身取過茶壺對曹操斟滿一杯,微笑說道,“既然如此,孟德爲何不召文若,詢問詳情?”
“召他?不召!”曹操一口飲罷茶水皺眉說道。
“爲何?”江哲愣住了。
“他爲臣耶,我爲臣耶?此事本該是他親自前來向我解釋,然而結果呢?我等了足足十餘日,卻獨獨不見此人!可惡!”
“……”江哲啞然,搖搖頭苦笑說道,“孟德,說句實話,孟德休怪……”
“守義但言無妨!”
“唔……孟德對我,恩情極重,當初孟德欲伐徐州,我揮去而去,不曾給孟德留下半點顏面……”
“哼哼,此事我仍記得呢,”曹操似乎看出了江哲要說些什麼,打岔說道,“記得,此乃三年前之事吧,唉……那時家父慘遭不測,我是久久……”
“孟德休要岔開話題!”江哲撇撇嘴,顧自說道,“當初孟德冒雨前來,哲深感恩澤,如今,爲何不見孟德有如此胸懷呢?文若,其人大才,着重仁義,斷然不會害孟德,期間或許有些許誤會,孟德爲何不前去詢問一番,哪怕是登門指責也好,正要事情說開,一切皆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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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張張嘴,搖了搖頭,反問說道,“守義不知其中……我且問守義,如何看待大漢?”
“如何看待大漢?此話何意?”江哲納悶說道。
望了眼江哲,曹操凝重說道,“天子、江山、百姓,在守義心中,孰輕孰重?”
江哲略微一想,一句話當即便躍上心頭,脫口說道,“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
曹操爲之動容,由衷說道,“守義真乃賢士……我卻是明白當初守義爲何屢次與你伯父爭執了……可是守義,天下有大半人,乃是認爲,君爲貴,社稷次之,民爲輕!其中,便有文若……”
“孟德的意思是……”
“文若雖投我,乃我帳下,然而對大漢,卻是……唉,如今,若是我主動前去、若是被他人知曉,便是助長了朝中某些人等氣焰,而我等怕是功虧一簣……是故,我在等他來對我道出實情!”
江哲遲疑着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也知曉,朝中是有些人一旦不打壓,便是出來‘鬧事’,不能說他們都是別有用心,其中自然也不乏忠義之士,只是此些人之立場,與自己等人立場對立,是故乃生爭執。
歷史中荀彧失曹操信任,憂鬱成疾,逝於徵戰途中……莫非如今亦會如此?
江哲不由想起當初落腳潁川,與荀彧結識的情景,心下有些擔憂。
忽然,曹操瞥見門外好似有個身影,低聲喝道,“誰?”
然而一喝之下,卻是無人答應,曹操眉頭一凝,當即起身奔至書房門處,卻一見秀麗女子滿臉詫異地望着他。
那女子一望曹操,微笑說道,“想必是曹公吧,妾身江蔡氏……”說着,微微屈身一禮。
江蔡氏……便是蔡公千金吧,曹操心下釋然,拱手說道,“驚了江夫人,曹某心下難安啊……”
蔡琰微微一笑,柔柔說道,“曹公言重了,不知妾身夫君……”
正說着,江哲亦走出書房,望着蔡琰詫異說道,“琰兒,你怎麼起來了,你有孕在身,可要小心了……”說着,便急急走了過來攙住蔡琰。
當着旁人面被江哲喚了一聲琰兒,蔡琰又喜又羞,低頭幽幽說道,“夫君,賓客在府內等候多時了,夫君如此怠慢,於理不合……”
“哈哈,這要怪我!”曹操哈哈一笑,擡手對江哲說道,“守義,今日言到於此,我卻是明白你心意了,不過此事,還是由我親自處置吧,走,貴夫人說的對,今日乃喜慶之日,不可叫賓客久等了,請!”
“呵呵,此乃我府中,孟德亦是客也,豈有叫孟德招呼之理?孟德請!”
“哈哈,守義請!”說罷,曹操大步走了前面,而江哲,便小心翼翼得攙扶着蔡琰走在後面。
感受着自家夫君的濃濃情意,蔡琰心中甜甜一笑,隨即瞥了一眼旁邊陰暗處……
“呼……”待曹操與江哲、蔡琰走遠,書房之外一處傳出兩人來,其中一人口中釋然說道,“幸好二夫人此刻過來……”
月色之下,此二人不是賈詡、李儒又是何人?
“你覺得如何?”李儒淡淡說道。
“呵呵,”賈詡微微一笑,撫着鬍鬚說道,“曹公威儀一日重多不日,或許當真……呵呵,不過此時與我等又有何干?司徒顯然與我等一樣,對於此事絲毫不掛念心中,如此我等又何必多事?”
“此言在理!”李儒點點頭,隨即擦了一下額頭冷汗,搖頭嘆道,“方纔司徒直言皇權之事,當真是……我還以爲曹公……”
“哈哈,”賈詡樂呵呵一笑,隨即搖頭哂笑道,“我原本極爲不解曹公爲何如此信任司徒,至今仍未收回兵權,原來此二人相交於貧患,相知甚深,原來如此,我等倒是可以安心了……”
“不過荀文若怕是有些麻煩了……”李儒搖頭嘆息道,“曹公怕是已暗暗忌諱此人……此人亦是大才,可惜,可惜……”
賈詡瞥了一眼李儒,面色自若說道,“與我何干?”
攙扶着蔡琰來到堂上,江哲一眼便望見了荀攸,拍拍蔡琰香肩,江哲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道,“琰兒,去你姐姐去,小心一些,爲夫有話要前去與公達說!”
“恩,”蔡琰見堂中那麼多人,江哲還與自己如此親暱,耳根早已通紅,柔柔說道,“琰兒省得,夫君且去!”
“恩!”江哲點點頭,一路笑着朝着荀攸走去。
“恭喜恭喜,司徒,下官方纔見到令公子了,當真是一表人才啊!可喜可賀啊!”朝中親曹一派的官員、侍中王賀見江哲前來,起身拱手說道。
剛滿歲你就看出一表人才?江哲暗暗撇嘴。
“呵呵,同喜同喜,這位大人且坐,寒舍簡陋,略備酒菜,這位大人可莫要嫌棄啊!”江哲堆着笑說道。
“司徒說得哪裡話,”見江哲如此好說話,王賀頓時活絡起來,笑着說道,“若是司徒府乃稱寒舍,那下官府宅,豈不是要稱爲茅廬?哈哈!”
“呵呵!”江哲微微一笑。
“司徒來了?”頓時堂中熱鬧起來,紛紛前來向江哲道賀。
“恭喜司徒喜得麟兒……”議郎粱瑋拱手拜道。
拜託,我兒子都一歲了!
“呵呵,同喜同喜!”江哲感覺面部有些僵硬。
“恭喜司徒啊,我觀令公子面色紅潤,面相不凡,日後必定大富大貴啊!”諫議大夫杜乾在旁插嘴說道。
廢話!怎麼說我也是司徒,他是我兒子,能不富貴麼?
江哲暗暗腹議一番,笑着說道,“託這位大人吉言,大人待會可要多飲幾杯!”
杜乾面色大喜,笑着說道,“司徒有命,下官豈敢不從,下官垂涎司徒府中美酒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哈哈!”衆人皆笑。
這時,有一人端着一杯酒走到江哲面前,在衆人還以爲他欲敬酒時一口飲幹,輕笑說道“下官楊修,特此恭喜司徒!”
“此人好生無禮……”
“就是,狂子!”
旁邊諸人紛紛議論起來,然而楊修卻絲毫不當一回事。
故意爲之,好讓我記住他麼?
此人雖身居才華,卻無其父楊彪沉穩,喜顯示自己能耐,不怕樹大招風麼?
江哲暗暗想了一想,微笑說道,“承蒙德祖恭賀,江哲甚是感激,對了,敢問老太師如今身子如何?”
他怎知我表字?莫非他知我?楊修微微一想,心下欣喜,拱手說道,“家父年紀漸大,身子骨是有些弱了……不過家父時常提及司徒,若是司徒他日得閒,不嫌棄的話,便前去府中一坐,家父甚是掛念司徒……”
“哦……”江哲應了一聲,點點頭說道,“楊伯父所請,江哲豈敢退卻,唔,他日得閒,定當過府叨擾!”
“司徒言重了,豈是叨擾?”楊修輕笑一聲。
好不容易脫身而出,江哲走至荀攸席案旁,見他一杯一杯飲着悶酒,故作詫異道,“公達何以如此?乃是怪我招待不週耶?”
“唔?”荀攸面色一愣,一擡頭望見了江哲,起身搖頭苦笑道,“守義,攸心中極苦,卻是無心思與守義說笑了,哦對了,恭喜守義!”
“得得得,你長大着臉恭喜我?”江哲撇撇嘴,環視一眼左右,見堂中衆人各自言談歡笑,隨對荀攸低聲說道,“文若何在?”
荀攸心下一驚,眼神一凜,遲疑說道,“家叔……家叔今日不巧,身體不適,是故不能親來,叫我代爲送上賀禮,還望守義莫怪?”
“身體不適?”江哲玩味說道,“真不適還是假不適?”
荀攸面色猛變,皺眉說道,“守義此言……”說着,他擡頭望了一眼江哲,望見他眼中笑意,頓時心下便明白了,搖搖頭苦笑說道,“想來守義已知此事,又何必出言諷刺……”
“我何時諷刺過你等?”江哲撇撇嘴,對荀攸使了個眼色。
順着江哲的示意,荀攸分明看到左手首席,曹操獨自飲着酒水,笑眼看着堂中衆人。
“你與文若俱是多智之士,爲何禍及自身,反而如此失策?”江哲皺眉低聲說道,“還去速速回去叫文若前來?我當在此地於你等安排……孟德心中亦有芥蒂,若是說不開,恐怕日後……”
“守義高義!”荀攸何等聰慧之人,當即便明白了江哲的話,點點頭說道,“勞煩守義令人悄悄開啓府後小門,莫要驚動他人……隨後請主公去你書房,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一旦不好,唉!攸這便去了,守義千萬要留住主公!”
“放心!”江哲拍拍荀攸肩膀說道,“速去速回!”
“唔!”荀攸當下趁着堂中衆人不注意,悄然離席而去。
抓週,又名抓週兒,其家羅列錦席於中堂,燒香秉燭,金銀七寶玩具、文房書籍、道釋經卷、秤尺刀剪、升斗戥子、綵緞花朵、官楮錢陌、女工針線、應用物件、並兒戲物,卻置得周小兒於中座,觀其先拈者何物,以爲佳讖。
此乃謂之爲‘小兒之盛禮’。
然而對於年僅一歲的江晟來說,這面前的東西,似乎多了些……
起初,擺着他面前的東西只有一本書、一支筆、一柄木劍、一件肚兜、以及印章、吃食、玩具財帛之類的。
然而當這個儀式正要開始時,曹操卻大叫‘且慢’,隨即對江哲說道,“守義,是否少了一些?”
“曹公乃言少了何物?”秀兒急忙問道,對於此事,她可是極爲重視的。
曹操微微一笑,俯身在其子曹昂耳邊說了幾句,只見曹昂極爲尷尬地望了江哲一眼,隨即望了一眼自己,想了想,還是拆下一片臂甲,丟到案上,隨即對身邊陳到使了個眼色,陳到撇撇嘴,亦從自己身上扯下另一片臂甲,權當是整副鎧甲了。
秀兒望了望案上的木劍,又望望那兩片臂甲,猶豫着對江哲說道,“夫君,可否借虎符一用……”
不是吧……江哲眼睛瞪得精大,旁邊曹操卻恍然說道,“對對,我卻是忘了,守義,速速將你虎符取來!此子面相不凡,日後定是興國安邦之大將啊!”
堂中衆大臣有些愕然,然而等賈詡捧着江哲虎符出來時,他們反而有些釋然了:聽聞司徒與曹公有聯姻之親,想來日後此子必掌握大權!
虎符,其實是合二爲一的,江哲本來只有一半,只不過曹操不曾收回罷了,別看這一塊漆黑的虎符很是不惹眼,然而就是此物,代表着徵東軍三萬餘精銳!
虎符丟上去了……
曹操身後的曹純也來了興趣,想了想,取出自己虎豹騎統領的腰牌,亦是丟了上去。
“哈哈!”曹操爲之大笑。
秀兒眼神亦是一亮,她細細數了數,木劍、鎧甲、虎符、虎豹騎令牌,不管自己兒子抓了哪一樣,都是註定要習武的。
兒呀,孃親可對你寄託厚望呢……秀兒死死抓着江哲胳膊,直直望着案上的江晟。
蔡琰望了一眼秀兒,莞爾一笑,然而對於秀兒的心思,她雖說明了,卻是有些不以爲然。
舞槍弄棒,就算習武,亦僅是一武夫罷了,若是日後我子,定要從他父親一般,知書達理,習聖賢之學問,方纔是正道,夫君亦是一書生,卻掌着數萬雄兵,這還不足以證明麼?
隨後,堂中衆人來了興致,紛紛取了什麼向案上丟去,有玉牌、有玉佩、有玉帶、有書籍,比如《漢書》、《禮》什麼的,這都是他們另外準備贈與江哲長子的,卻不想此刻派上了用場。
眨眼之間便多了那麼多東西,小江晟有些愣住了,來回轉着腦袋。
“抓兵器……不不,抓虎符……”秀兒遠遠望着自己兒子,小聲嘀咕道,看她模樣,真恨不得替江晟抓起那枚虎符。
江哲暗暗好笑,輕輕拍了拍秀兒手背,秀兒頓時醒悟過來,雙頰通紅,依在江哲身上不說話了。
在堂中衆人注視下,小江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好似被那偏僻處的吃食的香味吸引了,頓時秀兒面色就是一凝。
幸好,這小傢伙只是看了一眼,又將頭撇開了。
蔡琰見秀兒如此在意,心思一下,起身暗暗吩咐了隨身侍女桃紅。
只見桃紅點點頭,走到燈燭旁,取下頭上髮釵,將燭火撥亮了一些。
頓時,小江晟面上就閃過一道光,那是虎符的反光!
虎符一般是由極爲堅固的木材所成,不過對於江哲等掌大軍的虎符而言,卻不是這般,雖說這塊虎符通體漆黑,然而卻是入手極重的玉石所鑄,顯然蔡琰知曉此事。
堂中衆人亦不少看破其中蹊蹺,比如楊修、程昱、滿寵、賈詡、李儒以及曹操等等,不過卻俱是笑而不言。
這可是作弊啊……江哲小聲嘀咕一句,卻猛感臂上一痛,轉眼便見秀兒嘟着嘴望着自己。
見江哲訕訕一笑,秀兒轉頭望了一眼蔡琰,眼中的感激蔡琰自是明白。
然而就當小江晟將手伸向虎符時,有趣的時發生了。
只見案便忽然冒出兩個小腦袋,待衆人定睛一看,傻眼,其中一位乃是司徒千金,一位乃是曹操長女……
只見小江晟歪着腦袋看了曹操長女曹憲半響,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曹憲臉蛋。
頓時堂中鬨堂大笑,就連曹操與江哲亦是哭笑不得,只不過秀兒臉色有些擔憂。
茫然不解得望了一眼四周鬨笑的大人們,江晟好奇地望着那個一直盯着自己看的人,而同時的,曹憲捂着臉蛋茫然地望着江晟。
見手臂上的勁道越來越大,江哲暗暗苦笑道,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想罷望了一眼秀兒,見她直直望着自己的兒子,是故咳嗽一聲說道,“鈴兒、憲兒,過來!”
“哦,弟弟好可愛呀!”江鈴兒笑了一聲,拉住曹憲跑到江哲身邊。
秀兒這才鬆了口氣,一擡眼卻望見兒子手中已抓着一隻筆,頓時心下一嘆。
原來被此二女一打岔,江晟早已望了方纔之事,還不懂事的他如何能瞭解他母親秀兒的苦心,隨便抓了一支筆……
話說那隻筆極長……
學文好啊,打打殺殺做什麼呢?江哲暗暗鬆了口氣,回頭見秀兒有些悶悶不樂,關心地拍拍樂她的手背。
與秀兒一樣有些可惜的,便是曹操了……
如今天下未定,仍有數路諸侯,平定天下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時,若是天見可憐,在我入土之前能看到亂世平定,我心亦足!
守義雖善於兵事,亦深得我心,然而與我歲數相差不過十二,我入土之時,他亦垂垂老矣,如何能再行征戰?
陳到這小子乃是守義侄兒,勇武異常,可惜勇猛有餘,沉穩不足,乃是先鋒之最佳人選,然而卻不足以爲統帥執掌三軍。
至於自己長子……那還用說麼?
想來想去,曹操也只有寄希望於江哲的兒子了,依他想來,父親如此善於兵事,兒子恐怕也不會遜色多少吧……
可惜……可惜……
一切皆成畫餅……
而同時的,堂中衆人亦開始大聲恭賀江哲。
在他們想來,聖人之學纔是王道,聖人之學纔是正道,舞槍弄棒,總是一武夫罷了……
笑呵呵應付着衆人,江哲忽然望見府中一下人匆匆跑來,當即心中便有些明白了。
“老爺,荀大人已至老爺書房,託小的前來稟告……”
“我知道了!”江哲點點頭,笑吟吟走到曹操面前,低聲說道,“孟德,文若來了……”
曹操正要拱手道賀幾句,一聽江哲所言,面色頓時一變,皺皺眉低聲說道,“守義,他在何處?”
“府上書房之中!”
曹操當即便醒悟過來,猶豫地望着江哲說道,“守義,多事了……”
“還是見一見吧,”江哲由衷勸說道,“文若乃君子,對孟德忠心耿耿,斷然不會害孟德,此事還是……”
“也罷!”曹操皺皺眉,心下遲疑了半響,點頭說道,“我便去見他一見,看他有何解釋!”
“如此便好,孟德請!”
“恩,你就在此地招呼此些人吧,我認識如何去你書房!”曹操低聲說道。
江哲當即意會,召過賈詡吩咐說道,“文和,喝退書房周圍人等,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門下知曉了!”賈詡拱手一禮,匆匆前去。
“如此便好!”曹操點點頭,擡腳往府中書房走去。
望着曹操離去的背影,江哲心中暗暗說道,文若,莫要……唉,好自爲之啊,我能幫的,也唯有如此了……
可惜事情總是出乎世人意料,江哲也不例外……
次日,江哲聽聞府上下人來報,說是昨日曹公氣沖沖而去,頓時心下就暗叫不妙。
果然,江哲剛剛步出內院,就見李儒與賈詡已侯在此處。
“司徒,昨日深夜,曹公傳令許都,削去了荀大人所有官職,貶之爲民,荀司馬亦受牽連,官降三級……”李儒拱手遲疑說道。
“什麼?”江哲面色微變。
建安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張白騎率五萬黃巾冒雪而戰,於秦川擊敗韓遂,一路殺至武威城,期間韓遂八萬兵馬,盡數被誅。
西涼,已有半數在張白騎掌握之中!
建安二年十月二十三日,荊州劉表親率大軍,破袁術大將李豐於江夏,復奪城池。與此同時,袁術治地柴桑爲周瑜率軍所攻,岌岌可危,袁術急遣使求援於曹操。
建安二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河北袁紹聽用軍師龐統,以三千精兵奇襲烏丸三王部落,使得三王部落急忙撤兵,回援部落……
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