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積德

“來!來!來!文和請坐!”

當被附身了的“假”文合在上黨努力向孫十萬靠攏時,真賈文和賈詡,則在長安城中接受長安之主李傕的接見。

雖然後世以“李郭”並稱,其實在掌權這方面,李傕還是有老大地位的,只不過是後來郭汜與李傕反目,以至於涼州集團分化爲兩撥人,所以史書以李傕、郭汜並稱,也是爲了突出興平二年(195年)“李郭之亂”這件事而已。

在掌權之後,李傕首先要忙的是老領導董卓的後事,派樊稠前往郿縣,將董卓的屍體殘骸灰燼蒐集來,放入棺木中將其風光大葬。

不過可能是壞事做的太多,董卓下葬後不久,天降暴雨,引發洪水將董卓墳塋沖毀,乃至將棺木沖走。

在忙完這件事後,李傕也是開始考慮其他的事情,尤其是與關東諸侯關係的緩和。雖然因爲李傕的統治,關中人口大減,但在掌權初期,李傕和自己的老領導董卓一樣,也是採取過一些措施的。

“賈詡見過君侯!”而對李傕這個昔日的同僚,也是保持了足夠的尊敬,一板一眼的行禮道。

“如果不是文和,我李傕哪有今日的風光!”

之前董卓掌權時,其實還非常剋制,自己手下李傕郭汜這批心腹,其實都沒有得到很高的地位。這次攻入長安之後,李傕也是達到了自己的人生巔峰,成爲了開府的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受封池陽侯。

站在權利頂端的李傕這個時候還算清醒,沒有忘記賈文和的功勞,要不是賈文和出謀劃策,他哪有能力凝聚起早已經人心不穩的涼州軍,他哪有能力策反楊定、胡軫,他哪有能力勸降長安叟兵私開城門,所以他現在也要依仗賈詡來治理天下。

“君侯過譽了,如果不是君侯帶領前線將士浴血奮戰,賈詡這區區數言,能有什麼用處!”賈詡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不知怎麼的,李傕覺得賈詡好無趣,進了長安大家都在搶糧搶錢搶女人,唯獨賈詡不做這種事,還想辦法照顧漢室天子和大臣。前段時間李傕搶了一個絕色美女,還沒來得及享受一番便被賈詡給要走了,原來李傕搶到的是被毒殺的少帝遺孀唐姬。也就是賈詡,換個人李傕纔不給他這個面子。

心裡雖然不怎麼喜歡賈詡這個似乎無慾無求的聰明人,但李傕卻還是要藉助他的智慧,所以也是把他請過來問計:“現在李傕雖然掌握朝廷,只是外有關東諸侯,內有隱藏的陰謀家,李傕也是害怕會重蹈老太師的覆轍,特來向先生問計!”

“只要君侯能夠手握強兵,注意自己的安全,那就不用擔心重蹈太師的覆轍!”

“可是這還是不夠的!關東諸侯那邊又該如何?”李傕自然充分吸取老領導的教訓,不過這還不夠。

“王允掌控朝政之後,也曾派使者張種前往關東安撫。我建議派出以太傅馬日磾爲首,太僕趙岐爲副的使者團,前往關東安撫。此行一可以消除王允在關東的影響力,二可以與關東和解的政治態度。如果關東能夠臣服於朝廷,那麼君侯還有什麼擔憂的呢?”

“只是某些諸侯,像是二袁這樣的,和我們有着血海深仇,恐怕不會服從於我們,派個使者似乎也沒有太大的用處。”這次李傕招賈詡過來議事,還有幾名涼州軍高層在場,聞聽此言張濟也是忍不住說道。

“那就再給他們找點兒事情做,任命一些與二袁有仇隙的地方士人或是豪強做州刺史,他們有了朝廷的背書,必然會和二袁爭權奪利的!”

“不錯!不知道文和可有什麼人選?”

“大漢十三州,司州牧就是君侯您,涼州是我們老家,幽州牧劉虞、益州牧劉焉和荊州牧劉表,這三大宗室都沒有反對董公,徐州刺史陶謙據說已經準備向長安納貢,交州卻是離得太遠無足輕重,都可以不論。豫州這裡袁紹和袁術兄弟相爭,青州那邊青州刺史焦和無能,弄得黃巾肆虐青州,也可以不論。就剩下二袁的冀州、揚州,還有兗州和幷州,是些反賊扎堆的地方,不如派遣州刺史,給這些反賊找些事情做。”

“文和可有合適的人選?”

“我聽聞冀州有一大豪壺壽,曾經牽頭促成了黑山賊張燕招安爲平難中郎將一事,想來此人應該和黑山賊多有接觸,可以任命他爲冀州牧,利用黑山賊的力量給袁紹找麻煩。尚書郎京兆金尚金元休,頗有賢名,另外與袁術頗有交情,如果任命他爲兗州刺史,袁術很有可能會趁着這個機會支持金尚,把勢力伸到兗州去,肯定能夠給曹操張邈填一些麻煩。至於揚州,我聽聞東萊劉繇劉正禮在淮浦躲避戰亂,此人十九歲時,堂叔劉韙被盜匪所劫持爲人質,劉繇爲搭救堂叔,召集十多人混進賊窩,趁隙將盜匪頭目斬首,成功救出堂叔。可見是個有膽色的人物,再加上身爲漢室宗親,更加具有號召力,以他爲揚州刺史,必然能夠扯袁術的後腿!”

“好,很好,就依文和所言。咦?哪幷州刺史怎麼辦?”聽了賈詡的話,李傕也是叫好道,只是仔細想了一下,李傕發現賈詡說的這些州中沒有幷州,也是馬上問道。

“我們和幷州人積怨太深,君侯就是委派了幷州刺史,恐怕也得不到幷州人的支持,起不到分化瓦解他們的效果!”

“哪有沒有其他對我們有好處的人選?”聽賈詡如此說道,李傕也是點了一下頭,董太師被王允和呂布這對幷州狗賊殺死後,李傕也是殺掉了自己軍中的幾百名幷州人泄憤,攻入長安後也是在長安大肆捕殺幷州人,這仇老深了。

“以賈詡之愚見,倒不如把幷州刺史這個職位交給秦誼秦文合!秦誼此子,也不是那種不明事理之人,我曾經聽說他曾經勸說王允赦免我們涼州人,可見對我們的敵意不深,更兼是蔡伯喈的學生,蔡伯喈當日肯爲太師喊冤,自然會體諒我們的難處。秦誼爲幷州刺史,倒是有可能抑制幷州人對我們涼州人的敵意!”

“不錯!文和說得好,就讓秦誼做幷州刺史吧!”

李傕又琢磨了一下,還真是這個道理,當下對涼州人最友善的知名幷州人就屬秦誼了,他是蔡邕的學生,又曾經勸說王允赦免涼州人,肯定有什麼事情都是可以談的。

至於秦誼參加刺董一事,李傕更加恨的是陰謀家王允,還有背刺的二五仔呂布,至於秦誼這麼一個早在三年前便旗幟鮮明得不給董太師面子,上躥下跳參加反董聯盟,吃了三次敗仗也不消停的角色,他參加刺董一點兒也不意外,倒是他建議王允赦免涼州人的事才叫做意外。

李傕也不是那種無法無天的人,在控制朝政之後,他也不是毫無顧忌得屠殺謀害董卓的那些人,殺人還是有所剋制的。

譬如撕了董卓一戶口本的皇甫嵩,還好端端得在朝廷裡發光發熱,參加刺董的士孫瑞也沒有被追究責任,給同樣刺董的秦誼封個幷州刺史的銜也沒什麼。

又和李傕商議了不少事情後,賈詡也是告辭離開,在旁邊旁聽一陣的張濟一向與賈詡交好,也是趁機告辭,他也有很多事情想向賈詡請教。

“文和的計策果然不錯,這下子關東諸侯肯定要忙活一陣子了,我們未嘗不能重整旗鼓,一統天下!”張濟一向佩服賈詡,也是忍不住稱讚起賈詡來。

看了一下週圍左右無人,賈詡也是低聲向張濟說道:“你覺得李傕比董公如何?”

張濟也是趕緊看了一下週圍,確定沒什麼人後,這才低聲回答道:“李傕比董公差遠了!”

“董公尚且不能做到的事,憑什麼指望李傕能做到!我這也只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苟延殘喘罷了!”

“那我該怎麼辦?”聽賈詡把話說得這麼嚴重,張濟也是向賈詡問計。

“別待在長安了,沒有了董太師,沒有了王允這個大敵,我怕諸將能夠共苦難而不能共富貴。另外就是少做些缺德的事情,給自己積點兒陰德吧!”

“對了,我記得是有一個叫做三互法的制度吧?文和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而在賈詡說完之後,張濟也是隨口問了一句自己剛纔一直想問的話。

任命秦誼爲幷州刺史的這個決定是有問題的,因爲大漢王朝有一條叫做三互法的制度,地方長官除了需要回避本籍之外,婚姻之家亦須互相迴避對方的原籍,兩州人士也不得對相監臨。

因爲三互法的存在,有一段時間,幽州和冀州的官職因爲找不到符合三互法要求的官員,出現大量空缺。秦誼的老師蔡邕,也是向皇帝上書,建議不要拘泥於三互法而靈活安排官職。

李傕這麼一個渾人不知道有這麼一條法律,但是賈詡這麼一個精細人不應該不知道的。

“我也是在給自己積一些陰德罷了!”賈詡也是笑了下。

——我是狡兔三窟的分界線——

乃更拜詡尚書,典選舉,多所匡濟,傕等親而憚之。——《季漢書·賈詡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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