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秦國衆臣們,被曹操的咆哮聲喝醒,這才勉強的鼓起勇氣,奔向了各自的崗位。
鐺鐺鐺——
城頭上,鳴鑼示警之時,頓時響徹全城。
馬超騎兵雖覆滅大半,卻好歹還活着逃回三千,加上城中所存步兵,勉勉強強還有三萬兩千之衆。
儘管人心惶惶,但這三萬兩千士卒們,還是在將官的喝斥之下,匆匆的登上了城牆。
南門城樓上,曹操執劍在手,一身怒火熊熊,要親自指揮士卒抵禦魏軍的進攻。
東方發白之時,魏軍集結完畢。
城頭一線,包括曹操在內,秦軍上下望着城外鋪天蓋地的魏軍,無不是暗抽了一口涼氣。
晨光照耀之下,近六萬魏軍步兵,結成大大小小上百座軍陣,如銅牆鐵壁一般鋪於南門之前。
戰旗滾滾如濤,鐵甲與兵器反射的寒光,幾乎普過了東昇的朝陽之光。
天地間,狂烈的肅殺之氣,在瘋狂的滋生,比初春刮面的寒風,更加讓人感到不寒而慄。
秦軍陣緩緩裂開,數以百計的天雷炮,徐徐被推至了陣前,瞄準了城頭。
天光大亮之時,六百門天雷炮列陣完畢。
陶商原本打算聚齊八百門天雷炮之後,再對敵城發動攻擊,但昨晚一場大勝讓他改變了主意,要趁着敵軍軍心慌亂之際,立刻給他們致命一擊。
天雷炮一現身,沿城一線,秦軍士卒們頓時發出陣陣的驚臆之聲。
這些士卒都是當年長安一戰,在犄角營中倖存下來的士卒,當初他們可是親眼目睹了魏軍千門天雷炮齊發,一舉轟破長安城牆的畫面。
當初的恐怖情景,至今歷歷在目,如今這麼多的天雷炮再度現身,他們焉能不爲之驚怖。
就連曹操也怒容漸斂,手心中浸出了一層熱汗,那一腔的怒火漸漸被壓制了下去。
城外,魏軍陣。
中軍皇旗之下,陶商卻在冷笑。
他彷彿已能感覺到,城頭秦軍戰戰兢兢的惶恐心理,這正是他即發動轟城攻擊的目的。
今日,他就是要在秦軍傷口上加一把鹽,讓他們在恐怖之上,再添恐怖,徹底的擊潰他們殘存的鬥志。
天雷炮已然就位,陶商沒有絲遲疑,手中戰刀向着敵城一指,大喝一聲道:“天雷炮,齊轟,讓秦賊顫抖吧!”
嗵嗵嗵——
戰鼓聲沖天而起,巨大的魏字皇旗,狂搖而起。
數千操炮手即刻將石彈裝填完畢,當戰鼓聲達到了最高亢之時,六百門天雷炮,轟然齊發。
六百枚石彈騰空而起,呼嘯破空,如隕落的羣星般,向金城南門狂射而去。
敵城之上,秦卒早已膽裂,不等上峰下令,便紛紛蹲伏的蹲伏,舉盾的舉盾,躲避石彈的轟擊。
曹操還在巍然而立,保持皇者之風,左右典韋和許褚卻哪管許多,急是將曹操扯入了城樓之中,喝令御林士卒們高舉大盾,保護曹操。
下一秒鐘,石彈鋪天蓋地轟至。
砰砰砰!
巨響聲沖天而起,大地在搖晃,天彷彿都塌了一般,長達百步的城牆之上,塵霧沖天而起,頃刻是被淹沒在了狂塵中。
石彈威力何其之強,那些躲閃不及的敵卒,瞬間被砸成了肉泥,鮮血狂濺而起,將塵霧染成了血色。
縱然是蹲下躲避的敵卒,卻因金城的城牆,不及長安那麼堅固,一道道女牆被轟碎,擊接將躲避其下的敵卒,轟爲肉泥。
剎那間,金城南門一線,如同末日降臨般,變成了人間地獄。
六百枚石彈落下,慘叫聲已此起起彼伏,數以百計的秦卒被轟死轟傷。
真正的恐懼,纔剛剛開始。
餘下的一個多時辰時,魏軍是一刻也不停,輪番的對敵城發動狂轟爛炸,一口氣轟出了近萬餘枚石彈。
在此強大的轟擊之下,整城牆上部都幾乎被夷爲平地,女牆不存,箭樓倒榻,上千名敵卒不是被轟死,就是被轟成重傷,城牆城體則處處龜裂,大有倒塌之勢。
午後時分,數天蒐集來的石塊,終於被射耗一空,炮聲這才漸漸沉寂下去。
城埃落定之時,陶商欣賞着敵城慘烈的景象,不由笑了。
三軍將士看着敵城慘狀,也皆歡欣鼓舞,大呼過癮。
金城城牆已是搖搖欲墜,雖勉勉強強的撐過了這一輪轟擊,只待再轟上幾日,必然坍塌無疑。
“看來這金城雖不比長安城堅固,好歹也是金城郡治所,還是有那麼堅固的,傳令下去,繼續蒐集石塊,再轟他幾日,朕就不信轟不破敵城!”陶商揮刀冷笑着喝道。
眼前敵城雖被轟到面目全非,但主體城牆還沒倒,陶商若是發動強攻的話,憑藉曹操手頭兵力,未必就能強行攻下,最終不過是徒損士卒而已。
陶商還要留着將士們,去北面跟劉備一戰,當然不會讓他們的性命,白白消耗在這等攻城戰之中。
看出敵城虛實,知道經不住幾輪轟擊,必然城毀之後,陶商也不急於一時,遂是下令收兵,明日接着再轟城。
一聲令下,六萬將士方纔徐徐退去。
城頭上,秦軍上下,終於可是長鬆了一口氣,都暗自慶幸逃過了一劫。
而這個時候,城樓破損的大門,方纔吱呀呀的被推開,滿身是灰的曹操,方纔在典韋等御林衛的保護下,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舉目四掃,曹操心中一陣的透心涼。
眼見所見,乃是滿目瘡痍的城牆,到處是殘破的旗幟,遍地的碎石堆中,數不清的己軍士卒橫七豎八的躺着,死狀無不慘烈,而那些負傷的士卒,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癱在廢墟中痛苦的嚎叫。
看到這般情景,曹操臉色是陰沉如鐵,眉宇中閃爍着忌憚之意,先前那種要決一死戰的怒意,已悄然瓦解。
“陛……陛下……”
一片慘叫聲中,曹操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哀叫聲,他舉目尋着聲音一掃,陡然間神色驚變。
在半邊倒塌的城樓廢墟上,田豐就趴在碎石當中,一根重達數百斤的房樑,狠狠的壓在了他的背上。
被壓的田豐,此刻已是滿嘴噴血,顯然已是受了重傷。
“元皓!”曹操一聲驚叫,跌跌撞撞的撲了上去,喝道:“你們都愣着做什麼,快救元皓,快救元皓啊!”
許褚等大將們方纔反應過來,趕緊召呼士卒上前,試圖扛起地上的房樑,把田豐從下邊救出來。
田豐卻搖了搖頭,氣息奄奄的喘道:“不用費力,我已經沒救了。”
“田元皓,你要給朕撐住,朕不許你死,朕命令你撐住!”曹操上前握住田豐的手,沉聲喝道。
“臣大限已至,這是臣的命……”田豐苦嘆了一聲,悵然道:“當年袁氏覆滅之時,臣就應該死了,若非是陛下收留了朕,臣也不能苟活了這麼多年,說起來,朕還是賺……賺到了,咳咳——”
田豐氣息不濟,突然間大咳起來,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
曹操心頭一陣的痛。
他恍然想起,當年晉國覆滅,袁尚被陶商所殺之時,田豐宣誓效忠於自己時的畫面。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位來自河北的王佐謀士,爲自己出謀劃策,爲自己拿下雍涼,坐上皇帝寶座可以說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曹操也曾夢想着,實現對田豐的諾言,將來有一天殺回中原去,誅滅陶商,爲袁氏一族報仇雪恨。
曹操卻萬沒想到,往昔的夢想皆如鏡花水月,說破就破,而今不但他被陶商逼到將要國破家亡的境地,就連田豐先遭此重創,眼看着就要先他一步而去。
往日的豪情,往日的許諾,此時看來,皆如笑話一般。
想到這些,曹操不由搖頭苦嘆,緊緊握住了田豐的手,正色問道:“元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田豐總算是止住了咳嗽吐血,苦嘆道:“臣只是後悔,當年沒有看出陶商是個大災星,早知道的話,臣當時拼死也要勸說袁紹先滅了他,否則也不會釀成今日的苦果,咳咳……”
田豐又咳了一陣,方纔喘着氣繼續道:“過去之事已無法挽回,臣只希望陛下能以天下蒼生爲重,莫要意氣用事,趕快棄城而走吧!方今天下,唯有陛下與劉備能與陶賊抗衡,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則天下世族名門又少了一個希望,爲了我們世族,爲了天下蒼生,臣求陛下走吧!”
田豐說到激動之處,突然間大咳起來,一股股的鮮血,狂噴而出,止也止不住。
驀然間,田豐大噴一口鮮血,身子一挺,就此僵硬不動了。
曹操一言不發,就那麼一臉的凝重悲憤,緊緊的握着田豐的手,看着這員老臣,這位世族名士,就這麼在自己面前嚥氣。
左右馬超、法正等文臣武將,看着田豐隕命,皆是搖頭暗歎,雖然贊同田豐遺言,想要勸曹操棄城而走,卻還是沒人敢吱聲。
曹操緊握着田豐漸漸僵硬的手,半晌之後,方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無力的一揮手,嘆道:“大勢已去,就依元皓遺囑,今夜全軍棄城而走,北退涼州吧。”
……
時已入夜。
金城西門一線,殘存的數萬秦軍士卒,皆已是心懷着不安,聚集於了西門城前,巴巴的望着緊緊關閉的城門。
而在軍府大堂外,曹操正立於門外,手扶着利劍,目光凝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久久沉吟不語。
他的身後,馬超、顏良、許褚、典韋、曹真、曹休等秦國諸將,統統都肅立於後,默默無聲的看着他們的皇帝。
氣氛很沉重,也很落寞,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着黯然二字。
沉吟許久,曹操低下了頭,目光望向了城外方向,輕輕嘆了一聲,無奈道:“最終還是得逃往涼州麼……”
身後法正上前一步,拱手寬慰道:“陛下,涼州地遠,如敦煌一郡,離關中都有千里之遠,咱們若是退往了涼州,那陶賊未必就會追上來,唯有如此,我們才能爭取到喘息之機啊。”
曹操聽得這番勸,臉上的無奈表情,方纔稍稍緩解,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徐晃匆匆上城而來,拱手道:“陛下,臣已經準備好了,陛下可以出城了。”
曹操轉過身來,目光看向徐晃,鄭重道:“公明啊,此番讓你掩護我主力突圍,你的風險很大,朕不能逼你,朕再問一句,你可心甘情願。”
徐晃一拱手,慷慨正色道:“陛下於臣有知遇之恩,爲了大秦,爲了陛下,臣就是爲陛下死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