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郡,天京東北七十里。
“魏”字戰旗傲然飛舞,陶商策馬提刀,徐行在最前方,巍如天神般耀眼。
他的身後,十萬步騎大軍浩浩蕩蕩,隊伍綿延無盡,一眼看不到盡頭。
自破布山之後,陶商就率領着大軍一路西進,沿途的太平軍是望風而潰,他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收復了安廣,臨塵等桂林郡西面諸縣,兵鋒無可阻擋的殺入了交趾郡。
陶商知道,他腳下所踏的這片土地,在他原本所處的那個時代,已經是一個叫越南的國家,而那個國家自秦時以來,就是華夏的一部分,一直到明朝中期之時方纔分裂出去。
而現在,包括交趾郡,九真郡和日南郡三個郡在內,那個後世國家所有領土,都屬於交州,屬於華夏帝國的一部分。
而這三個郡中,最南的九真和日南三郡,人口稀少,經濟貧瘠,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唯有交趾郡,纔是三郡之中,也是整個交州最富庶,人口最密集的核心所在。
交趾若失,洪秀全將再無力復起,就算是他最後再度逃走,等待他的也只有死路一條。
現在,陶商就要率領着他的十萬大軍,前去攻破天京,那座洪秀全最後可以依仗一戰的城池,徹底的滅了這個神棍。
神思之時,前方一騎飛馬而來,正是錦衣衛統領時遷。
時遷在已被提前派出潛入天京,去偵察太平軍的情報,眼下策馬而歸,必是帶回了重要情報。
“時統領,可有什麼好消息給朕嗎?”陶商笑問道。
時遷勒馬於前,拱手道:“稟陛下,臣已偵察清楚,洪秀全麾下尚有三萬兵馬,加上從布山逃回去的敗兵,勉強能湊出五萬兵馬,不過戰鬥力已大不如從前。”
五萬兵馬麼……
這個數字還是讓陶商稍稍有些忌憚。
畢竟天京乃是洪秀全的都城,城牆高厚,其堅固程度遠勝於布山,即使是龍怒那樣的攻城重武器,也不見得能耐何得了,他想像攻陷布山那樣,強行攻破天京,顯然是不太現實。
何況,洪秀全竟然還能拼湊出五萬兵馬來,若真是抱定決心死守的話,還真有可能守個一年半載。
陶商可沒那麼多時間卻浪費,他必須要速破天京。
陶商眼眸忽然一動,想起了件事,便問道:“蕭朝貴和韋昌輝呢,他二人敗逃回了天京,洪秀全是怎麼處置他們的?”
陶商知天京城中,能統兵作戰的,差不多隻剩下蕭韋二人,若是洪秀全一怒之下,將他們辦了的話,敵方無大將統兵,那麼自己破城的難度就要小很多了。
“啓稟陛下,據臣刺探,當日那蕭朝貴和韋昌輝敗歸天京之後,洪秀全欲一怒之下,將那二賊處死,只是因爲司馬徽力諫,洪秀全饒了他們一命,命他二人戴罪立功。”
又是這個水鏡先生。
陶商稍稍有些失望,便想若是沒有水鏡插手的話,洪秀全一怒之下宰了韋昌輝和蕭朝貴二賊,朝中再無領兵之將,那對自己來說,就是太有利了。
“可惜啊,真是可惜……”陶商搖頭感慨道。
這時,身邊的劉基,嘴角卻鉤起了一抹詭色,笑眯眯道:“陛下不必嘆……嘆息,臣倒是有一計,或許可以除……除掉蕭韋二賊,讓洪賊無將可……可用。”
劉基一詭笑,陶商就要偷着樂。
他精神頓時一振,笑問道:“劉半仙,有什麼妙計,儘管說出來吧。”
劉基便不緊不慢,結結巴巴的將自己的計策道了出來。
“嗯,不錯不錯,洪賊此人疑心甚重,這一計正好打在了他的軟肋上。”
陶商連連點頭,深以爲然,目光看向時遷,“時遷,劉半仙的計策,你可聽懂了嗎?”
“臣雖然愚鈍,不過伯溫先生的計策,還是勉強聽懂了。”時遷答道。
陶商便一拂手,欣然道:“既然聽懂,那就要再有勞你走一趟龍編,深入虎穴,帶着你的錦衣衛執行此計吧。”
“陛下就等着好消息吧,臣去也。”時遷一拱手,轉身策馬飛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道盡頭。
陶商便揚鞭喝道:“傳令全軍,就地安營紮寨,咱們要給足了太平賊內鬥的時間。”
號令傳下,匆匆而行的十萬大軍,就此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於天京東北六十里安營紮寨,駐軍不前,坐等着時遷實施計策。
……
數天後,天京。
天王府內,昏暗的金殿中,洪秀全一臉陰沉的坐在龍座上,聽着于吉向他的告密,臉色越來越陰沉,拳頭也暗暗緊握。
“天王,近來京中都在暗中流傳,說是布山城之所以這麼快失陷,都是因爲韋昌輝和蕭朝貴二人已生了叛心,想向那陶妖示好,所以才故意放水不肯力戰。”
“還有,據老朽的親信們調查,近日以來韋昌輝和蕭朝貴二人還頻頻的召集自己的心腹密會,似乎在醞釀着什麼。”
“而且,根據最新情報,陶妖原本率十萬大軍氣勢洶洶殺來,但大軍殺到天京東北六十里之地時,突然停止了進軍,一連數天按兵不動,好似在等着什麼。”
于吉用凝重的口吻,把一系列的傳聞諉諉道來,又將種種可疑的蛛絲螞跡也點了出來,雖然沒有直說,但言外之意,似乎已明確指向了一個推測:
蕭朝貴和韋昌輝二王,已經暗中投靠了魏國,準備發動兵變!
啪!
洪秀全的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案几上,咬牙切齒的罵道:“蕭朝貴和韋昌輝這兩個混蛋,布山城失陷那麼快,朕本來就已經很懷疑,沒想到他們竟然果真當了叛賊,無恥!無恥之極!”
“唉。”于吉輕嘆一聲,“韋昌輝和蕭朝貴二人,原本就不是我太平道忠實信徒,只是爲了謀取私利,才加入到我們太平道,而今見天國遭逢危難,跟那石達開一樣見風使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洪秀全愈怒,喝道:“來人啊,速派兩隊人馬出府,去把蕭朝貴和韋昌輝兩個逆賊給朕抓起來,朕要親手把他們處死,以泄朕心頭之恨。”
此言一出,于吉神色立變,急是搖手道:“天王,萬萬不可啊!”
憤怒的洪秀全一怔,不解的看向于吉,不知他爲何阻止自己。
于吉卻苦嘆道:“那蕭朝貴和韋昌輝二人各握有一萬兵馬,此刻想必已有所防備,天王這麼派人去抓他們,等於是打草驚蛇,逼得他們撕破臉皮,若是率本部兵馬作起亂來,只憑天王麾下的三萬聖衛軍,只怕難以將他們平滅,到時候就算勉強平叛成功,那時也必會是兩敗俱傷,還怎麼來對付魏妖,守衛天京。”
洪秀全身形一震,驀然間清醒過來,精神頓時又蔫了下來。
“可恨啊,早知如此,當初那兩個奸賊逃回來時,就該直接殺了他們,都是司馬徽的勸諫,誤了朕的大事啊。”洪秀全惱火的埋怨道。
“那水鏡先生雖然神機妙算,看來終究是老子,腦子不中用了,看不出來蕭韋二賊心懷逆心也不足爲奇。”于吉倒是爲司馬徽開脫,只是言語中已毫無尊敬,唯有失望和惋惜。
那種失望,就好像是自己看走了眼,沒想到傳說中的水鏡先生,臥龍與水鏡之師,原來已垂垂老矣,盛名難負。
洪秀全臉色是既難看又慌張,顫聲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朕該怎麼辦?難道就叫朕這麼束手待斃不成?”
“那倒未必……”于吉眼中掠起一絲冷絕的詭笑,語氣玩味陰沉。
洪秀全眼前一亮,忙問道:“天師莫非有什麼迴天妙計不成?”
于吉便捋着花白的鬍鬚,冷笑道:“蕭朝貴和韋昌輝二賊素來都不睦,老朽料想他們就算是投奔了陶妖,也必沒有私下串通,多半是各自跟陶妖勾結,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利於他二人的矛盾,給他們來個借刀殺人,然後再來個螳螂,黃雀在後。”
“天師這計策聽起來極是玄妙,快詳細給朕說說。”洪秀全越發的興奮,卻依舊沒有聽出來于吉的言外之意。
于吉沒辦法,只好又費了一番脣舌,將自己的計策不緊不慢的和盤托出。
洪秀全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拍案讚道:“妙啊,好一招借刀殺人,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天師此計當真是神妙之極,朕看那兩個叛賊,這一次還怎麼逃出朕的手掌心!”
于吉得到了洪秀全的盛讚,輕捋白鬚,蒼老的眉宇間流轉起絲絲得意,那氣勢,彷彿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得意之餘,于吉卻又顧慮道:“老朽此計雖妙,但還有個至關緊要之處,那就是李秀成此人可不可靠。”
“朕這就給李秀成去一封密信,讓他加快速度領兵回京,至於他可不可靠……”
洪秀全冷哼一聲,自信道:“朕早看出來,這李秀成雖然比楊秀清蕭朝貴之流地位低,但對朕,對天國卻遠比他們要忠心,況且朕會許諾此事若成,朕就封他爲東王,節制天國諸路兵馬,這麼大的誘惑,朕不信他不會被打動。”
“嗯,有天王這句話,那老朽也就放心了。”于吉這才鬆了口氣,釋然而笑。
洪秀全站了起來,負手而立,傲然道:“你們這些叛賊,朕很快就會讓你們付出血的代價,讓你們知道朕的手段,哈哈哈——”
陰冷得意的狂笑聲,迴盪在昏暗的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