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李術看來,自己多半能抵擋住孫權的進攻,但若是能依附曹公或是劉琮,未嘗不是更好的選擇。他自成爲廬江太守之後,便一直厲兵秣馬,如今麾下,已有三萬餘部曲。在如今這個亂世之中,唯有兵強馬壯纔是最大的依仗。更何況以廬江郡無論投向曹、劉任何一方,都會倍受重視的吧?
“若是不與劉琮聯合,那便投向曹公,如何?”李術思忖到此,擡眼望向衆人,出言問道。
先前那位顧姓賓客又大搖其頭:“曹操也不好,他太過殘暴,殺戮無數,恐非良主。”
曹操在這方面的名聲的確不大好,殺邊讓,屠徐州,等等事蹟早就讓這些人寒心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到底還想怎樣?李術臉色一肅,對那人問道:“以君之見,該當如何?”
“太守也不必着急,不若趁孫劉相爭,先觀望一段時間再說?”那顧姓賓客見李術臉色不善,倒也並不懼怕,悠悠然地對李術說道。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李術恍然大悟,總算是明白了這些世家大族的想法。不過他對此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世家豪強爲家族前途計,兩面甚至多處下注的手法,早已司空見慣,這也是亂世之中延續家族傳承的常見之事。然而你們可以暗自下注,爲何卻要將我推在前面?
哼,你們躲在背後將我李術推出來,若是孫權抵擋不住劉琮,那時定然會再讓我去投劉琮,反之若是劉琮敗了,只怕我就要被你們送給孫權了吧?
果然是怎樣都不受損失的好算計,只是你們能如此,我李術又爲何不能?
原本有這麼多人背叛孫權,來投奔李術,還曾讓李術暗中大爲得意,如今看來,自己只怕早已落入了這些世家的算計之中。
“今日便先議到這裡吧。”李術心頭冷笑,面上卻溫煦道:“諸位回去之後,再多多籌劃思慮,最終如何,過幾日再議!”
“太守,不可再等待觀望了啊。”主簿焦急的對李術低聲說道:“只怕這些人,都沒安好心。”
李術微微頷首,也低聲說道:“我已知曉,待他們離去之後,你修書兩封,分別付與曹公和劉荊州。”
“太守的意思是?”主簿有些驚疑不定的望向李術,見李術微微一笑,也便明白了李術的想法,當下便在諸人告辭之後,以李術的名義寫了兩封書信,李術待墨跡已幹,便喚來兩名心腹,讓他們分別去投給曹操和劉琮。
柴桑水寨之中的湖面之上,艨艟橫列,鬥艦分張,走舸如飛。荊州水軍主力精銳,皆在於此。劉琮立在鬥艦之上,舉目四顧,對甘寧說道:“你可探聽明白,那郭能果然有叛逃之心?”
甘寧點頭道:“此事已被其心腹告發,斷不會有假。”原來郭能派人暗中去往虎林商議投降之事,雖只告訴了心腹數人,其中一人卻因害怕事敗後受到牽連,便想辦法偷偷告知了甘寧的親衛,甘寧聞訊後立即便向劉琮密報此事。
“想不到竟然還有漏網之魚。”得知郭能也暗中參與了蔡瑁謀反之事,劉琮冷笑一聲,轉而對賈詡說道:“是否將此人抓來審訊明白,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賈詡聞言皺眉凝神想了片刻,緩緩搖頭道:“兩處水軍之中,只怕還有不少和郭能相似之人。”
他這麼一說,劉琮和甘寧都有些恍然,蔡瑁把持水軍多年,雖然這兩年漸漸由甘寧、黃祖等人接手,但其在水軍中的影響力根深蒂固,如今郭能暴露出來了,可是不是還有別的人暗藏其中呢?
黃祖的江夏水軍中多由其親族部曲擔任將校,所以情況也許要好一些,但柴桑和夏口水軍因之前就有蔡瑁提供的戰船和許多將士,若是不加以甄別,恐怕郭能這樣的人,還會冒出不少來。
“軍師的意思,是讓他們自己蹦出來?”劉琮與賈詡早已深有默契,聞言對賈詡說道:“就怕控制不住,反受其害啊。”
賈詡自信的搖頭道:“只要嚴密監視,當不會出什麼大亂子。若是老夫所料不差,周公瑾也會利用郭能,至於如何利用,就看他到底使出怎樣的手段了。”
聽賈詡這麼說,劉琮也覺得與其現在就將郭能抓起來,不妨先放一放,引蛇出洞,看看到底水軍之中,還有多少蔡瑁餘孽。同時也看看周瑜會如何利用郭能。只要心中有數,就不怕被矇蔽其中。不過郭能既然已派人往江東密商投降之事,那自己之前所放出的流言,定然已經無用了。誘敵不成,便只能強攻,而且還不能拖延太久。
“這些人若是能幡然悔悟,我未必就會追究,可現在看來,他們做賊心虛,否則也不會如此了。”劉琮望着在艨艟上肅立着的將士,在走舸上運槳如飛,白浪中穿行無礙的壯士,沉聲說道。
甘寧見劉琮和賈詡頃刻之間便已有了對策,心中稍安,不過轉念一想,便對劉琮自責道:“末將無能,竟然未能辨別其奸,若是早些日子發現,也不會因此誤了將軍大事。”
“這怎麼能怪你?”劉琮擺手道:“是我之前低估了蔡瑁在水軍中的勢力,其實郭能無非是因懼生疑罷了,他若是繼續潛伏,誰會知道他從前做過什麼?”
大戰在即,出了這樣的事情,總歸讓人心中不安,甘寧退下之後,劉琮又對賈詡說道:“誘敵之計現在看來是不成了,是否即日便出動水軍直撲虎林?陸上黃、趙等將,也當同時出動,進擊廬江,奪取皖城。”
賈詡卻道:“再等等看。前些日子,不是說江東內部有許多流言嗎?”
這個消息是特衛營的密探報上來的,劉琮點頭道:“看樣子還有許多人並不膺服於孫權,畢竟孫權此時還沒有什麼名望,比不得孫策少年成名。”
“由此觀之,江東必有內亂。將軍何不再等等看?若是江東生亂,則我軍再施以重壓,想必會事半功倍。”賈詡撫着稀疏的鬍鬚,凝神說道。
其實關於孫權繼任討虜將軍之後,江東是否發生過內亂的問題,劉琮早就回憶過,但卻沒有什麼印象,此時聽了賈詡所言,他便覺得既然歷史已經發生變化,想來出現內亂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便再等上幾天吧。”劉琮想到這裡,便對賈詡點頭說道。
就在劉琮與賈詡商議之時,郭能也在一艘鬥艦之中,對另一名校尉勸道:“兄長切勿再懷僥倖之心!你也不想想,若是劉琮得知你我是如何成爲校尉的,能放過咱們嗎?”
李校尉一縮脖子,面露惶恐:“可是如此一來,家眷又當如何?”他與郭能差不多,都是蔡瑁當年提拔起來的,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到蔡瑁謀反之事,但這層關係讓劉琮知道,自己還能落到好去?只是水軍家眷多在夏口,若是自己叛逃,或許能撿條命,可家中妻子兒女,父母兄弟就要遭殃了。
想到此處,李校尉連連搖頭:“不成,此事絕不能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郭能眼中閃過一道厲色,然而身旁近衛正要有所動作時,卻被他微微搖頭用目光制止了。此時若是鬧將起來,必然事發,動手殺死李校尉,自己也逃不過去。眼下還是要先說服李校尉才行。
長嘆了一聲,郭能才接着說道:“大兄所慮者,能又如何不知?弟之家眷,亦在荊州,然而事到如今,哪裡還能顧得上許多?留得有用之身,還能爲親族報仇雪恨,若是你我皆被劉琮所害,家中親眷更指望何人?”
李校尉遲疑道:“若是你我自首,或者將軍會網開一面?”
“哼,這怎麼可能?謀反乃是大罪,你難道忘了參與謀反的那幾家豪強,事後被劉琮折騰的多慘嗎?”郭能所言,並無實據,但風傳如此,由不得李校尉不信。
果然,此言一出,李校尉渾身一顫,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他哆嗦着嘴脣,喃喃說道:“就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嗎?”見郭能陰沉着臉點頭不語,李校尉哭喪着臉道:“可是去投江東,未必就能被其接納啊。再說以江東實力,只怕不是將軍的對手,到時候你我豈不是更慘?”
郭能見他前怕狼後怕虎,不由怒上心頭,恨恨說道:“只要咱們能助江東滅了水軍,非但可以在江東立足,說不定還能因此博個前程呢!”
“這……可能嗎?”李校尉心說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錯了,還談什麼前程?
郭能嘿嘿一笑,附耳說道:“大兄有所不知,我已讓人將此間之事,都告訴了江東周將軍。想來以周郎之智,定然會想出妙計,你我只需依計行事,若是因此立下功勞,前程何須多慮?”
這番話讓李校尉心頭又驚又怕,但終於被郭能說動,當下咬着後槽牙說道:“既然如此,就博他一回!只是此事就只有你我,力量是否有所不及?”
郭能爲了讓李校尉堅定決心,稍一猶豫,便說道:“其實還有數位兄弟,其中也有大兄認識的,他們早有此心,只等大兄同意了!”
“哦?還有何人?”李校尉聽了之後,不由出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