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遙遙在望。
城有東西南北四門,長寬各十餘里,城牆既高且厚,遠非一般城郭可比,其城依山傍水,西靠陰山,北鄰度遼河,地勢險要,城池堅固,又引度遼河之水修建了護城河,堪稱雄關,可以說,這種規模的城池,在整個幷州境內實屬絕無僅有。
正東門尤其寬敞,門上三個斗大的篆體字格外醒目,赫然寫道:度遼城。
當衆人被耿祉領到正東門外時,不禁都犯起了嘀咕:這哪是什麼度遼營?分明就是度遼城嘛!
蹇碩一臉驚訝,不可思議地問道:“耿兄弟,十年不見,誰能想到你這度遼營竟已發展到如此地步?這等雄關,就是比之洛陽八關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話說得很是耐人尋味,乍一聽是在誇讚耿祉,但是細品之下不難發現,蹇碩假意拿度遼城跟洛陽八關相提並論,實際上是在暗示耿祉,未經許可就擅自撤營建城,難逃僭越之嫌,憑他一個小小的度遼將軍就敢做這種事兒,實屬膽大妄爲!
耿祉也是在官場上混了快二十年的人了,蹇碩的話裡有弦外之音,他又怎會聽不出來?當下連忙笑道:“蹇公,不是小弟自作主張,實在是有難言之隱。你可能不知道,光這幾年,流放到此的犯人就有將近十萬人!”
蹇碩倒吸冷氣:“這麼多?”
“何止?”耿祉嘆了口氣,道:“要是算上黃巾賊徒,就遠不止這個數了!”
其實大家也都清楚,所謂的黃巾賊徒,大多都是些窮苦出身的農民,他們戰敗投降,卻又沒有土地無處安身,若放任不管就會成爲流民,朝廷當然不可能把他們全部殺死,但是也不願白白地養活他們,於是經過朝堂衆多高人幾番廟算,數十萬賊徒被分別遣往並北、幽州等地邊郡,進行所謂的屯軍戍邊。
度遼營,也是接收這種流犯最多的邊營之一,其他像烏桓校尉、匈奴中郎將等邊營,以及幽並甚至是涼州一帶的諸多邊郡,或多或少也都有屯軍戍邊。
對於這些,作爲朝堂上的活躍分子,漢帝劉宏的忠實走狗,蹇碩自然不會陌生,點了點頭,仰頭又道:“話是沒錯,可這與你撤營建城有何關聯?”
耿祉接着說道:“只因犯人越來越多,監管起來也是越來越難,光憑一座大營已經不足以容納這麼多人,我本想再建一座大營,可是又擔心軍力不濟,無人能夠鎮守,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發動羣犯,耗費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建起了這座城池!”
蹇碩慧黠地一笑,道:“耿兄弟,你跟老哥我說句實話,你這城中究竟有多少流犯?又有多少部卒?”
耿祉掰着手指算道:“流犯之中,負責軍墾的有七萬餘人,負責建築工事的有六萬人,負責輜重運輸的約有一萬人,還有些老弱重犯也有數千,加起來約莫有十五萬人。至於部卒,除卻你已經見到的六部六千人外,尚有巡防營八百人,城防營兩千人,牢城營四百人,外加陷陣營八百人,總共是一萬人,大概就這麼多了!”
蹇碩大驚道:“一萬大軍?耿兄弟,這可是超過定製很多了呀!”
按制,耿祉這個度遼將軍最多能夠領兵兩千五百人,由使匈奴中郎將統一調配,但即使是後者,也無權自行組建起上一支萬人的大軍!
然而耿祉的兵力,卻已經超額了三倍之多,這怎能不令蹇碩心驚?
耿祉一臉無奈,乾笑道:“蹇公,事急從權,朝廷不由分說地往我這兒送了十幾萬流犯,這本身超越定製的嘛!再說,你總不能讓我僅僅靠着兩千五百個小兵,去正面硬抗十幾萬亡命之徒吧?”
蹇碩聞言一愣,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兩千五對十五萬,平均比例是一比好幾十,萬一犯人炸營的話,那個場面還真不好控制,即便是現在,耿祉的部卒擴充爲一萬,仍然要面對十五倍的流犯,真不知道耿祉是怎麼鎮住場面的!
一想起早上那四五千人集體逃竄的場面,蹇碩頭都大了,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就算耿祉把兵力再擴充些,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耿祉並不知道,就在他向蹇碩坦白交待兵力配置的時候,成廉的臉上閃過了一抹驚訝之色。
雖然那種驚訝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間,但還是被眼神犀利的夏侯蘭察覺到了。
成廉猛然發覺他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立刻感到一陣心虛,再加上他對夏侯蘭非常佩服,也不肯瞞着他,當下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耿將軍還有一部親軍,共有一千二百人,由他最爲親信的虎將晏明統領,只是這支部隊平時極爲隱秘,幾乎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實面目!”
夏侯蘭看着他嘻嘻一笑,微微點了點頭,心裡卻暗暗想道:耿祉,耿將軍,雖然我還想不起來你的身份,但至少可以肯定,你不像表面上那樣簡單!
雖然耿祉的很多行爲都很可疑,但確實又都有正當充分的理由,蹇碩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於是衆人入城,各歸寓所。
“蹇公,各位,大家一路勞苦,請暫歸寓所小憩,今晚我設宴,爲大家接風洗塵,還請衆位賞臉,到時都來啊!”
驛站門外,耿祉盛意相邀,衆人連忙道謝。
驛站很大,就連五百敢死士也都住了進來,和夏侯蘭幾人的房間,也都是緊緊相連。
“主公,難道耿祉並無惡意?否則,他怎麼會同意我敢死士一同住進來?要知道,曹性所領的負囊士雖然也是精銳,但跟我敢死士一比,明顯不是一個檔次的呀!就連那曹性,也一直嚷嚷着想要拜我爲師呢!”
夏侯蘭的房內,張遼低聲說着。
城外一戰,不但夏侯蘭斬獲頗豐,以一人之力降服兩千逃犯,令成廉拜服,就連張遼一軍也是大放異彩,五百敢死士表現出來的戰鬥力,至少是曹性一千負囊士的兩倍有餘,看得曹性咋舌不已。當然了,張遼並沒有告訴他,這五百敢死士裡邊兒,還含有一多半的水分,否則曹性就不是咋舌,而是崇拜了。
夏侯蘭微笑着,沉聲道:“文遠,以你五百敢死士,可有把握擊敗他一萬大軍?”
“這個,自然不能!”
張遼吐了吐舌頭,說了句大實話。
夏侯蘭見了,笑得更加燦爛,“所以嘛,耿祉有沒有惡意不好說,但是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什麼事?”張遼緊張地問道。
夏侯蘭和楊醜對望一眼,齊聲道:“人家,看不起咱!”
“額……”張遼無語了,這倆人,都被人家看不起了,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主公,不好了!”
張寧推門而入,頭髮還是溼的,衣服溼了不少,關鍵部位凹凸分明,曲線玲瓏,引人遐思,不過紅撲撲的小臉上,卻是極度的憤慨。
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夏侯蘭翻個白眼,鼻孔朝上,問道:“怎麼了?”
張寧一跺腳,恨恨地說道:“有人,偷看我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