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丑努力扶撐住自己的身體,手中的大刀再無力擎舉起來,他傷的很重,太史慈這一箭,透過他的大刀直接射在了他的肩胛處。
不致命,但卻足夠能夠令他失去再戰之力。
得益這麼一箭,太史慈的部屬士氣大振,他們向着文丑的軍勢衝襲過來,文丑這一方則是在護住其主將的同時,勉力的在抵擋着。
文丑很想說上一句,我還能戰,但左手一向不慣使刀的文丑,如何能戰太史慈這等當世一流猛將?
此刻,他文丑實際上就是處在最爲危險之中。
少了能與太史慈相爭的大將,麾下的兵卒在爲太史慈一一屠戮,文丑無能爲力,只得接着數衛拼命爲己阻擋太史慈的片刻間隙,撥馬向着中軍方向而去。
然文丑行不久,就爲殺退衆位的太史慈趕上。此時的他與逢紀遙遙相望,卻不能夠匯合在一起。
四面八方的孫策軍勢在不斷的涌向這裡,他們會將己等倆人包圍在這裡,然後一一斬殺。
文丑有過陣死沙場的覺悟,可沒有想到的是沒有喪生在溫侯呂布那樣的絕世猛將手下,卻是在爲太史慈一箭之後,爲衆小卒所刺殺!
心有不甘,文丑努力着,左手提舉起大刀,撥馬相向,朝着太史慈喝道:“太史慈!來吧,我文丑不能死在無名之輩之的手裡…”
或是明白文丑此刻的心境,抑或是像文丑這等名將,的確應該死在自己手中,太史慈按轡以戟示意衆軍退下,徐徐向前,雙戟慢慢擎舉起來,向着文丑正待發出最後一擊!
窮途末路,英雄絕路,逢紀不忍卒睹,從文丑、太史慈兩將相爭的那裡移開,轉首回望來處,那裡數名孫將急追不放,驅趕着軍勢向這邊殺來。
兵敗了!
逢紀如此想着,他再看了一眼爲己誓死奮力搏殺的衆軍,忽開口喝道:“停下來,停下來…”
逢紀的話語在這嘈雜的戰場幾欲不可聞,但隨着他努力嘶吼,慢慢的,以他爲中心,一點一點的,一人接着一人,面面停下了手中的武器,茫然的看向逢紀。
逢紀看着這些兵卒,忽然大聲向着隨後跟進來過的孫權說道:“來人莫非是孫權孫仲謀?”
孫權含笑點頭,向着逢紀示意,如今他是勝利者,逢紀是敗軍之帥,相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孫權號令衆軍放下武器,逢紀是袁紹舊臣,他能降一次就能再降一次,他現在的樣子很明顯,他想乞降!
遠遠向着太史慈示意,文丑如今的模樣,他看在眼中,太史慈只要數合便能斬殺了此一將。
不過活着的大將、猛將,比起死了的文丑,對於自己來說,更爲…理想。
孫權從太史慈那邊轉回面向逢紀,等雙方將卒的廝殺聲全部停歇下來之後,才向逢紀開口言道:“逢元圖,你意欲何爲?”
逢紀慘然一笑,指着他身旁無數的勁卒,對着孫權說道:“爲他們着想,…”
逢紀的話還沒
有說話,“不、不能、不能這樣!…”的喊話不絕於耳,從他們的口中向着逢紀怒吼起來。
其中最爲暴躁的一聲來自文丑,在與太史慈的交戰中,數合間太史慈明明能夠斬殺自己,他卻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避開了。
事到如今,文丑再不明白爲何,枉稱爲大將。
又在此時,聽得逢紀言下之意有投降之心,文丑不顧來襲的雙戟,轉身面對逢紀大聲的怒吼道:“不!”
在這一巨大的喝聲中,雙方所有的將卒盯向文丑,其中孫權似另有所思,逢紀臉上全是着急之色,而文丑身後的太史慈臉色陰沉的看向文丑的背影,剛纔一擊,便能爲韓當報仇,但爲孫權所阻,他太史慈亦只得含恨看着。
拙於語言的文丑看着所有的將卒,不知如何將自己心中的意思說將出來,急得他語無倫次着喝道:“不!…我與顏良本非是出身高貴,投本初公之後,被倚重爲大將,世人皆稱勇冠三軍,然…”
文丑說道這裡,忽然將手中的大刀拋下,對着太史慈接着說道:“然常勝將軍亦有敗陣之時,太史慈之勇武就不在我之下。”
太史慈愕然,不知文丑爲何這般言語。
“忠義之事,我文丑本是一介草莽出身之人,如何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文丑說道。
“但,但爲人處世不能一反再反,本初公兵敗身亡,留下公子,我等奉其爲幼主,尚能勉強說道一、二,可如今呢?”文丑在衆人聽得不明他意在何處之時,從腰間拔出佩劍,指向逢紀沉聲言道:“元圖,我敬你是一名士,但你亦得當得起名士這兩字,若是就此降了此人!”文丑說着,以劍指向孫權,繼續說道:“黃口小兒,若非有太史慈在此,我一擊擒之!”
就在孫權聞言大怒之際,文丑突向衆軍大聲喝道:“大丈夫在世,當懷坦蕩之心,謀取功名,不能屈身事賊!”
文丑說罷,以劍自刎。
逢紀大驚失色,大叫一聲道:“文丑!”
文丑身後的太史慈,冷靜的看着這一切,沒有加以援手亦沒有阻止的慾念,在他的心中只是感慨着嘆道,這或許是此戰中,文丑唯一不受辱的結局。
對於文丑的怨恨,在文丑自戕的這一刻,太史慈心中雲消雲散了。
他慢慢開始敬佩起文丑的爲人,顏良、文丑兩人一時之雄,青、徐兩州,孫、呂兩家數次的交戰中,他文丑從未落在其他諸將之後,往往能夠見到他總是處在衝鋒的最前沿,亦會出現在撤軍斷後的軍勢中。
他文丑便是一勇將,他文丑當得起河北雙壁的名號。
太史慈在短暫的全場失聲冷語中,緩緩驅馬上前,把將要墜落下馬的文丑扶正,取一戟在手,對着將死的文丑低聲言道:“自戕而死非是英雄,我太史慈不敢自誇是英雄,但你若是死在我手裡,比之自刎而死…”
看着眼神渙散的文丑突兀閃爍出一道精神來,太史慈曉得了他的心意,便不再遲疑,趁着文丑還殘存着的最
後一口氣,以戟刺入他的胸膛。
文丑脖頸處流下令得自己粘滿鮮血的手,太史慈沒有在意這些,相反還號令跟隨在自己身後的數親衛過來,將文丑託舉下去。
文丑雖然死了,不管他是死在太史慈手中,還是他自刎而死,但他的最後留下的言語,激勵着逢紀身旁的衆將卒,他們齊齊怒吼一聲,決死一般的不顧驚醒過來逢紀的喝阻,向着孫權衝殺了過去。
他們雖然各個處於激動之中,但太史慈那樣的名將,知曉非是自己所能對付,何況的是通過剛纔的對話,他們已經明白就是眼前此人,纔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要能夠殺了他,便能爲文丑將軍復仇!
亂兵是很難止住的,比起亂兵更難喝阻、制止的就是此際的暴兵。
他們心中已經將自己視爲一死人,隨着文丑陣亡,上至逢紀,下至一伍一什的小卒,都會爲此付出代價。
不管這代價是什麼,比之在文丑死後,自己追隨其後,這些都不值一提。
因爲那時候,自己就非是罪人,而是跟隨主將壯烈而亡的忠義之士。
或許他們不明白這其中的不同之處,但歷來的故事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孫權壓不住陣腳,連退三陣,驚恐間孫權望向這些兵卒的身後,見太史慈只是號令其麾下衆軍卒不緊不慢的追殺着,而他自己更是沒有望上這邊一眼。
孫權心中大怒!
這太史慈實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
而此時太史慈的心中,只有一片爲文丑、韓當致哀的心情。
本欲投降的逢紀,在暴兵開戰之時,便爲他們撕碎了。
在文丑那番話之後,尤其是這麼一支見過生死的軍勢面前,所有不符合他們意願的說法,都會被他們所淹沒,不管你是軍師,還是名士。
太史慈更爲深知的一點那就是,這一支軍勢如此的激憤之下,無人可擋,只要等他們冷卻下來之後,方能一股擒殺。
那時,經過一場慘烈的廝殺之後,他們再無活着的希望,只剩下求死的願望。
在此之前,還是讓孫家二郎承擔這一重任罷。
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否有敢戰的心,沒有絲毫的退縮之意。
孫權此刻非常憤怒,這本是一場漂亮的戰鬥,但就是因文丑之死,變成這樣。
孫河出戰不久就回來了,他身上掛着傷,一臉的慚愧模樣,孫權除去了好言安撫,已經不能再遣他出陣了。
稍稍過了一會,宋謙、謝旌兩將亦迴轉,他倆人同樣一身傷,孫權又是安慰了數句。
看着帳下三將先後爲文丑所部擊傷,孫權的心中怒火滔天,可他還不能表現出來,還得繼續維持一副一切掌控在我手的樣子。
只有朱桓在前面,爲自己阻擋着這些瘋狂兵卒的攻勢。
孫權心中略有安慰,暗暗道着,看來只有休穆纔是真正具有將才的人,看來此戰之後,自己的着重點應該有所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