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穆宜
回到南烏圖已經是數日之後,南烏圖下着小雪,再過一個多月又是新年。
王府門前馬車剛剛停穩,從車上下來,就看到門前的母親,也是,這些日子擱在往常,便是母親過來拜訪外公的日子。
“回來了。”
“母親。”顧瑾棠也做了一禮,卻看到母親眼中的異色。
“我有一事想與王爺商量。”
“何事,您直說便可。”
“聽聞王爺身側有一道士,我想一見。”說話間便進了王府,坐在廳中,母親相見的便是那個忘一老道,也是當初的周雲帆。
“本王這就安排。”說完便離開了。
“北弗如何?”
“朝黎定然會幫雁琅,怕是這戰難躲。”
“長生的身世暫且別說與他,他的姐姐多半生死難測,雁琅那邊,你父親也不願多管,若是真的開戰,東君定會幫在你這邊。”
“還請書房詳談。”說話間顧瑾棠已經安排回來,母親便被領着去了書房,陳年往事就像一幅畫卷突然展開。
那時候的南烏圖,老皇帝卻是個新登基的新帝,穆家勢力龐大,一手遮天也不爲過,母親是相府的三小姐,兩個哥哥一個從文一個尚武,博學多才,深得賞識,也就是那年碰到了周雲帆,一個年紀輕輕就當上山長的書生。
“那麼年輕,想必學的都是一些書上的毛皮,能有多大本事?”十五六歲的穆宜性子驕傲不羈,聽聞今年南烏圖的山長年齡是歷屆最年輕的,心裡倒有點挑釁的意味。
“妹妹這可就錯了,此人博學,並非浮躁之人,深得父親賞識。”穆司剛剛成親,卻是一臉成熟,有着穩重與他人不一樣的風骨。
“有機會我就會會他,若是真如你那般說辭,以後若取得一官半職,也得穆家照拂。”
三日後的宮宴,卻只請了穆家,在位的新皇心儀穆宜許久,也就是這次宴會的目的。
若問穆家三小姐最奪人的便是舞技,身段比教坊的歌女還要美上三分,一襲水袖舞也是如癡如醉,那日宮宴,穆家,皇帝,還有最年輕的山長周雲帆,那日的穆宜雖說只是偶發興致,舞了一曲,卻別有用心,在開場前便見到了周雲帆,想要他一首詩,周雲帆卻幾番推脫,便立了這賭約,就看自己的舞能不能配不配的上週雲帆的詩。
穆宜最愛的便是酡顏色,一襲水袖帶着清香,周雲帆看到忘記自己手中還端着酒杯,自己學了那麼多的典籍,做了那麼多的詩,卻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現在的穆宜,一舞結束,在座之人久經回味。
宴後,皇帝依舊與穆勒商議起了穆宜婚事,卻被穆勒推給了穆宜,此事還由穆宜自己做主。穆勒雖然與穆宜談過多次,穆宜自知父親的意思,希望自己能夠入這皇宮,可是對於皇帝,自己終究只是情誼。
“怎樣?本小姐要不要得你一首詩?”
“要不得。”
“你!”本以自己最拿手的水袖舞可以駁他顏面三分,未曾想到這個答案。
“在下的詩詞配不上小姐的舞,仙姿豈是我這凡人可褻瀆。”
這個答案雖然不是穆宜想要的,卻實實在在的吸引了穆宜的目光,也讓穆宜許了自己的心。之後的日子便是穆宜與周雲帆最開心的日子,遊山玩水好不快活,玉山下的亭內二人作畫吟詩,就是一對神仙眷侶。
“你可知你這些日子出去的太多了,父親可是一頓好找。”穆司對着剛進家門的穆宜說着。
“我的好哥哥,你忍心妹妹嫁進那冷冰冰的皇宮嘛?再說了,你跟二哥在,誰敢動搖穆家呢?你說是吧。”
“你呀,父親要見你,想好了說辭就過去吧。”
屋內,穆勒正在品茶,臉上卻是分外凝重,穆宜出去的事情不是不知,只是自己確實看不上那個小子,若論權勢定然皇宮是最好的選擇,周雲帆不過肚子裡面有些墨水,說話有時狂傲,若有一天衝撞了皇上,怕是下場也不盡如人意。
“父親?”
“還知道回來?”
“不就出去透了個風嘛,您這生的哪門子氣?”
“你也到了該許人家的年紀,可有心儀之人。”
“您又不是不知道,還非要我明着說是周雲帆麼?”
“我可以許你不入皇宮,但是周雲帆不可能。”
“爲什麼,哥哥還跟我說你很是欣賞雲帆,爲何不許?”
“沒什麼原因,在你想清楚之前,哪都不準去,在家好好想想。”說完穆勒便拂袖離去。
之後的半月無論穆宜如何哭鬧再未出過穆府,而周雲帆卻在皇帝的手段裡苟延殘喘。
“朕知穆公是爲穆宜好,此事朕自有主張,不由穆公費心。”穆勒並非冷心,想與周雲帆談個清楚,卻未想到周雲帆早已被皇帝扣押,已經入了大牢。自己也見不到他。
“皇上還望三思,此人難得,還望多多留情。”
皇帝淺笑而去,自己寄思穆宜多年,卻不得美人心,後宮之中雖說佳麗不少,卻無一能與她相比。牢內滿身是血的周雲帆與一身黃袍的皇帝,“我可以留你一條命,但是,我要穆宜死心。”
“他若死心,我這條命還留着何用?”
“倒是情深,新貢來的藥,給你一試。”
身後的牢內,骯髒不堪,下人拖着周雲帆喂下了藥,半時辰後得到傳來的消息,周雲帆已死。
而沒過一日,穆宜便進了皇宮。
“我早與你說的一清二楚,不可能許你,你又爲何害他性命?”一把劍直指皇帝心口,本以她會死心,卻未曾想到她會如此。
“穆宜,他,他不配,朕纔是,你把劍放下,他已經死了,又何必折磨自己?”一劍入身,未到要害,卻入骨刺痛。
“穆宜再不是帝都之人。”從那之後,皇帝再未見過穆宜,而那劍上又有毒藥,雖不致命卻刻骨銘心,皇上又不願醫治,好像在等什麼,卻又與什麼執拗着。
父親說周雲帆的屍體被扔到了亂葬崗,早已無蹤跡,那天出了皇宮,便是出了帝都,又去了一次玉山,又看了一次那個亭子,後來騎着馬一職跑,跑到了鶴山,身後便是三國交界,鶴山有一處斷崖,那裡風景極好,可以看到南烏圖與北弗,一覽無餘,盡收眼底。
“雲帆,你可知回來之後我就有了身孕,本想等我出來親口告訴你,你卻爲何走的如此匆忙。”
“這孩子,我萬分對不起他,我對不起穆家對不起你。”縱身一躍,不知前路如何,卻心是明鏡。
在那之後的之後,母親遇到了父親,父親拼命護着了母親肚裡的胎兒,也就是哥哥,再後來,他們去了一個谷內定居,然後有了我,期間母親回過相府,鬧的雞犬不寧,可是母親早已不是當初的穆宜,在無人是她對手,而外公也由着她去了。只是一事外公從未說過與母親聽,那便是他救了周雲帆,雖是不同意母親與周雲帆在一起,卻不想自己孩子傷心,在皇帝離開之後,便救了周雲帆離開,買通了牢房之人,還好周雲帆命硬未死。可是後來得知母親跳崖,竟跟着跳了,或許老天憐憫,只是受了傷,從那之後,世間便再無周雲帆此人。
“穆宜,莫要怪你父親,他當時也是不得已。”
“是我對不起穆家,我又有何理由怪他?”出了書房的穆宜淡淡的說到,本想與他說明東君的身世,但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東君生下來便未見過,汝玄司一直視爲己出,若是哪日東君自己想認再說便罷。
“穆宜,你可知我爲何入王府?”
“爲何?”
“我知你未死,卻早已嫁給他人,想見到你是其一,其二,問你父親便可。”
“雲帆,你保重。”此時一別,怕是永生,早已物是人非,在遇到汝玄司那時,自己早就開始淡忘了周雲帆,多情也好,薄情也罷,發生了,便不再問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