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角落塞滿了無聲的寂靜,偶爾從窗外傳來車輛行走過的轟鳴聲才暗示了並沒有停滯不前的時間,可是,房內的寂靜無聲與之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不見燈光的黑暗,剎那微光的照亮,似乎在闡釋着一些不得而知的秘密。
“你知道選擇這條路的後果嗎?”金波打破了這沉寂已久的壓抑,黑暗中閃過的微光照亮了她不乏嚴肅的臉龐。
“我知道。”逸飛仰起頭,雙眸中的迷茫就像是看透了所有,又更像是無奈。
“你知道你還這麼選擇?”金波氣急的站了起來,看着在地上盤坐的逸飛,眼中愈發悲切。
“命運,總是在不經意間捉弄於人,有些選擇,是我們不得不去做的,是現實的逼迫,而不是自我的選擇,人世中太多的無可奈何,落寞、孤單、寥落,只能漸漸隨風零落。”逸飛從地上站起,慢慢背向金波,看着窗外月上枝頭。
“呵呵,命運!是啊,命運!什麼都逃脫不了命運的抉擇!他說的沒錯,他說的沒錯啊!你始終都要走向這條道路,從你被妖邪勾魂的那時開始,我就應該想到,你終究還是要選擇這條路......”金波慢慢走向自己的臥室,背影落寞,似乎轉眼間就蒼老了許多,也不知他口中的那個“他”是誰。
“我已經,不能再回頭。”逸飛沒有轉過身去看金波,但是冷漠的臉上顫抖的雙眼慢慢閉上,只能一手扶着牆,體會這黑暗中的寂寞。
金波痛苦的蜷縮在牀上,雙眼中不時流出兩行清淚,讓她不知不覺回憶起18年前的那個不平靜的夜晚。
風雪夜中,金波獨自在沒有盡頭的雪路上行走,凜冽的寒風就像是要把人整個身體吹颳得形神俱滅,讓人睜不開眼。
金波雙眼掛滿了寒霜,已經疲乏殆盡的她感覺眼皮是如此的沉重,她感覺馬上就會倒在這沒過膝蓋的皚皚白雪之中。
突兀的一聲不知從哪裡傳來的貓頭鷹的叫聲傳來,混雜着風吹在樹木之間傳來的“嗚嗚”聲,驚得金波立刻清醒,強壓下身體的疲憊,她神色中帶着堅忍,毅然向前繼續走,在黑壓壓的樹林之中,不見道路。
“嗷嗚!”
野狼的聲音不斷從四周傳來,金波緊了緊懷抱中抱着的嬰兒,已經聽不到啼哭的聲音。“不行,孩子已經快到極限了,狼羣一定會尋着氣味找過來,要趕快把離開這裡才行。”
艱難的在雪地之中向前跨過一步,可是,有什麼壓到樹枝的聲音卻突然傳來,密林之中綠色的閃爍越來越靠近,越來越多,定睛一看,是狼羣至此。
金波見狼羣已經來到,知道不能再跑了,拾起地上的一個樹枝,顫巍的從懷裡拿出火柴,一絲光亮頓時升起,可是,又很快熄滅,風太大了,枯樹枝沾滿了雪,也不能再點燃,反反覆覆試了幾次,可是依舊沒有辦法,金波手腳越來越慌亂。
“嗷嗚!”聲音漸漸逼近,金波也管不了許多了,趕緊把身上的棉衣脫下,許多火柴一起點燃,火碰到棉衣裡的絨毛就以星星之火之勢快速蔓延。
見棉衣被點燃起,金波把衣服扔在雪地上,撿起四周零散的樹枝放上去,火漸漸燃起,因爲衣服脫下而產生的寒冷也消散了許多,可是,周圍的野狼還是在遠處虎視眈眈,雖然不敢靠近,但也不肯離去,火光照亮的野狼牙齒向外恐怖的露出,滴流而下的唾液似乎窺視金波母子已經很久,金波看見又不得心急起來,周圍的樹枝並不多,燃燒也只是一時片刻的事情,一旦火焰熄滅,羣狼就會一擁而上,把他們母子撕成碎片。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羣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圍住金波母子的狼都伏身趴下,頭顱用力的向下低着,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金波握住一根燃燒的樹枝,緊緊握着,一旦有什麼突發情況,她就算是拼死,也要保護她的孩子。
“咯吱,咯吱!”從狼羣后傳來的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一名狠厲男子從狼羣之中走了出來,溫和的笑了笑,親切的對金波說:“對不起,這些都是我養的狼,你沒事吧,沒有傷害到你吧。”
見到是一個人,金波鬆了一口氣,“大哥,你這個人怎麼能養狼呢?他們差點就把我和我的孩子吃了,你要是再晚來一點,恐怕就剩下滿地的骸骨了!”
“抱歉,這是我的失誤,看你把衣服都燒了,肯定很冷吧,來,把我的衣服拿去。”說着,就把身上的像是狼皮做的大衣脫了下來,向金波遞去。
金波上前正要把衣服拿過來,但是男子卻突然把手掌伸過來,想要抓住金波的手,臉上猙獰凸顯,惡狠狠的嘴角露出的尖牙就像是狼的獠牙,可是,在他手碰到金波的那一剎那,卻突然被彈走,男子的身體被彈到身後的一棵樹上,身體正慢慢發生改變,卻再也不似剛纔的那副面孔。
還沒等金波明白髮生什麼事情,男子就被彈飛,可是,等明白過來看向男子的金波卻看到了讓她難忘的一個場景:只見男子的頭顱變成了一顆狼頭,雙手,不,是雙掌上濃密的灰色的毛把整個手包裹住,金波看到不由得腦後直冒涼風。
“沒想到,你身上竟然還有法器的存在!哈哈,不過等你死後,這些都是我的!”狼妖恨聲說道。
“法器?”金波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掛着的玉葫蘆,這是她小時候在河裡不經意間找到的,卻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雖然金波並不明白法器是什麼東西,但是她也知道,似乎她撿到了一個威力不小的東西。
狼妖盤膝坐下,“雖然我作爲妖怪觸碰不到你,但是,這些狼卻能,現在我就放你一條生路,把你手中的孩子和你脖子上掛着的法器叫出來,我饒你不死!”
“哼,做夢,你個妖怪,你就死了心吧,我是絕對不會拋下我的孩子苟且偷生的。”金波厲聲迴應。
“呵,好,那就等到地上的火全部燒乾,就是你們母子赴死之時!”
時間過得異常漫長,大概是2-3個小時,火漸漸熄滅了,羣狼正準備伺機而動,蓄勢待發。
“哼,沒想到竟然有妖孽作祟,看貧道將你打得魂飛魄散!”轉眼間,一個身着道袍的中年道士出現在金波背後的樹上,眉宇之間的濃重與正氣不斷散發而出。
“呦,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道長,看來你也是爲了他的一身仙骨所來吧,這樣,你我一人一半可好?這小子身上散發出的仙氣可是非常純正啊!”狼妖迷醉的嗅着空氣中的氣息,猥瑣的神情讓金波心中更加恐慌。
“哼,孽畜!吾乃正道人士,豈能和你等妖邪混作一談,今天,貧道就收了你!”道士怒斥,縱身從枝頭飛下,手中原本拿着的一柄桃木劍卻突然在夜中紅似鮮血,向着狼妖一劈而來,強大的法力形成一道劍刃,呈弧度飛馳而來。
“臭道士,敬酒不吃吃罰酒!爺爺我這就來會會你!”狼妖此時不禁有些氣急,口中全部牙齒露出,猙獰的同時流下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地上的樹枝之上,樹枝立刻就被腐蝕掉了一塊,閃過朝着他飛來的劍刃,在他身後轟響,劈出一道巨大的溝壑,樹木同時傾倒而下。
“毒狼,納命來!”由於被腐蝕的樹枝,道士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頭毒狼狼妖,而且,體內毒素之龐大,竟然能夠把物體腐蝕,“與他爭鬥,只可遠戰,不可近攻!”想着,見劈出的劍刃沒有擊到他,手臂從右向左拉伸,橫劈出一道紅芒,將周圍的樹木攔腰斬斷。
“呵呵,真以爲爺爺我拿你無可奈何?”狼妖詭秘一笑,雙爪用力,爪上的指甲突然伸出大約十寸的距離,俯下身,突然就衝向紅芒,雙爪在胸前交叉,遇到紅芒之時突然分開,抓向指前的紅芒。
“嘿嘿,這下你就沒辦法了吧!”狼妖得意一笑,只見紅芒被他抵擋在上下扣住的指甲之間。
“什麼!”道士十分震驚,他還沒見到過能夠把桃木劍上斬出的法力抵擋住的妖邪,但是,就算他能夠接到劍芒,他也不能夠將它打破,他只是在震驚末法時代竟還會有能夠有如此法力的妖怪,但是現在還不是震驚的時候,食指咬破,鮮血自上而下塗在劍身之上,還在畫着什麼符號。
“不好,他是全真派的臭道士,他要施展七星劍陣,一旦被他施展成功,我就要死在這裡了!”手中法力加劇,可是,雖然對於他來說能夠接到劍芒,但是,要想把它打破,以現在末法時代下修行的他來說,卻是非常困難。
舉起劍,只見道士橫踏北斗七星步,每踏一步,桃木劍上藍色的光芒都會盛上幾分,邊踏邊舞劍,“北斗星君,借我力量,斬妖除邪,匡我綱常!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北斗除邪劍,給我放!”
藍色光芒刺眼的桃木劍突然沖天飛起,以一化七,呈北斗七星之勢把狼妖圍住。
剛剛衝破紅色,轉眼間又被七星劍陣包圍,劍陣中撒發出的威壓讓狼妖心驚不已,狼妖此時就像是被北斗七星這個“勺子”盛裝在中心。
羣狼看到自己的首領就這樣被困在劍陣中,紛紛奮不顧身的衝向劍陣,但是,劍陣又豈能是這些普通動物能夠撞開的,七柄劍頓時一同向外逸散出法力,雪白的地面被鮮血染紅,殘肢斷臂散落在四處。
“不!”狼妖痛苦哀嚎,奮力要衝破劍陣,可是,“勺子”卻突然像是蠍子一樣,“勺尾”處的劍一柄接着一柄的飛到狼妖的頭部上方,周圍的四柄劍旋轉成圓弧向裡收縮着,任憑狼妖如何用爪子抓也於事無補,皮開肉綻,鮮血四濺,狼妖最後還是抵不過劍陣的威力,死於劍下。
七柄劍劍尖朝下,如同幻影一般一柄一柄的合成爲一把劍,飛回道士的手上,不沾一絲鮮血。
“哎,就連我們正道人士想要修行都必須要謀取功德多做好事,你這個妖怪作惡多端還想修行,就算你現在不死,日後也必當挨那天雷一遭,何苦!無量天尊!”道士面帶苦澀,似乎是在爲這個妖怪感到痛心,“哎,也罷,給你一個機緣,既然你因他而死於我手,那你就追隨與他吧。”手拿出懷裡的八卦盤,古樸的氣息隨之出現,法力一涌,八卦盤上隨之一轉,白藍色的光芒與一團團綠色的鬼火被吸入其內,向天上一拋,八卦盤浮在半空之中,“走吧,將來會有一個比我更加適合你的主人,在那之前,你就尋個地方藏匿吧!”八卦盤抖了幾下,似乎在表達它對道士的不捨,但是,又決然消失在天際。
轉身看着已經呆滯的金波,道士道:“你的孩子是天生仙骨,前世爲仙,但是也因此,會經歷各種磨難,我現在把他的仙骨封印,雖然會造成自小體弱多病,但是可保性命無憂,但是18歲之後,他必須踏上修行的道路,否則一生多艱!”
“請道長收下小兒爲徒吧...”金波聽道士這麼說,急忙給道士跪下,請求他收下自己的兒子做徒弟,可是,還沒等說完,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只見道士搖了搖頭,對她言道:“我不配做他的師父,他的今生沒有師傅,但是他還是會走向修行的道路,但是,你可知道修行之路崎嶇坎坷,一不小心就會步入萬丈深淵,魂飛魄散,如此,你還會答應嗎?”
“這...”金波面帶難色,她實在不忍心自己的孩子遭受什麼挫折,但是,顯然這兩個選擇對她來說都不是最好的。
“你不用回覆我,隨年月而逝,緣分自會出現,選擇自會出現,不過不是你選,而是他選!”聲音隨風而逝,四周沒有了道士的身影,原本懷中沒有了氣息的孩子也逐漸有了生氣,這孩子就是逸飛。
......
時至今日,想到這些的金波還是無法承受這一切,她明白,自己的兒子選擇的這條路是多麼危險,發生的這一切慌亂無措,她不明白爲什麼命運總是這樣折磨他們母子兩人。
“他有機會放棄,但是,他還是承擔下來了。”黃杏兒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金波的臥房內,看着出現在臥房內的黃杏兒,金波並沒有驚訝,只是面色一如剛纔一般,“也許,這就是他的宿命,但是,你要知道,他已經長大了,這是他自己選擇的道路,你無從插手,因爲你不是他,你不能因爲你是他母親的身份就去阻止他!”聽到這句話,金波身體一震,她本想用自己母親的身份去讓逸飛放棄這一切,但是,聽到黃杏兒這麼說,她知道她錯了。
窗外的雪花依舊飛舞於天際,周遭的景色卻不再如同過去,誰還在感嘆不再有過去懷念的回憶?仍在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