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騰了半夜,呂荼在藤玉房裡留宿,又是一番折騰,呂荼知道藤玉這是爲了想生兒子想瘋了,他也沒有責怪她,只是默默的配合着。 或許自己若真有個嫡子,那麼也不會出現眼前這幫妻妾們的明爭暗鬥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呂荼都是在處理朝大事,這一日得到淮南郡的奏報,說郡守徵生故去了,呂荼大哭,命樊遲領郡守之位,併爲之罷朝一日,以示哀悼。
不久又得知弈秋故去的消息,呂荼當場差點暈倒在地,不到一個月,齊國兩大國老全部死去,這讓呂荼一時無法接受,特別是弈秋。
想起當年那桃花庵下,弈秋對自己的教導之恩,呂荼半夜都會哭醒,哭醒後,拿着刀筆靜靜的坐在殿外的玉階,籍着月光,刻碑。
刻碑?是的,呂荼不知道什麼時候喜歡刻碑了,刻碑或許叫“可悲”吧?他喜歡刻碑,是因爲他想留下印記,給那些故去的人留下印記,死了真的死了,不能像風吹走草木之灰一樣,飄散在空,它得留下點東西,去讓活着的人緬懷!
呂荼無法想象孔丘死去,老萊子死去,蟾死去,哀駘他死去,顏闔死去,申屠嘉死去,巫狐庸死去,太和公死去,董梧死去,華周的死去,仲由死去,曾點死去,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
這些蒼老的面容在自己腦海裡一一閃現的人物死去時,自己會是什麼樣的?
他只知道他呂荼無法接受,無法接受時間把他們的生命磨損在歷史的長河裡,無法!
碑是如此的硬,真是難刻。呂荼拿着刀筆認真的刻着,一點一滴。刻去的是死亡,刻下的是記憶,刻來的是新人。
月光照在呂荼的身,披衣坐起的南子看着呂荼認真刻碑的模樣,搖頭默默無語。
三個月後,呂荼再次出發了,這次他帶軍五萬,去參加黃池會盟。隨行的是孫武,國範,華寶,熊宜僚,苑何忌,烏枝鳴,東門無澤,伯牙,左邱明,宰予,呂渠,呂等人。
至於老將華周,古冶子,公孫接,田開疆等人,呂荼是一個沒帶,他怕,怕這些老將身體承受不住旅途的奔波而病倒離世。
河南郡,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此刻是雪蓋麥苗,麥苗漏出是綠油油一片。
算是這樣的寒冷天氣,時不時的還能看到農人耕作的身影。
在這時一條土路之行來三駕馬車,馬車左右還有騎馬戴劍的十來個武勇之士。
一幫正在忙於農活的佃農看到這個情形,雖然覺得稀但也不覺得怪,對於這種貴族踏雪看景緻的人他們見多了。
馬車停下,呂荼從馬車走了下來,隨行的還有呂渠和呂二人。
此刻他們都是便裝,和普通的鄉紳無異。只有熊宜僚還有那幫武勇之士時不時漏出的強悍氣息表明,這幫人不是一般鄉紳。
東門無澤看到呂荼出來後,忙屁顛的跑了過來,說話間噴雲吐霧:“君,哦,不,君子,咱們這冬天的,有這個必要微服私訪嗎?”
“再說孟談人雖愚笨了些,但治政的本事還是有的,您老不知道嗎?”
說罷,被各種貂裘裹敷的東門無澤還是被凍得打了個哆嗦,暗罵:這天氣真踏馬的冷。
呂荼聞言瞪了他一眼,心說再廢話,滾回孫武的大營。
原來呂荼這次並沒有隨大軍一塊去黃池,而是兵分兩路,讓孫武打着他的旗號繼續帥大軍西進,而他本人則是帶着東門無澤,左邱明,呂渠,呂,熊宜僚還有精挑細選的十三名衛士,走鄉間野路,邊視察民情,邊往目的地走去。
其實呂荼還有一個意思,是借這個機會給長子呂渠和次子呂“課”。
東門無澤看呂荼瞪他,他不敢說話了,只是有幽怨的伸着豬蹄摸了摸鼻子,然後把目光放向他處。
身前是一片還覆轍着些許雪的綠油油的麥苗,不遠處還有牧羊人在林野放羊。呂荼深吸一口初春的氣息,很是神清氣爽。
他對着呂渠和呂道:“你二人可知此爲何物?”
呂荼說罷指了指身前的麥苗。東門無澤聞言,頓時賊兮兮的笑了起來,因爲呂荼的話和如今的一幕,讓他想起了幼時,自己和自家君去偷晏嬰家柿子路發生的事。
“公子你看這是什麼?”
“韭菜!”
“公子,這不是韭菜是麥苗”
“不對,是韭菜!”
“哼,是不是韭菜,你問問他們?”
……
“哈哈,你們這些衛士和車伕因爲懼怕公子的權利而不敢說出事實,而你這個放羊人卻貪圖公子的錢財昧着良心顛倒黑白,你們…你們連…連本君子手的畜生都不如啊!”
呂渠見呂搖頭,他也跟着搖頭,呂荼見了心下一沉:不識五穀,不知農桑,何以掌國?
對於這兩位兒子他是給予很大厚望的,在他的心這兩人將來一個要培養成“護國柱石楊林”的,一個要培養成“八賢王”的,可是如今他們的表現讓呂荼有些失望,特別是呂。
呂不愛武,呂荼可以原諒,因爲他知道愛子暈血,這是天生註定,他也不強求,只希望他能注重事的成。
所謂事事?在農桑的社會,事是指農桑。然而他連自己每日所食的東西從哪裡來都不知道,這讓呂荼很是對愛子失望,同時又產生了自責。自己這麼多年南征北戰,飄忽在外,倒是疏忽了對於子嗣們的教育。
看着眼前綠油油的麥苗,呂荼心嘆了口氣,希望這次帶他們出來,走走看看,會對他們的成長有所幫助吧?
呂渠和呂都看出了父親的失望表情,當下都慚愧的低下頭去。
呂渠雖然年長已經加冠,可是他自詡武人,對於農桑之事自然是不關心,所以也未曾注意這地裡生長的東西。
呂呢,呂錦衣玉食長大,他只知道時間到了,自有人給他飯食,至於飯食從哪裡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每日除了看些父親留下的書籍冊子外,是和一幫自詡“人君子”的紈絝子弟吹拉彈唱,舞弄墨。
呂荼來到麥田邊,蹲下身去,然後招呼手讓呂渠和呂過來,二人不敢怠慢,走到呂荼身前,然後也蹲下了身去。
接下來,呂荼開始細心講麥苗的一生來。譬如說如何選種子,如何耕作,何時施肥澆水,如何防止蟲害,遇到蟲害時應該怎麼做,如何判斷莊稼是否成熟,成熟後如何把一顆顆糧食從莊稼剝離出?等等一系列的問題。
二人聽得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時間這樣點點滴滴過去,在這時,突然傳來喧譁聲。
那是三名佃農正肩扛着農具急匆匆的向呂荼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