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姐,你可終於來了,我那天瞧見你們車隊進城了,只是封鎖了街道,不能靠近,”馮小樂高興地說道。
謝清溪是真的驚喜,她沒想到馮小樂他們居然在葉城做起了生意,她問道:“你們現在不出海了嗎?你之前讓人給我送的人蔘我都收到了,我娘說那樣大的參真是少見呢。”
“那是自然,那可是我們親自去長白山挖的,”馮小樂有些得意地說道。
此時馮桃花過來,給謝清溪和謝清湛兄妹兩人端了茶水,便說道:“先前六少爺過來買東西,我一瞧就呆了,知道恪王爺和王妃要來,只是沒想到連六少爺都一塊來了。”
謝清溪笑着沒說話。
誰知謝清湛自個倒是挺得瑟的,笑呵呵地說道:“我們家和別人家不一樣,別人家嫁姑娘頂多是陪個丫鬟,我們家哥哥多,就陪哥哥。”
謝清溪正在喝水,聽到他這話險些一口茶水噴出來,這都什麼跟什麼嘛。
好在馮小樂和馮桃花大概都適應了謝家六少爺這說話的方式,兩人就低頭笑。
“馮小樂,你們什麼時候在葉城開店的啊,你怎麼都沒告訴我,”謝清溪覺得這幾天的驚喜真是一個連着一個的,原以爲到這邊來是舉目無親的,結果六哥哥來了,馮家姐弟居然也在。
她真是說話的時候,臉上都掛着笑呢。
馮小樂立即回道:“三年前馬市剛重開,紀大哥就帶着我們商隊一塊去了遼關,後來才發現咱們漢人的東西很受那些外族人的喜歡,什麼茶葉、絲綢、布料一到這裡就能被搶空了。不過遼關那邊多是以物換物,咱們的茶葉可以換他們的毛坯、人蔘這些東西。紀大哥又親自去和外族人談馬匹的事情,如今京城裡的馬多是咱們商隊運過去的。”
謝清溪沒想到短短的三年之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她又問:“所以你們商船不走了,現在就專門做遼關到中原的生意嗎?”
謝清溪這是來葉城頭一回出門,也沒去街上逛過,所以不知道這邊境之地的情況。塞外民族都號稱自個是馬背上的民族,打小就會騎馬打獵,所以這獸皮獸肉是不缺的。
葉城每個月逢六的日子就是集市的日子,這時候從中原來的商人就會把從中原帶過來的貨物擺在街上買,什麼茶葉、鹽巴、布料、南方草藥等等,當然這些東西並不都是好的,擱中原也是普通老百姓能買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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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平時在中原值幾文錢的東西,到了這裡說不定就能換一張狐皮,而這些皮料再被中原商人帶到南方去,就是幾兩幾十兩的,這其中的差價只怕有百倍之多。
古代交通不便利,往來邊境和中原的路途又遙遠,所以這些商隊就成了貨物流通的主力軍。
所以馮小樂他們如今幹着的就是二道販子的事情。
謝清溪點頭,她並非純正的古代人,所以對於商人從來不會覺得他們地位低賤。她反而覺得若是沒有這樣的商人出生入死的,京城那些小姐夫人們哪裡來的貂皮披風,哪裡又有什麼西洋的舶來品。
“當然沒有了,商船是個大買賣,咱們的茶葉絲綢到了外國那些地方,一上岸就被瘋搶,所以這塊的生意肯定不能放。畢竟咱們要是不跑船了,還是有人去,”馮小樂如今一提到這些生意說的是頭頭是道的。
他又說:“不過紀大哥說出海確實太危險了,他不讓我跟着商船去了,就讓我在邊境這邊,平日裡收收皮貨、藥材,每個月都往京城和江南送。”
謝清溪點頭,她明白了,如今馮小樂是負責邊境貿易這塊的。謝清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紀仲麟這會手上又掌着商船,又握着往來邊境和中原的商隊,這兩條可都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
謝清溪還沒說呢,倒是旁邊的謝清湛立即說道:“馮小樂,你現在可算是富甲一方了。”
馮小樂立即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哪裡,不過是養家餬口罷了。”
“養家餬口?”謝清溪笑着問他,道:“你連媳婦都沒娶,你養誰啊?”
馮小樂立即不說話了,他就比謝清溪打兩歲,如今十八了,按着他這樣的年紀是該成親了。不過他如今忙着這些生意上的事情,反而是耽誤了成婚。
謝清湛立即便哈哈大笑,他看着馮小樂揶揄道:“小樂,大丈夫應成家立業,你看看連古人都知要先成家再立業的。所以你可千萬別耽誤了。”
“是啊,六小姐,您也幫我勸勸他,我是個姑娘家不好幫他相看親事。可是葉城的媒婆都上門好多回了,結果他一次都不同意,也不知想找個什麼樣的,”馮桃花也苦悶的說道。
馮小樂一聽連他姐姐都加入批判他的大軍裡來了,立即便不樂意了,他道:“姐,你還是先考慮你自己吧,咱娘都來了幾封信催了。”
謝清溪看了一眼登時面紅耳赤的馮桃花,而謝清湛不明就裡,立即便問道:“桃花姐姐,怎麼了?”
“六哥哥,葉城的糕點和京城的還真不太一樣,你吃吃這個,好像裡頭加了羊奶的,”謝清溪立即轉移他的注意力,拿了一塊糕點塞在他手心裡頭。
謝清湛看了看手裡奶白的糕點,抱怨道:“我最討厭羊奶了。”
謝清溪生怕馮桃花尷尬,立即提出想在這裡買些東西,準備當作禮物送人。她自然是想好了,要是溫居的話,她還要親手準備回禮給客人們。
馮桃花領着謝清溪在前面看,店裡面除了他們姐弟之外,還有兩個店小二。這鋪子是上下兩層的,特別地寬敞不說,裝修地也很考究,頗有些江南的味道。
“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吧,”謝清溪看了一眼架子上擺設的物件,沒想到鋪子還挺先進的,將這些東西都擺在架子上讓人看。
馮桃花笑了一下,道:“確實是不便宜,不過我們這鋪子也不僅僅是收銀子,有時候也有直接以物換物。在這裡賣舶來品的就咱們一家,所以在胡人的貴族裡很有些名氣。”
“胡人的貴族?他們可以到葉城來買東西嗎?”謝清溪好奇地問道。
馮桃花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會派家丁過來買東西,這樣的客人多半是給銀子和金子。”
謝清溪點頭,此時正好有人過來買皮子,馮桃花一見是經常過來賣東西的人,便讓店裡夥計去招呼他。
謝清溪突然看見一排玻璃瓶,形狀各異,顏色都是純淨透明的。這樣的瓶子在現代自然是稀疏尋常,可是到了這會卻是價值不菲的。
謝清溪把謝清湛拉了過來,死活讓他看這套玻璃瓶好看嗎?謝清湛一箇中二少年,哪裡能理解一個少女的美好心思,只瞧了一眼就淡淡說道:“就這樣吧。”
謝清溪還是半強迫的讓謝清湛給她買了這套玻璃瓶,本來馮小樂是死活不要錢的,不過謝清溪言明要是不要錢,自個就不要了。
“回去等我給你們下帖子啊,到時候你們可都得來啊,”謝清溪笑着說道。
待兩人出門時,馮小樂將他們送到車上。誰知剛走到馬車邊上,就從旁邊竄出一個小孩子,謝清溪嚇得連退了幾步。
誰知那小孩子對着謝清湛就撲通跪下了,磕了兩個響頭之後,謝清湛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他拉了起來。
“你這是幹嘛,”結果謝清湛一低頭就認出這孩子來了,他問:“你爹身子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小孩也不說話,就點點頭。
謝清溪看了一眼,這孩子大概也就五六歲的樣子,皮膚有點黑,是個十足的邊境小孩子的模樣。
她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我前幾天在街上就遇見他和他爹了,他爹被狼咬傷了,擡到城裡醫館,結果沒銀子大夫不給治,”謝清湛說到這裡就沒往下說了。
他扔了一錠十兩的銀子就走了,誰知今天居然又遇見這孩子了。
“大夫給我看病,還幫他開了藥,我今天就是來給他抓藥的,”只聽男孩低低的聲音。
謝清湛摸了一下他的腦袋,蹲了下來,平視着看他說道:“那你可要好生地照顧你爹,我聽說他是你們村子裡頭最好的獵手。”
“嗯,”男孩是個寡言的性子,卻還是在最後低低地說道:“謝謝你,少爺。”
“別叫我少爺,我叫清湛,”謝清湛絲毫不把這個孩子當成是五歲的稚童,反而是將他當成一個平等的大人在對待。
小孩說他是那天跟着謝清湛,看他進了這間鋪子,又見他跟掌櫃很熟悉,所以今日進城來給他爹抓藥,便想過來撞撞運氣。
謝清湛又問他怎麼回去,他只說村子裡有人帶他一起回去。
最後謝清溪又讓人他一塊上了馬車,兩人將這孩子送到他村子裡長輩聚集的地方,這纔算作罷。
待回去的路上,謝清溪一直看着謝清湛笑,只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最後纔沒好氣地問:“你幹嘛一直這麼看我。”
“哦,只是看看見義勇爲的小英雄而已,”謝清溪逗他。
誰知他竟是一下子臉頰通紅,甚至連耳朵都紅的滴血。
這……
等回去之後,謝清湛就讓找了府裡頭請帖出來,恪王府的請帖是淺白色燙金,背面乃是畫的乃是一隻泛波江中的小船。
背面的這幅畫乃是蘊含着謝清溪和陸庭舟各自的名字,所以謝清溪很是喜歡這個請帖。
她已經想好了,這次溫居的話可以請聶峰夫婦,馮小樂姐弟。當然了,馮小樂姐弟乃是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這個聶峰是不是那等很在意地位之人。
不過她自個先試着寫了請帖,在落款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寫上了陸庭舟、謝清溪夫婦。
她自個坐在書案後面,捧着請帖樂呵了半天。這樣的帖子肯定是不和規矩的,不過她瞧着上面陸庭舟、謝清溪夫婦,就是一陣傻樂。頂多這帖子用不上,她自己自娛自樂唄,就算放在家裡頭看,她都覺得高興。
所以陸庭舟過來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拉着他的手,就去看請帖。
“噹噹噹,”謝清溪將請帖放在他面前,笑着說道:“你看我連帖子都寫好了。”
她小心地覷了陸庭舟一眼,有些試探着說道:“就是署名這裡,我多費了點小心思。”
謝清溪指了指最後的署名,陸庭舟看見他們的名字並排出現,嘴角也不禁揚起了笑意。謝清溪一見他笑了,便更加開心了:“我想了,咱們這會請的都是至親好友,所以這樣寫的話,是不是顯得我們做主人家的更親近。”
“你都這般寫了,自然要送的,”陸庭舟聽出了謝清溪的那點小期待,偏偏還壓着性子故意逗她。
謝清溪一聽,還以爲他不太高興呢,立即有些失望地說:“我也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好,算了吧,還是你重新寫請帖吧。”
“哪裡不好了,”陸庭舟轉頭看着她問道。
謝清溪一聽,登時明白,自己這是被耍了。
結果下一刻陸庭舟看着虎視眈眈的人,不緊不慢地輕聲道:“你今個去馮家姐弟的店裡了?”
“是啊,他們居然在葉城開了鋪子,”謝清溪回味了一下他說的話,立即便又反問:“你早知道他們在葉城?”
“那是自然,要不然你以爲他們在葉城就能開起這樣的鋪子?”陸庭舟驕矜地說道。
葉城這樣的邊境之地,最是魚龍混雜,各方勢力都想利用通商撈一筆。所以外來人想要在葉城站穩腳跟,背後肯定有靠山。而馮小樂的鋪子則是在葉城最繁華的地段,又是那樣精緻的裝修,要是沒靠山,光是當地的流氓都夠他吃苦頭的。
“所以這鋪子是你幫他們開的?”謝清溪驚訝地問道。
“鋪子還是他們的,我不過是讓聶峰給了他們一些方便而已,畢竟商隊裡頭我也佔了股份,”陸庭舟道。
謝清溪還是頭一回知道這事,她立即驚訝道:“你以前怎麼沒和我說?”
“所以我現在和你說了啊,”陸庭舟看着她這幅吃驚的表情,便是伸手捏她臉頰的軟肉。
謝清溪發現在打嘴仗上,她好像只能戰勝謝清湛,在別人面前都是戰五渣。
於是謝清溪又親自寫了一封帖子給馮小樂,請他到家中做客。
如今已經十一月份了,在外頭吃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她只得將晚膳擺在花園的花廳裡面。謝清溪讓人在花園放了幾百盞燈,等到天一黑就點亮,將整個園子照的跟仙境一樣。
她和陸庭舟還有謝清湛就在這樣的園子裡吃了一頓飯,謝清湛很是讚賞,還特地問了聲,以後都可以在這裡吃飯嗎?
謝清溪考慮這幾百盞燈每個月所需要的油,就堅定地拒絕了他,如今成親了,要會過日子啊。
待到了溫居的這天,謝清溪早早就準備妥當,就等着客人們來呢。因着此次是晚宴,所以客人們待到下午纔會過來。
聶峰因有事,大概是要到晚上下值纔會過來。
“王妃娘娘,聶夫人來了,”此時有丫鬟稟告道。
雖說聶峰是出身京城昌海侯,這位聶夫人按理應該是聶家的二奶奶,可是如今聶峰獨守葉城,身邊就只有這位聶夫人,所以陸庭舟吩咐她,只管稱呼這位爲聶夫人便是。
沒過一會,便有丫鬟將人領了進來。
聶夫人看着模樣大概也就是二十左右吧,鵝蛋臉大眼睛,細長的身子整個人看起來異常地舒展。
“給王妃娘娘請安,”聶夫人一到跟前,就立即蹲身恭敬說道。
謝清溪趕緊讓硃砂將她扶了起來,笑道:“王爺和聶將軍乃是至交好友,聶夫人不用這般客氣。”
可這位聶夫人一擡頭,謝清溪就有點呆住了。
怎麼她覺得這位聶夫人有點眼熟呢。
此時聶夫人也看見她有些迷茫的表情,便立即輕笑:“我孃家姓溫,單名一個錦字,八年前我曾經寄居在江南蘇州舅舅家中,當時有幸得王妃搭救,保住了名聲。”
溫錦。
謝清溪想起來了,當年謝樹元在蘇州升任左布政使,而右布政使便是秦德明。他的夫人因爲嫌棄溫錦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女,便不想承認她和自己兒子的婚事,還想設計陷害她。
結果被謝清溪陰差陽錯的撞見了。
都說西出陽關無故人,謝清溪怎麼覺得,她如今是處處遇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