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日。
桃樹下用小石子在五尺處圍了個圈。
宮裡美人上午剛死,午時嘉貴妃站在圈外五尺外久久的凝視那盛開的桃花,旁邊丫鬟在遠遠的站着隨侍沒有靠過去。
一個小太監站在灌木叢後偷偷張望,蓮心給了隨侍在旁的小丫鬟碧屋一個眼色。
不久碧屋湊過來在蓮心身旁耳語,蓮心斟酌了下事關重大還是走過去在三步外停下:“娘娘前天死去的宮女方纔被陳大人領走了,說是他的···孫女。”
“孫女?呵”嘉貴妃嘲諷的笑了一聲:“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孫女,宮裡明明有個正經外孫女不認,這邊還剛丟了,那邊到敢明目張膽的領了個不知那裡來的丫頭,還是死在二皇殿裡的。”
說着嘆了口氣:“也不嫌丟人!”
“婉淑儀昨日晚間不是去領了那丫頭,認下說是自己宮裡的嗎?”嘉貴妃沒想明白。
蓮心解釋道:“陳大人不知從那裡得了消息,午時在宮外跪求皇上,方纔趕着領走了,如今鬧大了,說人是死在二皇子殿裡的,且腰間被捅了一刀,如今爲了那一刀要上了少理寺要他們給個說法。”
蓮心看了看周圍低聲道:“二皇子此次事若鬧大了,怕是無緣太子之位。”
“鬧不大的,我們陳大人最在乎面子,怕是找少理寺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嘉貴妃掐碎旁邊的牡丹接着道:“二皇子雖然是個廢物,也是皇子裡面年紀最長的,其他皇子都還年幼,沒出現其他的苗子就算失了帝心也還能待在皇子位上。”
“不過失了陳家這太子之位確實沒戲了。”
蓮心看嘉貴妃這看熱鬧的開心樣子,無奈接了句“從那個丫頭死在宮裡,就開始風波不斷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管他呢,太子的事左右和咋們關係不大,除非能再生個皇子。”嘉貴妃看着自己不爭氣的肚子嘆了口氣。
轉身又想到丟的和韻,不爭氣!
是個男胎多好,說不定陛下會喜歡的,也不會給起個奇奇怪怪的名字。
“輕歌和韻”什麼鬼名子?像是戲子的!簡直越想越氣。
不想了!
“大哥丟了這麼多年估摸着也找不回,如今陳家只有他一個了,他雖背離陳家從陳家除名但是陳府家業,也只有他能承了。”
從陳家除名也是爲了保住他,大兒子跑了不知蹤跡,二女兒死了,三女兒一心要嫁給太子,陳大人雖是太子一派到底是心疼女兒,大勢已定,乾坤未決之際不想女兒再摻和到裡面,奈何不聽勸,父女自此決裂。
大勢以及陳大人覺得當時的太子不是良配這些都是面上的。
蓮心清楚陳大人擔心的真正原因···他覺着娘娘的腦子可能活不到自個壽終正寢,可能什麼時候還會給府裡帶來大難,所以找個由頭把四公子從族譜除名了。
但這些可不能說,畢竟活着不容易。
“四弟的丫頭不是在府裡好好的,你一會收拾一下出去看看他們,順便幫着問一句我那四弟妹鎮國公宋家那下嫁的女兒一句---你們不是恩愛嗎?他怎麼在外找了個相好給你添了個陳大人都敢認的孫女!”
“是娘娘。”蓮心回的利索。
蓮心一直覺得陳大人低估娘娘了,審時度事娘娘可是一把好手,這會攪合一下,宋家夫人都能把娘娘四弟開的小武館給拆了。
蓮心好不容易進了宋府院子,還沒見着宋夫人被從武館趕回的宋堂主攔在大廳。
宋夫人病了,據說只是風寒病的起不來身了。
蓮心心裡明白宋堂主只是不想讓她見宋夫人,糾纏着提了幾個由頭都被宋堂主婉拒了,沒見到宋夫人攪出渾水,回頭又得面對娘娘的糾纏···
只得委婉的問了宋堂主是不是給宋夫人帶了綠帽···
宋堂主直接吼了出來:“你他孃的說什麼瘋話?”
蓮心看着他那要衝上來揍人的樣子打了個寒顫。
忙道:“陳大人從宮裡領了個丫頭的屍體,說是他的孫女。”
“那他孃的和老子什麼關係?我女兒在家好着呢···”宋堂主像是失了力氣,說不下去。
“那女孩瞧着年紀不大,和宋堂主的···”
蓮心沒敢說下去。
宋堂主沒什麼情緒回道:“那倒是可惜。”
蓮心看他的臉色已經頗爲不耐,懶得應付自己,識趣沒在勉強,說了幾句場面話就退出府裡。
在她走後宋堂主還站在原地沒動,慢慢擡頭看向天空,天邊已經爬上了晚霞,紅色的光映在他的眼裡,他看了很久。
站在宋府威武的守門石獅子旁不想太快回宮,出來時間久的話起碼證明自己努力過了,雖然沒用···
宋府的寶貝女兒獨苗苗穿了件火紅的衣衫,左手牽了只白狗,揹着晚霞的光慢悠悠的走過來。
看到蓮心站在那裡望着她嘀咕了句:“哪來的怪大姐。”
轉身不在意的啃了右手拿着個糖葫蘆,一人一狗步調一致蹦着進了宋府。
野丫頭一樣,不愧是武館裡養出來的。
蓮心回宮如實稟告了嘉貴妃。
珍珠出門遛彎的快樂到了閨房門口——像煙雲一樣飛快的散了。
門大敞着,院子裡的人各忙各的沒有人注意到門開着,府裡除了自個不會有人這麼沒規矩,府外的嗎?
讓跟在後面追過來的小玉留在屋外,茶桌上有着一封無字的信,珍珠打開看只有一句話——當年沒有人給過我機會,現在給你一個好不好?
行雲流水的草書,珍珠一眼就看出了是誰的,撇了下嘴:“哪個神經病留的瘋言瘋語,連寫信的規矩都不懂!你爹爹沒有教你嗎?”
轉身憤憤撕成了碎紙屑,猛地打開門,小玉果然在門外趴着,這會撲了過來,珍珠側身避開讓她摔了個結實。
“擱哪學的偷聽呢!”珍珠罵道,大步越過她展開手,對着吹了口氣,手裡的紙屑迎風落在了花圃裡。
小玉摔得暈暈乎乎的擡頭,小姐在漫天雪花般的紙屑裡瞪着眼睛看着她。
利落爬起來顧不着拍灰湊過去“小姐是艾公子私相授受的情書嗎?”
看小姐瞪得更的的眼睛,只覺得可愛,莫不是猜對了害羞了“嘿嘿嘿也不用撕了呀,不告訴夫人的。”說完還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可惜這紙屑撕的只有米粒大,根本沒法拼起來。
“不行,我不信,你上次也是在大門前這樣說的結果呢?”越說越氣“回頭連後門王大爺都知道了。”
“小姐你要相信我呀,上次是張大娘傳出去的,不怪我。”
“那是我的錯嘍?你不小心知道了不怪你”珍珠笑眯眯的看着她,慢慢用手勾着小玉的肩膀“沒在第一時間滅你口是我的錯呀。”手勒着脖子猛地收緊。
小玉自小身體壯實,雖看起來纖細力氣可大了,小姐這點蚊子般的力氣也不好讓她失了面子,回頭想着別的發折騰,還不如機靈點這會讓着她吃點不算虧的虧。
“小姐別···咳別,小玉錯了,知道錯了”身子跟着珍珠的使勁方向倒,又不敢全藉着她的力,回頭不小心壓倒了又···
就是裝的費勁,都怪王叔天天教小姐點花架子。
偏小姐被幾個不成器的弟子捧的還真當自己武功天下第一···累的都是我們呀!自個擱旁邊學了點招數都···沒敢在王叔面前把自個當是個螞蚱呢!
沒辦法誰讓她是我們的小姐呢!身子又弱···
能開心就好,小姐開心不折騰我,我就開心啦!
艾容公子是怎麼了,好幾個沒見小姐和他見面了,難道是發現小姐小白兔外表下魔鬼的靈魂了?
小玉看着小姐不敢問,雖然小姐平日不計較。
但是對國公府裡的小侯爺艾容公子還是不一樣的吧。
別看小姐這兩年在外面性子跳脫,日程可滿着呢,每天要學些書數、紋繡、禮儀什麼的。
一天就兩個時辰可以溜出去玩還跑去見他,幾天前見了一面回來發了好大的火,差點沒把房子拆了。
最近不一樣了,都沒去折騰艾容公子了,突然冷淡了很多,脾氣好像也小了點。
這會估摸着脖子上的力道,大概還沒消氣呢?
真是的幹嘛和小姐計較呀,就衝小姐這楚楚可憐的樣貌弱風扶柳的身姿,眼珠子挖給她都是應該的。
還讓小姐生氣,簡直過分!不然回頭找個時機看艾容公子出門的時候套個麻袋拖小巷子裡揍一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