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虞夏已經拿了徐亭遠的斗篷出來了,手裡還有兩把竹骨的風雪傘。
徐其容從虞夏手裡接過斗篷,就要遞到華裕德手裡,華裕德卻是會錯了意,上前走了一步,在徐其容面前半蹲下身子,儼然一副等徐其容替他披上斗篷的模樣。
徐其容手一僵,有些不明所以……他們好歹是男女有別,華裕德怎麼就突然做這種越界的舉動了?
只是,人家幫了自己那麼多忙,剛剛也相談甚歡,突然翻臉,會不會有點小題大做?或者,他是華惟靖的三叔,自己又是跟華惟靖一輩的人,所以他把自己當晚輩看,所以沒有注意這麼多?這麼一想,徐其容立馬覺得自己領會了華裕德的意思。
華裕德見徐其容一猶豫,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徐其容的意思,頓時有些尷尬,正要起身隨便說句話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卻見徐其容雙手捏着斗篷一抖,然後披在了華裕德肩上,然後繞到華裕德前面來,靈巧的給斗篷的帶子打結,臉頰微微有些發熱,白裡透着紅。
華裕德只覺得鼻尖立馬縈繞了一股小娘子的清香,這種清香不是花的香味,也不是脂膏的香味,應當是少女自帶的體香,聞着甚是好聞。
不由自主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覺得自己這舉動是有些猥瑣的。好在徐其容自個兒也有些不自在,正專注的給斗篷的帶子打結,並沒有注意到華裕德的異樣。
等徐其容終於繫好了斗篷,華裕德不甚自在的輕咳了一聲,然後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道:“多……多謝你了。”
徐其容自己也是有些尷尬的。不想話題一直在斗篷上面打轉,轉而問道:“之前準備的那些糧食、禦寒的衣物,夠嗎?”
其實華裕德也不能肯定那些婦孺還要在山上待多久,可他卻知道徐其容弄那些糧食和衣物費了多大的勁兒,他既然是想保徐家的,自然不能因爲這件事連累了徐家。之前會讓宮七來尋徐其容,那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因此。華裕德對徐其容道:“自然是足夠了的。你不必擔心這個事情。我讓宮七跟你帶的話,你記住了嗎?”
徐其容想了想,問道:“是說我在姐姐的事情上處理得很好嗎?”
華裕德點頭。
徐其容有些擔憂:“可是這樣。姐姐那邊沒有事情嗎?我到底還是要擔心姐姐的。”
華裕德笑道:“徐七擔心你,你擔心徐七,倒真是姐妹情深,天下間的女人。大多是善妒的,像你們這般一心一意爲對方着想。很好。徐七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怎麼保護自己的,那杜仲也不是個蠢的,你只管放心便是。”
徐其容聽他這麼說。才鬆了口氣,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德公這話說得不對,天下間男人。雄心壯志,豈不是比女人更善妒?”
華裕德詫異:“雄心壯志怎麼能算善妒?”
徐其容正色道:“你說女子善妒。無非是大家喜歡爭,喜歡搶,明槍暗箭的。不過是大家都想過更好的日子罷了。男子雄心壯志,也不過是爲了做人上人,想要比其他人握有更多的權力,又有什麼區別?”
徐其容說這話就有些沒有道理了,典型的偷換概念,華裕德那麼聰明的人,不應該聽不出來的,只是他今兒個不知怎麼了,被徐其容這短短几句話給繞進去了,居然覺得她說得其實頗有道理!
當下點了點頭道:“還是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想錯了。”
徐其容瞪大了眼睛,她以爲華裕德會隨便說句什麼話來反駁她的,壓根兒沒想到徐其容會這麼說,一時之間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兩人今天也不知怎麼了,老是出現這種尷尬的情形。華裕德心下不想讓徐其容感到爲難,跟他說句話都要斟酌了再斟酌,便開口告辭:“眼見着天色愈暗,說不得等下就要下雪了,這裡雖然僻靜,卻也有路過的行人,若是被有心人一傳,只怕你的麻煩就少不了了。你先回去吧,我跟童兒也回去了。”
徐其容正要點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忙問道:“德公,您現在是住在雙桂禪院還是涪州城宅子裡?或者說,是住在山上?”
她剛剛纔想到這個問題,見華裕德要走,開口便急迫了些。
華裕德見她這般,愣了一下,然後寬慰般道:“不急……我現在也在山上,只怕接下來一段時間,咱們是見不了面了的。你要小心。”然後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斗篷,“你父親的這斗篷,我回去之後,讓宮七送來?”
徐其容抿着嘴道:“還是算了吧,山上冷,最近風雪也大,那件斗篷雖然不是爹爹最好的一件斗篷,卻是爹爹所有斗篷裡面最暖和的一件。你就留着它吧……若是不安心,日後再跟我爹爹道聲謝便是了。我爹爹總不會因爲一件斗篷小氣。”
華裕德失笑,告辭了轉身就走。
那件斗篷是白鶴的細絨毛做的,怎麼可能不算好東西!虞夏看着自家姑娘把它慷慨送人,心裡不知怎麼就起了一個念頭,幸好德公不是自家姑爺,不然自家姑娘這麼做,豈不是女孩子胳膊肘往外拐了?這還沒有過門呢,就先拿自己爹爹的東西去體貼人家了。
這個念頭剛起,虞夏就意識到了自己想法的不妥,暗罵了自己一句,真的是腦子被風一吹冷傻了,怎麼會有這麼毀姑娘名聲的念頭,以後斷不能如此了!
徐其容並不知道虞夏的想法,今日跟華裕德見面,雖然遇到了些讓人尷尬的情形,華裕德也沒有跟她說什麼正經事,可她莫名的就覺得心底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爲姐姐鬆的,還是爲徐家鬆的,還是爲華裕德鬆的。
徐其容搖了搖頭,並不細想,帶着秋濃和虞夏就進了大門。
童兒跟着華裕德走遠了之後,眼見着回頭也眼見不着徐家的大門和屋吻了,童兒才搔着腦袋問自家主子爺:“爺,咱們不是說要去提醒徐十五麼,怎麼說了一通廢話就走了?”
華裕德腳下步子一頓,然後瞪了童兒一眼:“她已經從那通廢話裡面聽出了我想跟她說的意思了。”
童兒見華裕德說這話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驚了一下,頓時有些不理解聰明人的天地了。
華裕德並不理他,擡腳繼續往前走,他身子好了一些之後,已經不像之前那般懼寒了,就是不披這斗篷,也不會覺得冷。徐亭遠這斗篷確實是做得暖和,裹在身上,又走了幾步路,他居然覺得身上已經熱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了。
右手修長的手指搭上斗篷的帶子,正要解開,忽然想起徐其容仰着頭給他系斗篷的模樣來,不由得心頭微動,手上的動作卻是停了下來。
熱……就熱一點吧,冷了這麼多年,也該熱一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