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溫玉在書樓看書,宋懿行又摸過來了。溫玉聽到聲響,擡眸見是他,趕緊起身準備收拾東西走人。這傢伙,每次來不是氣她,就是說些不冷不熱的話讓她心裡添堵的。她說不過他,難道還躲不過麼?
“這個……”宋懿行側身攔在閣間門口,遞了本與昨天宋嘉言送的一模一樣的小冊子過來。溫玉瞅了他一眼,以爲他是藉此嘲諷她與宋嘉言之間的關係,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繞開他,繼續往外走。
“誒?”宋懿行再次攔下溫玉,用很受傷的表情看着她,說道。“至少打開看看吧,我用了好幾天收集的。”
溫玉警惕地看看他,也不接過來,就着他的手翻開第一頁看了看,發現卻也是通今的內容。溫玉擡眸狐疑地看向宋懿行,宋懿行便邀功道:“我從歐陽博士那裡打探來的,今年要考的內容,都在這裡面了。”
“真的假的?”溫玉對此抱着極爲懷疑的態度。“年考的內容,有這麼容易打聽到?”
“又不是你打探的,你怎麼知道打探起來很容易?”宋懿行對溫玉蔑視他的勞動成果而表示不滿。
好吧,正好宋嘉言給的那本已經看完了,多看些所謂的“重點資料”也是好的。道了聲謝,溫玉便接過書坐回身,翻開看了起來。這冊子上的墨跡也是新的,看來確實也是這兩天寫的。可是,宋懿行這傢伙爲什麼會這麼好心麼?他會爲她去收集資料,還專門整理成冊……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吧?
溫玉用懷疑的目光瞅瞅宋懿行,宋懿行卻是找了本書,坐在旁邊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溫玉看了他兩眼,見他難得安靜,便低迴頭繼續看。看了幾頁,忽然覺得有些不對。擡頭看向窗外的樹梢沉吟了片刻,回想前幾天在另一本書上看到的,問道:“重組東閣,建議推行禾澤水利法的,是程忘年程大學士吧?你這裡怎麼寫是謝道玄謝大學士?”
對於自己的記性,溫玉還是很有自信的。她前幾天看到過關於禾澤水利法的記載,腦海中還有印象。確實是程忘年起草並建議推行的,雖然這件事情謝道玄也有參與,但他是持反對意見的。所以這個方案在東閣裡都沒有全票通過,送到內閣公議時被否決掉了,最終沒有順利施行。
“哦?”宋懿行終於從他的書上擡起目光來,在溫玉臉上轉了一圈,笑盈盈地說道。“恭喜你,發現了”
“什麼?”溫玉的眉不由擰了一下,難道這傢伙,又是故意的?
宋懿行合上書坐近身來,笑眯眯地說道:“既然你都發現了,我就與你實說吧這上面,總共有八十八處錯誤,你慢慢找吧。”
“……你?”溫玉不由握起了拳頭,真想一拳砸在那張笑眯眯的臉上。就這麼薄薄的一本東西,丫丫的竟然有八十八處錯誤?那還有對的地方嗎?靠啊,她剛纔已經看了那麼多頁,說不定全是錯的而且還不知道錯在哪裡在這種時候跑來誤人子弟,可惡自己一開始就不該信他怒從心生,隨手拾起一本書,便往那張欠抽的臉上拍去。
宋懿行似乎早有防備,一擡手便將溫玉的手握了住,制止了書本的去勢,笑着說道:“你要打我,我是樂意給你打的。打是親,罵是愛麼?不過,這帳能不能先記着?若是你將這裡面的錯處都挑出來了,卻還是沒能進前三的話,你再來找我清算這筆帳,要打要罵都隨你,怎麼樣?”
聽到他說“打是親”時,溫玉便忿忿地抽回了手來。聽他說完後,擡眼瞅瞅他,使自己心氣平復下來,說道:“好。我照你說的做,若是進不了前三,你得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溫玉瞅了他一眼,說道:“到時候再說。”
“哦……”宋懿行似乎認可了。“禮尚往來,若是你進了前三,那你也得幫我做一件事情。”
溫玉“嘁”了一聲,說道:“不幫。”是他自己送上門來主動認“宰”的,她纔不吃這個虧。
“好吧,好吧,不幫便不幫。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他忽然這麼好說話,不由得又讓溫玉心生警惕,不知道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當即摸了那本小冊子,出門到外面的藏書室裡,對着上面涉及的內容點,一條一條地對照着找相關書籍。
溫玉一邊找,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想,宋懿行的這本東西會不會根本就不是所謂的“內部資料”,而是他自己杜撰出來,晃點她的?雖然這個機率非常得大,但是他要真這樣做,也未免也太閒着蛋疼了吧?找了一堆的書,搬回書閣裡,發現宋懿行沒在了。不免鬆了口氣,走了好啊,他在旁邊嘰嘰歪歪的,吵死個人了安靜地翻了會書,又找出了幾個錯處進行更正,就發現宋懿行又回來了。手裡提了好幾個紙包,身後還跟了個學役,端了壺花茶。
“放這吧。”宋懿行像個主人一樣,將溫玉的書往角落裡推了推,騰出空間讓學役將茶壺和杯盞放下。等學役走後,他依然完全無視目瞪口呆的溫玉,兀自爲自己和溫玉各沏了一杯熱茶。還將手裡提來的紙包一一打開,竟是各色的糕點。等這一切擺放完整,便熱情地邀請溫玉品嚐。
溫玉的臉黑了黑,走到書閣外,再次確認了一下門外面貼的木牌,上面赫然謝着“禁止帶食物進入書樓”字樣。這傢伙竟然明知故犯,還堂而皇之地讓學役給看到了,要是追究起來,這責任是不是就算在她頭上了?見宋懿行也跟着出來了,溫玉便指着牌子上的字,說道:“你是文盲嗎?”
宋懿行站到溫玉旁邊,看了看那塊牌子,似乎認真地分辨了一下上面寫了什麼字,然後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我知道啊,我來的時候已經在學役處交了罰金了。”
“罰金?”
“是啊。”宋懿行倒是一副很坦然的模樣。“帶一次罰20兩,我已經交過了。”
“……”溫玉的嘴角隱約抽動了兩下,用看白癡的目光看着他。“你就非要在這裡面吃,這裡吃起來香一點?”
“我是買給你吃的。”宋懿行很好心的模樣。
“我不想吃”
“好吧,是我想吃。”
“……”溫玉無話可說了。算了,隨便他去吧。反正是他的錢,他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她管不着若不是要查的資料太多,她不好帶書回去,她這就收拾東西走人了。現在只能叮囑一句“吃歸吃,不許發出聲音”,便坐了回去。
宋懿行跟了進來,挨着溫玉坐下,笑盈盈地說道:“難道你吃東西要發生聲音的麼?”
“……”好吧,他們貴族教育,吃東西是不發出聲音的,算她粗俗了,瞪了眼越坐越近的傢伙。“坐遠一點。”
“好。”宋懿行依言挪遠了一點。安靜了一會,他又問道:“找出幾處了?”
溫玉頭也不擡地回答道:“五處。”話音未落,便見到有一塊水晶紅棗糕出現在了視線中了,旁邊傳來溫柔的詢問聲:“嚐嚐?”溫玉的眼角掛下兩條黑線,說道:“不用,謝謝。”
宋懿行又安靜了。大約過了十五分鐘,他又問道:“找出幾處了?”
“六處。”
“吃嗎?”
“……不用”
爲了找出那書裡的八十八處錯誤,溫玉足足用了十天時間。等她找齊了,年考就已經近在眼前了。自那日以後,就沒有再見過宋嘉言,宋家也沒有別的風聲。就是宋懿行每日都跑來書樓找她,看看書,再拿食物誘惑她。一開始溫玉還能堅決地拒絕,後來有次看書入了神,隨手便接了他遞過來的糕點吃了,於是晚節不保。結果,這幾天下來,便覺得長胖了不少。
科考的具體時間表在公佈出來了,十二科目考十天,基本上是一天一科,其中騎馬和射箭並在一處,博古和舞蹈是同一天,同時不同試場開始。騎馬射箭一起,溫玉倒是可以理解,但博古和舞蹈同一天的話,那不是要趕場了麼?後來蘇葉說既然排在一起,就說明沒有人同時選這兩科的,去年是博古和拳術排在一起,看來報博古的人大多比較“專才”。
溫玉報的三科,排得都比較後面。最先輪到的音律也已經是在第六天了,繪畫在第八天,通今在最後一天。雖然都在中後期,相對比較密集,但溫玉還是覺得蠻好的。因爲通今在最後一天,她可以多幾天準備時間。
在年考正式開始前一天,溫玉收到了學役送過來的一個函件。裡面有考試須知、考場安排,以及座位號序次號之類的東西,還是非常詳盡的。溫玉收了,便又窩去書樓看書了。宋懿行由於跟溫玉報的是一樣的,因此還是每天淡定地過來,坐在旁邊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