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雲鵬現在是十分苦惱,卻對這苦惱萬般無奈。他的世界,他是回不去了,但在這個世界裡,他卻在等死。
人有時就是這樣,在他的世界裡,他對那裡這不滿那反感的。一旦失去了,他才知道,雖然清貧雖然志不得伸,卻過得悠閒,過得還算自在。但現在,他失去了他曾經不屑一顧的一切,還沒機會糾錯。他所面對的,是二十年後玩完的結局,而且沒得選擇。
二十年後,他才五十歲,就這麼死了?而且,以他的判斷,十年之後地球的氣溫,很可能上升到人所無法承受的地步。象地鼠一樣地躲在瓊斯母艦裡,那是怎樣的一種生活?
他想不通瓊斯人是怎麼想的。要過平穩而悠閒的日子,那是要想開了知足常樂,還要有適當的、豐富多彩的日常生活、娛樂,更要沒有什麼後顧之憂。沒什麼可享受的,還得直面二十年後玩完的結局,你還能過得悠閒自在?
瓊斯人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東東?
雖然有所憂慮,但還沒到那個時候,他當然不甘心。所以,他今天把話撂出去了,看瓊斯人怎麼答覆。
“我看她們應該能想通,”跟張靜怡、項紫丹等等討論這件事時,張靜怡覺得相對樂觀:“她們既然不跑,母艦也有多餘,用整個地球交換兩艘母艦,她們沒損失啊!”
“我看難!”項紫丹卻沒這麼樂觀,她覺得瓊斯人思維古怪,無法用常理判斷:“我們無法把地球藏起來,也無法阻止她們利用地球上的資源,她們爲什麼要跟我們交換?”
“多想沒用,靜待迴音吧!”舒雲鵬說。
“嗯!”項紫丹說:“哥,歐陽嘯月有事想跟你說。”
“哦?她的傷好了?”
“好了,”項紫丹說:“我叫她們過來吧!”
歐陽嘯月和卡佳來了,她們告訴舒雲鵬,她們逃出中央城之前,在衛戌司令部的倉庫的地下室裡藏了一批物資。她們炸塌了倉庫,掩蓋了地下室的入口:“有不少,要不要去挖出來?”
這是個好消息,瓊斯人正在蒐集各種物資,地球人也該準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舒雲鵬考慮了一下,問項紫丹現在中央城的情況怎麼樣,項紫丹說那裡人死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安靜了。
“那我們去把物資挖出來運過來?”舒雲鵬說。當過家了,才知道油鹽醬醋貴,雖然只剩四千來人了,要養活她們也不容易。
“我去吧!我和嘯月帶三十個人去就可以了,”項紫丹主動請纓,她怕舒雲鵬去了不安全。
“還是我去吧,”舒雲鵬說:“我想去看看中央城現在成什麼樣了,順便還得去永恆之地看看。”
項紫丹沒話說了,只能問道:“那瓊斯人如果有反饋了怎麼辦?”
“你再通知我好了,不急!”舒雲鵬說:“張靜怡和貞姐身體都不是很好,我不在你負責這裡的一切。”
項紫丹沒奈何,她立刻調派了五十名士兵跟隨。舒雲鵬、歐陽嘯月、卡佳帶着五十名士兵,登上太空船立刻出發了。
太空船升空,立刻加速,很快路程過半了。遠遠的,舒雲鵬已經看得到永恆之地那座高大的牌坊了,項紫丹突然要求通話。
“哥,趕快回來!”聽聲音,項紫丹很急切也很激動。
“怎麼啦,瓊斯人有迴應了?”
“不是!你趕快回來吧,原因不方便說。”
“怪了!”舒雲鵬笑道:“還有不能說的?這麼神秘?”
“真的啊,哥!”項紫丹激動得嗓音發顫:“快回來啊,哥!”
“好吧,我們這就返航!”
舒雲鵬只能下令太空船調頭返航。他們回到居住的瓊斯母艦上,項紫丹看到舒雲鵬,二話沒說,就帶他來到科學家與技術人員居住的地方:“她們有事要報告!”
“上校,請您過來看,”說話的是女科學家程元潔,舒雲鵬只知道她姓程,是黃朗的助手。他以前去見黃朗,見到程元潔只是點頭一笑,並不熟悉。只是在逃離中央城時,他命令她把科學院的資料打包裝船,那時才真正開始打交道。
“程教授,請講!”他客氣地說。
全息圖像出現,是一座城市的立體圖像。
“這好象是中央城嘛!”舒雲鵬仔細看了後說:“這是黃教授保留的城市立體全圖?”
“不僅如此,上校!”程元潔將圖像轉了個角度,說:“上校請看,這是中央城地下建築的三維圖像!”
程元潔一邊不斷轉動圖像一邊解釋。原來,中央城地下建築並不象平時能看到的那點。在原來的地下層下面,還有兩層地下建築。這兩層地下建築的面積加起來,不小於中央城地上面積。
“原來中央城還有地下城!”舒雲鵬驚歎!“真是想不到!”
“不止於此,上校!”程元潔說:“這分爲兩層的地下城,有獨立的發電系統和水循環系統,而且,還有適合人造陽光下生存生長作物的農場和各類製造系統。也就是說,只要啓動地下城的自控系統,地下城這個生態系統整個兒就能運轉起來!”
“能養活多少人?”舒雲鵬壓抑不住內心的喜悅,說話聲音也有點發顫了。
“據粗步計算,不少於兩百萬人!”程元潔說到這裡,面露喜色:“其實我們無需仰仗瓊斯人的鼻息!”
“而且,”另一位科學家補充道:“地下城最深處離地面約兩千米。也就是說,只要進了地下城,能維持生命的時間,不是瓊斯人說的二十年,而很可能是兩百年!”
舒雲鵬沉默,他看看周圍,他身邊就是張靜怡,項紫丹和程元潔等三位科學家。這是個重大喜訊,也是個重大秘密,知道的人當然越少越好。項紫丹很謹慎,她已經派了艾米莉、樑晶晶,把包括歐陽嘯月在內的人都擋在了外面。
看到在場的就是這麼六個人,舒雲鵬鬆了口氣:“那麼程教授,啓動地下城系統需要怎麼做?”
“這是黃教授留下的資料裡發現的,上面還特意註明,如果他和易千雅將軍遭遇不測,請把此資料交給舒雲鵬先生!”程元潔說:“這個地下城開啓的密鑰藏在隱秘之處,爲數不多的幾個人的虹膜,其中包括舒上校的虹膜,才能打開隱秘之處拿到密鑰!”
舒雲鵬聽到這個,不禁淚往上涌。黃朗是在和易千雅一起去通訊大樓之前,提取了他的虹膜識別數據,臨時起意做進系統的。他現在知道了,黃朗當時也許預感到了此一去可能在劫難逃了。
“除了我們在場的六個人,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沒有了,”程元潔說:“整理黃教授的資料,只有我們三個人。”
“很好!”舒雲鵬控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嚴厲地說:“現在我宣佈,此事暫時保密,知情者只有我們六個人!泄密者死!”
舒雲鵬和張靜怡、項紫丹走到外面,歐陽嘯月迎上來問他,還去不去挖那些物資了。舒雲鵬告訴她,情況有變,暫時不挖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等只有他們三個人時,張靜怡問道:“是不是不打算跑了,跟瓊斯人耗,看誰活得更久?”
兩個女人的目光都落在舒雲鵬臉上,她們在等他拿主意。舒雲鵬沉默着,一時想不好了。
現在她們面臨兩個選擇,第一,所有的地球人進入地下城,在那裡可以活過兩代甚至三代人,隨之而來的就是滅頂之災。第二,還是堅持跑,設法說服瓊斯人,離開地球。
兩個方案都不圓滿,第一個不用說,被動的,只不過多活若干年最終滅亡。第二個呢,看似主動,但風險非常大,在本已動盪不寧的宇宙空間,很可能走不了多遠就徹底終結。
他無法選擇,所以他反問道:“你們覺得呢?”
“我們想不好才問你呢……”張靜怡嘆了口氣。
舒雲鵬苦笑:“都把難題交給我啊……好吧,我說說我的想法!如果我們進入地下城,可保我們這一代甚至你們的孩子這一代無恙,可最終的結局顯而易見!如果我們打算跑,就該有思想準備我們跑不遠,我們這代人就可能消失在茫茫太空中!”
他說到這裡,看看兩個女人:“而且,如果我們打算跑,那首先還得過瓊斯人這一關。我們自己的科技水平,已經來不及發展到能應付如此殘酷天劫的水平,必須用瓊斯人的技術!而她們,看起來不打算提供給我們,瓊斯露露到現在還沒回復就是證明。所以,無論是提供技術及母艦,還是讓她們和我們一起跑,我們先得說服她們!”
“你的想法是……”
“跑!”舒雲鵬說:“我不想就這麼算了,你們同意嗎?”
“我同意!”項紫丹搶着回答:“哥怎麼做,我都跟隨!”
“我也同意!”張靜怡說:“即使不是我們這一代,把面對天劫的結局留給下一代,我活着既汗顏也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