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驅散黑暗後,海潮領以一個極快的速度甦醒過來,並進入全速運轉狀態。
大多數工人的作息時間是這樣的:
10分鐘早餐,15分鐘趕路,8點前抵達工廠,隨後進入工作狀態,12點午餐,午休半個小時,下午1點繼續工作,5點晚餐,然後工作到晚上8點,最後下班。
這是正常的班次,許多工廠由於訂單極多,還會有夜班,最典型的就是武器製造工廠,它們進入兩班倒狀態,已經持續2個月時間了。
海潮領的每一位工人,作息時間都像時鐘一樣準時,在他們看來,一切雖然忙碌,但是卻充滿希望,一如每天清早的朝陽一樣。
在這個矇昧的時代,只有在高度工業化的海潮羣島,才能看到這幅景象。
8點整,用過豐盛的早餐後,一隊熱魔動力車輛開出領主府,沿着水泥道路開上寬闊的“第一大道”,在路過平民們敬畏的眼神中,匯入稀疏的車流中,馳向遠方。
8點15分,車隊抵達一座工廠,門口的守衛一看見車隊,慌忙搬開大門口的木製路障,一臉恭敬的目送車隊開進工廠。
8點20分,在領主府守衛的簇擁下,執政官小姐帶着愛莎姐妹,出現在工廠內部的一塊鋪着水泥的露天廣場上。
4塊巨大的亞麻布鋪在地面上,數十名工人正提着裝着木桶在附近走來走去,忙碌的給亞麻布刷上淡黃色的水母漆。
“斯特朗,這一批外貿專用的熱氣球,能否如期完工?距離貿易船隊的下一次遠航沒有幾天時間了,我們得加快速度。”
安吉拉看向一臉拘謹的立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問道。
“執政官小姐,每個氣球需要刷3遍水母漆,以工廠的產能,每天可以生產2個氣球,只要機械工廠的熱氣球動力吊籃準時送貨,我們絕對可以按時完成。”斯特朗緊張的回答道。
少女微微頷首,又轉頭看向另一位身穿黑色魔械師制服的男子。
“艾斯利,‘猴版’動力吊籃能夠按時供應嗎?”
少女所說的“猴版”,指的是低配版的魔能機械裝備,這個概念自然來自雷諾。
按照雷諾指定的規則,任何外貿版的魔能機械,性能都必須比自用版更低。
以熱氣球爲例,猴版動力吊籃採用的不是可以自動充氣的“魔動充氣機”,而是全手工充氣的機械,操作起來費時費力。
它的熱魔加熱器也更簡單,採用的符文組是第一代【熱魔轉化】符文組,其能量轉化效率遠遠低於最新版本。
這帶來了一個明顯好處,就是符文方板更容易雕刻,熱魔加熱器的製造難度大大降低,連帶着成本也下降了很多。
另外,爲了防止被競爭對手破解,雷諾這個壞心眼的傢伙,還命令符文魔械師們在符文組上加入大量冗餘無用的符文,即使是符文學造詣極深的魔械師,恐怕也要研究十幾年時間才能最終破解。
艾斯利躬身行了一禮,說道:
“執政官小姐,我們預計可以提前至少2天以上完成……”
※
同一時間,在奧丁島上的另一間工廠裡,雷諾正聚精會神的操控一大團金屬熔液,在【念動力】的控制下,時不時有幾塊金屬材料飛過來,沒入熔液中。
很顯然,他正在煉製某種金屬合金。
在雷諾附近,艾達妮絲正蹲坐在他腳下,眯着貓眼盯着懸浮在空中的熔液團。
他打算用這種合金製造一件新型武器,然後去狠狠的報復那隻可惡海蛙魔蛇。
斷臂之仇,非報不可!
※
在幾千裡之外的拿騷溼地邊緣的某一個村莊內,則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
孔武有力、衣甲俱全的士兵們,蠻橫無理的闖入每一棟木屋,將裡面的村民們拖出來,帶到村莊中的泥地上。
有些村民試圖反抗,然而這種行爲只會爲他們招來一頓暴打,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這些粗魯無禮的士兵們,還會趁機在年輕的農婦或者少女身上上下其手,惹來一陣陣驚慌失措的哭叫聲和其它村民的怒吼聲。
再加上小孩子的哭嚎聲,老人們的哀求聲,整個場面亂得一團糟,活脫脫一副黑獸人進村的景象。
此時在空地旁邊,雷鷹公爵的孫女,阿莉埃蒂小姐正皺着眉頭的望着眼前兵荒馬亂的場景,以及髒兮兮、臭烘烘的村民們,她不由掩住鼻子,漂亮的大眼睛中毫無憐憫之色,只有對低賤貧民的輕蔑。
在她身邊,一位油頭粉面的貴族青年討好的說道:
“美麗的阿莉埃蒂小姐,坎德拉村的村民今天就能全部集中起來,並押送到附近的臨時營地中,營地裡將會有專人看管,保證出不了亂子。”
“另外,有一些村民逃走了,我已經派出士兵帶着獵犬去抓捕了……”
阿莉埃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嬌滴滴的說道:
“哦?逃走的農夫多嗎?”
貴族青年乾笑了一聲:
“不算太多,那些該死的賤民不知好歹,我們拉斯里得男爵領的士兵們一定會將他們通通抓回來……”
阿莉埃蒂轉頭掃了一眼空地上集中的村民,發現壯年男女的數量比其它村莊明顯少了一大截,立刻明白逃跑的人恐怕一點也不少。
她想起半個月之前雷諾離開時的交待,心中對身旁這個無能傢伙的厭惡又多了一分,但她的俏臉上卻依舊笑意盈盈。
“巴特勒先生,我不是讓你告訴村民,‘只要移民到海潮領,每週都會有一頓肉吃’嗎?難道坎德拉村的村民不相信嗎?”
巴特勒臉上的笑容愈發尷尬:
“阿莉埃蒂小姐,您也知道,這些該死的賤民……呃……捨不得離開多年生活的土地……”
阿莉埃蒂瞥了一眼對面這張令人生厭的面孔,輕嘆一口氣:
“是啊,改變總是很艱難……”
巴特勒笑道:
“阿莉埃蒂小姐,您的通情達理和睿智足以媲美您的美貌,您真不愧是王國北境最耀眼的明珠……”
阿莉埃蒂聽着對方的奉承話,心中卻對對方更加鄙夷,她越來越認識到,眼前這個人模狗樣的傢伙有多麼無能。
前不久拿騷溼地附近才發生過黑獸人軍隊入侵事件,十幾個村鎮被屠殺,整個區域都人心惶惶,只要有一絲機會,這裡的村民們絕對願意離開。
巴特勒所說的“村民們捨不得離開”,絕逼是在騙人。
坎德拉村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原因必定只有一個,那就是當地村民已經徹底不相信領主了,領主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在村民們看來都是謊言。
所以在其它村莊連哄帶騙就能搞定的移民,在坎德拉村卻不得不使用暴力。
此外,“只要移民到海潮領,每週都會有一頓肉吃”這句話,在最多村莊曾經發揮了大作用,的確有很多村民被這句話打動了。
這種事情聽起來頗有些可笑,但在異界,這是一句極具吸引力的口號。
很多底層的貧民一年都不見得可以吃上一回肉,當他們聽說有人願意每週提供一回肉食時,立即心動了。
這句承諾當然來自雷諾,不過他的原話是,“只要來海潮領,保證每天都可以吃肉”。
他說的是徹徹底底的大實話,如今在海潮領,小麥、大麥絕不是最便宜的食物,各種貝肉乾、魚肉乾纔是,每家每戶的餐桌上都少不了肉食。
有趣的是,對於這句大實話,阿莉埃蒂連一點標點符號都不相信。
開什麼玩笑,在這個世界,只有貴族纔會天天吃肉,雷諾閣下,你這是打算讓自己的領民都過上貴族的生活嗎?
於是,這個腹黑妹子自作主張的“修飾”了一下雷諾的原話,將其改爲“每週吃肉一次”。
當然,即使是“每週一次”,包括她在內的許多貴族,也對此半信半疑,但爲了哄騙村民們移民,他們假裝這是真話。
眼見空地中的村民越來越多,壯年村民的比例反而越來越低,阿莉埃蒂忽然說道:
“巴特勒先生,如果坎德拉壯年男性和女性的比例,一直是這樣的話,恐怕那位來自海外的風系超凡者閣下,不會願意支付太高的價格。”
巴特勒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了:
“阿莉埃蒂小姐,不是事先說好的嗎?不論男女老幼,一位村民支付40枚銀納爾,以作爲領主的補償……”
阿莉埃蒂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巴特勒先生,我想你忘記了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按照正常的家庭比例’,如果老幼過多,雷諾閣下恐怕不可能按照約定價格支付,比如坎德拉村的村民,我想他最多隻會出30枚銀納爾/人……”
巴特勒咬了咬牙,轉頭對着手下怒吼一聲:
“霍賓斯,加緊追捕逃走的村民,一個也別放過……”
“是,少爺!”
阿莉埃蒂看着遠去的武士,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卡斯特羅家族作爲移民事宜的“總分包商”,雷諾向他們開出的價碼高達60枚銀納爾/人,而阿莉埃蒂對其它貴族的開價是40枚銀納爾/人,轉手就賺了20枚銀納爾/人。
更無恥的是,這小娘皮還想方設法的繼續壓價,以賺取更多利潤,此次在坎德拉村,如果她成功砍價到30枚銀納爾,利潤又會多出幾十枚金納爾。
另一方面,雷諾爲了讓卡斯特羅家族更好的出力,還將移民的運輸也外包給了他們,在這一項生意上,阿莉埃蒂也能賺10銀納爾/人。
此次移民的總人數高達3萬人,雷諾一共需要支付2萬枚金納爾,而單單卡斯特羅家族就能分走近一半的收益,也就是1萬枚金納爾。
很顯然,在這次移民大潮中,卡斯特羅家族纔是分得最大一塊蛋糕的人。
不過,這一切都在雷諾的意料之中,他早就知道,異界的貴族們,就是這種貪得無厭的德性。
但雷諾一點也不會虧。
因爲他一分錢也不用出,卡斯特羅家族已經是海潮商會的合作伙伴,到時候這些錢都會折算到貨款和誠意金中。
事實上,雷諾非但不用出錢,當船隊運載着大量商品再次抵達時,阿莉埃蒂還得倒給一大筆錢。
與這種利潤低下的“販奴”生意相比,工業化大生產的利潤率,以及賺錢效率,都遠遠超出阿莉埃蒂的想象,所以雷諾一點不在乎。
區區2萬枚金納爾而已,本老爺領地裡的所有工廠一起開工,最多2天就能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