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我軍還在山腳下集結時,陣地上的德軍就停止了工事的修築,躲進只挖了一小半的戰壕,把各種武器架在了壕沿上。外緣散兵掩體裡的機槍或迫擊炮陣地,也紛紛做好了戰鬥準備,只等我軍部隊一進入射程,就立即開火。
從望遠鏡裡看到嚴陣以待的德軍,我的心裡不禁擔心起來,深怕反擊部隊的行進速度太快,沒等到火箭炮開火,就進入了德軍的機槍射程,那樣的話,就會遭受到重大的犧牲。因此,我在看散兵隊形向前推進的同時,不時地擡手看手錶,心裡默默地計算着炮兵開炮時,他們可能會行進到什麼位置。
還沒等我們的炮兵開火,德軍陣地上的迫擊炮已搶先開火。幾發迫擊炮彈呼嘯着落在開闊地上爆炸,其中一發落在了第一排,爆炸的氣浪將幾名指戰員掀倒,將整齊的隊列炸出了一個缺口。後面一排的指戰員連忙加快速度,填補上了前面的缺口。
看到我們的指戰員遭到了敵人的炮擊,我正打算轉頭讓波夫斯基通知火箭炮提前開火時,便聽到空中傳來了異樣的響動,緊接着箭一般的火光劃破了天空,拖着長長焰尾的火箭彈在空中畫出一道道弧線後,準確地落在了四號陣地的南坡上。陣地立即被一片火海所籠罩,隨即傳來了可怕的轟隆聲。
在開闊地上行進了一半的反擊部隊,見陣地被一片火海所籠罩,不光沒有減慢速度,反而由便步變爲小跑。看到這種情形,我不禁吃驚地叫了一聲,因爲照他們這種跑法,沒準第二輪火箭炮齊射還沒開始,他們就衝進了火力覆蓋範圍,到時就是一個玉石俱焚的下場、
當我們的戰士衝進四百米範圍時,山坡上沒有被炮火摧毀的迫擊炮和機槍開火了。零星爆炸的炮彈。和機槍噴射出的彈雨,不時地將我軍指戰員打倒。
就在這時,空中再次傳來了火箭彈飛行的聲音,片刻之後。四號陣地的南坡再度變爲了一片火海。片刻之前還在製造死亡的迫擊炮和機槍,都在火海中沉寂下來。見敵人的抵抗停止了,我們的指戰員加快了衝鋒速度,快速地朝南坡衝過去。
見此情形,涅克拉索夫興奮地大叫了起來:“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司令員同志,您看到了,我們的戰士衝上去了,衝上去了,馬上就能將陣地奪回來了。”
而我顯然沒有涅克拉索夫那麼樂觀,我通過望遠鏡,仔細望着還冒着濃煙和彈坑累累的山坡,竭力地搜索着可能還存在的倖存者。
當指戰員們接近半山腰的陣地時,從被炸成虛土的殘破戰壕裡,忽然飛出了不少的手榴彈。落在隊列當中炸開。在騰起大團的火光和煙塵之後,被籠罩在其中的指戰員們紛紛倒下。後面僥倖沒有炸到的人,則躲進了身邊的彈坑,衝着手榴彈飛來的方向開槍射擊,或者是將隨手攜帶的手榴彈扔過去。
看到戰士們在衝着看不清敵人所在位置的戰壕開槍時,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便放下望遠鏡問涅克拉索夫:“上校同志,上次你們師分到了一千支卡拉什尼科夫步槍,您是如何分配的?”
“每個團各三百支,剩下的一百支由師裡統一管理。”涅克拉索夫回答說:“我今天曾經問過223團的團長。他說爲了確保反擊的勝利,三營有一半的指戰員都裝備了卡拉什尼科夫步槍,剩下的指戰員都是波波沙衝鋒槍或者莫辛拉甘步槍。”
我一聽心中暗叫不好,這卡拉什尼科夫步槍雖然好使。但還有個熟悉的過程,讓一半的突擊部隊換裝新武器,不光不會提升戰鬥力,反而會因爲戰士們不熟悉這種武器,讓戰鬥力大打折扣。不過既然部隊已衝上去,和德軍的殘餘部隊展開了近戰。那麼就算想進行調整都沒有辦法了。
波夫斯基好奇地問涅克拉索夫:“師長同志,您看山坡上的戰壕,幾乎已經被我們的火箭炮摧毀,可那些還在戰鬥的敵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我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是質問涅克拉索夫:你剛剛不是說四號陣地上沒有坑道嗎?那麼這麼多的敵人,是如何在我們強大的火力覆蓋下倖存下來的?
波夫斯基所問的這個問題,其實我也發現了,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問。既然他問起了,我也就保持沉默,想聽聽涅克拉索夫是如何回答的。
涅克拉索夫沉默片刻後,指着遠處的陣地說:“司令員,上校,你們請看,在南坡的兩側,有交通壕和北面相連。我估計敵人在遭遇炮火時,大部分兵力是躲在了北坡。他們等我們的指戰員衝上山坡,無法再得到炮火支援的情況下,就從側面衝出來,用火力封鎖我軍衝鋒的道路。”
山坡上的指戰員雖然沒有了炮火支援,但他們利用彈坑做掩護,躲避着敵人用手榴彈和機槍組成火力封鎖網,繼續朝上衝鋒着。有的戰士剛從彈坑裡一冒頭,就被敵人的子彈擊中,或者被橫飛的彈片打倒。
躲在彈坑裡的指戰員,見到自己的戰友接二連三地被打倒,就沒有再盲目地朝上衝。而是站起端槍朝外面掃射後蹲下,或者是連滾帶爬地從一個彈坑翻進另外一個彈坑。
德軍躲在戰壕裡殘兵敗將雖然還在不停地射擊,或者朝外面扔着手榴彈,但依舊擋不住我們的戰士一點點接近工事。功夫不大,躲在彈坑裡的戰士投出一連串的手榴彈,趁戰壕裡被炸得濃煙滾滾,影響德軍的視野時,果斷地躍出了彈坑衝進了戰壕,和裡面的德軍展開了近戰。
一點被突破,德軍就亂了陣腳。越來越多的指戰員躍出了彈坑,衝進了戰壕,和殘存的德軍官兵混在了一起,展開了近距離的搏鬥。
雖然我所在的觀察所距離戰鬥的地方有兩公里遠,但我似乎一直聽到戰場上的喊殺聲在我的耳邊迴響。在我的注視下,德軍的抵抗終於漸漸地停止了,戰壕裡的指戰員兵分兩路,分別從東西兩個方向,沿着交通壕衝向了北面的陣地。
看到紅旗重新在四號陣地上空飄揚時,我長吁一口氣,心說終於將該死的陣地奪回來。有了這次教訓,前沿各部肯定會加強戒備,德軍再想這樣輕鬆地拿下我們的陣地,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半個小時後,三營長興匆匆地回到了觀察所,親自向我報告收復陣地的喜訊。我仔細地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大尉,只見他領口的風紀扣敞開着,佈滿煙塵污垢的狹長臉孔上滿是喜色。他興高采烈地向我報告說:“司令員同志,我們已成功地收復了四號陣地。”
“好樣的,大尉同志。”我擡起雙手重重地拍打着他的肩膀,稱讚他一句後,又叮囑他們說:“既然陣地已奪回來了,就好好地守住它,絕對不能讓德國人再奪過去。明白嗎?”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大尉響亮地回答道。
我對大尉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回過頭,對站在旁邊的波夫斯基說道:“上校同志,您給副司令員打個電話,就說四號陣地已奪回來了,讓他立即將這個喜訊上報給方面軍司令部。”
“是,司令員同志。”親眼目睹了收復四號陣地全過程的波夫斯基響亮地答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