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周敘深氣定神閒的一句“應該的”, 姜嘉彌忍不住在心裡控訴。
明明在背後這麼過分地逗着她玩兒,結果一轉頭就又能做出冠冕堂皇的樣子來,將剛纔的壞心掩飾得滴水不漏。
又不是誰的演技都像他一樣好, 他總該給她一點反應和調整的時間吧!這麼突然, 她差點就露餡了……
好在她掩飾不了的臉紅, 在樑荷跟姜言東看來只是因爲尷尬和窘迫。
“還拍照嗎?”樑荷問。
姜嘉彌趕緊搖頭, 這種差點被發現的刺激她可不敢再體驗第二次, “不拍了。”
“那我們倆一起走,說會兒話。”
“好。”她應聲走上前去,中途假裝不經意地轉過頭, 故作委屈地瞪了身後的男人一眼。
周敘深原本不緊不慢地朝前走着,見她回頭, 眉眼間驀然浮現出笑意, 剛纔那副客套禮貌的神色頓時搖搖欲墜。
見狀, 姜嘉彌心裡泛起形容不出的得意與歡欣。
“嘉彌,你一直捧着這花累不累, 要不要我幫你拿一會兒?”
她忙收斂了表情,抱着花的手下意識微微收緊,“沒事我不累,這花很輕的。”
如果這真的只是一束鬱金香,那讓樑荷幫忙拿一下也沒什麼, 可現在她卻擔心裡面那朵“秘密”會被發現。
還是她自己拿着比較保險。
樑荷本來就是隨口一問, 聞言也沒堅持。
不知不覺, 他們走到了迴廊的盡頭, 再往前走是一座橫跨湖面的橋, 可以由此走到湖對岸。如果不想過去,則可以繼續往前走到大路上去。
湖對岸和經管院的位置是反方向, 他們便繼續往前拐入主路。路兩旁種着高大的梧桐,樹後立着幾棟教學樓。
這條路上的人一下多了起來。
經管學院外設立了一個臨時的志願服務點,負責給人引路,以及發放校慶的紀念週邊,所以附近聚集了不少人,周圍還時不時有人路過。
從大一到大三,姜嘉彌的專業成績一直排在前列,還參加了不少院校的活動跟比賽,實力出衆又有出挑的外表加成,學院裡幾乎沒人不認識她。
因此她一出現,就有不少人先後看了過來,接着又注意到站在她旁邊的其他三個人。
姜嘉彌有點不自在。倒不是不適應衆人的目光,只是不習慣自己成爲焦點的同時,旁邊還有個周敘深。
她擡眸往志願服務點的位置看了一眼,表情頓時微微僵住。
周臨也在。不過他並沒有走過來,只是悄悄朝她揮了揮手。見狀,她只好也隱蔽地擡手迴應了一下。
姜嘉彌手還沒放下,一轉頭就看見周敘深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明明沒做什麼虧心事,她卻被他看得心虛,忙把手縮回來背到身後,訕訕地笑了笑,“周老師,你是不是要去見許院長啦?”
周敘深眉梢微挑,先是點了點頭,就在她以爲他要提出先走的時候,他又凝神看了眼腕錶,忽然笑了。
“約的是十一點,再晚一點過去也沒什麼。”
說完,他又擡起眼望着她,好像在讓她如意之前非要這樣逗一下她不可。
一口氣還沒鬆下去就又卡在胸口,姜嘉彌睜大眼,正要瞪他一下以表達自己的不滿,姜言東卻忽然轉過身來。
她神色一頓,非常努力地緩和表情,彎起脣角乖巧點頭,“……好的。”
話音落下,周敘深右手虛握成拳抵在脣邊,別開臉很輕地咳嗽一聲。
然而她卻清楚地看到了他脣邊的笑弧。
過分!有什麼好笑的。她忍不住腹誹,抿着脣時臉頰微微鼓起來。
“那是做什麼的?看上去挺熱鬧。”姜言東指着志願服務點問。
姜嘉彌回過神,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邊都是志願者,專門爲校友和其他學院的人提供幫助,順便派發紀念品。”
說着,她心裡突然有了主意,又提議道:“那邊的文化牆可以參觀,你們先隨便轉一轉,我去領一份紀念品就回來。”
樑荷點頭,“好,你去吧。”
聞言,姜嘉彌轉身快步走向服務點。一走近攤位,就有人殷切地靠了過來,“嘉彌。”
她擡眸,看清來人時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很快又如常地朝對方笑了笑,“沈勵。”
“你還沒拿紀念品吧?這個給你。”開朗陽光的青年遞過來一個紙袋,難得笑得有點靦腆,“你也在忙着接待校友?”
“不是,我爸媽還沒和我一起好好逛過學校,所以這回就想着來參觀一下。”
“原來那是你爸媽,我還以爲是校友。”沈勵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薅了下頭髮,“那周先生他……?”
姜嘉彌明顯感覺到其他人也看了過來,儘量輕鬆坦然地答道:“他跟我爸媽認識,所以今天就一起來了。”
“認識?”又有兩個同學八卦地湊了過來。
她又點頭“嗯”了一聲,“對。”
雖然去了周臨生日會的人都說不會在學校裡聲張他和周敘深的關係,但難免會傳出去一點,順帶着也會有人知道她家裡和周敘深有往來。就像外語學院的人聽說這件事後,甚至還推翻了對陳嬗的惡意謠傳。
但經管學院裡知道的人似乎沒那麼多。
考慮到這一點姜嘉彌才選擇主動過來。反正都被看到了,那就大大方方地過來滿足他們的好奇心,這樣也能避免一些奇怪的傳言和猜測。
“你爸媽竟然和周先生認識!既然能約着一起來校慶,那肯定很熟吧?”
“算是朋友。”她回答得比較含糊。
有人立刻接話:“之前還有人說你家只是做點小生意,我就說嘛,怎麼可能。”
隔着一段距離他們看不太清,只能感覺到姜言東等人的氣質看上去確實不太一樣,外加能隱約辨識出樑荷手裡那隻六位數的包。再一聯想平時有人目睹的接送姜嘉彌的那些豪車,怎麼也能猜出並不只是小富之家。
惟森如今的市值,給了他們衡量姜家家底的參照物。
姜嘉彌沒否認,只是望着說話的人笑了笑。
這種時候再過度謙虛,可能會起反效果。
被她這麼一看,對方倒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周圍的人也沒再開腔,最多互相眼神交流一下。
一旁的沈勵終於回過神來,卻還訥訥的有些無所適從。
他之前也能看出姜嘉彌家境很好,但沒想到會這麼好,之前還鼓起勇氣傻傻跟她告白。現在看來不論哪方面都和她差得太遠太遠。
希望她不要覺得自己太過不自量力……
正這麼想着,面前的女孩忽然轉過身來,提起校慶紀念品的袋子朝他晃了晃,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明亮,卻又保持着普通同學間的距離。
“剛纔都忘了跟你說謝謝。”
沈勵一怔,心底驀地輕快豁然,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沒關係的,這個東西也沒我什麼功勞,我就是裝袋遞給你一下。”
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她真是那樣的人,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她。
“先祝你晚上演出成功,我挺期待你們的節目的,到時候還準備全程錄下來。”他撓撓頭,朝她晃了晃手裡的相機。
“謝謝你。”姜嘉彌邊往外走,邊朝他揮了揮手,“晚上見。”
“晚上見。”
……
姜嘉彌走回文化牆附近跟姜言東他們匯合,剛站定,就聽見樑荷問:“剛纔跟你說話的那個男孩兒,是你同學?”
“嗯,我們一個系的。”
樑荷點點頭,“看着挺陽光的。”
姜言東卻輕咳一聲,“對你這麼殷勤,是不是喜歡你?”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少年人的心事藏不住。
姜嘉彌愣住,下意識就要去看周敘深,又硬生生忍住,只不過對方的目光卻有如實質,不輕不重地落在她身上。
“爸,我們就是同學……”她窘迫地道。
姜言東擺了擺手,一臉‘不要瞞我,我都知道’的表情,“你爸我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來。”
聞言,姜嘉彌驀地語塞。
一眼就能看出來?火眼金睛?她表示很懷疑。畢竟最該被看出來的那個就站在旁邊呢,他還不是樂呵呵的毫無察覺……
“你女兒這麼優秀,別人喜歡她很正常,你這麼有敵意幹什麼。”樑荷蹙眉,“她這個年紀談談戀愛,也算是校園生活里美好的一部分。”
“我哪裡有敵意了,只是作爲父親關心一下。”姜言東沒多爭論,只是笑着回了兩句。
他們的觀念本身就有些不太一樣,這一點在教育孩子上體現得也很明顯,但現在他們已經分開,孩子也大了,沒必要再爭執什麼。
姜嘉彌剛想點頭附和樑荷,聽見姜言東的話後動作又驀地一頓。
過了片刻,她忍不住擡眸悄悄看了周敘深一眼。
然而他卻好像並沒有關注這個問題本身,只是溫和地望着她,示意她先安撫父母。
他畢竟是外人,這種事不方便開口。
他們之間明明隔着一段距離,姜嘉彌卻有種錯覺,彷彿自己被一隻溫熱有力的大手給輕輕托住了。
她又想到了上回在書房時,他給自己的那個擁抱。
“好啦不說這個了,”她笑着岔開話題,“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坐?或者直接去吃飯吧?”
她知道,其實剛纔姜言東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也不是非要刨根究底,但父母的這種分歧存在已久,沒離婚的時候就鬧過很多不愉快,樑荷的不悅也只是一種條件反射。
姜言東舒了口氣,“好,那就去吃飯吧。”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失陪了。”
周敘深微微側過頭,狀似不經意地對上那雙杏眼。聽見他要走,她好像有了點小情緒,目光可憐兮兮地勾住他的,無聲又纏人。
明明剛纔還盼着他離開。
他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喉結微動,剋制地開口道:“晚上見。”
看似普通的寒暄,實際卻是在哄她,以一種最光明正大又最不動聲色的方式。
察覺到他眼底隱晦的溫度,姜嘉彌心尖微熱,垂眸眼觀鼻鼻觀心,等父母和他說完話後才又掀起眼看他,乖乖回道:“周老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