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家族人臉上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唐亦舜在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們的眼界被侷限在這峽江谷地之中太久了,是時候應該拓展開來。峽江唐氏這麼長時間所做的一切努力不就是想要打破峽江的禁錮,走到外面更廣闊的天地中麼?
現在就輪到他唐亦舜帶着峽江唐氏走向這片新的天地。
唐亦舜衝着唐正良微微頷首。有些話他不能說,因爲他今天不是來得罪人的。但是唐正良不怕,今天站在這裡的唐正良就是李藎忱最直接的發言人。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老夫也沒有什麼好多問的。”唐章斟酌說道,“但是老夫還是想問,伯賢你以後準備如何安排?”
一道道目光登時落在唐亦舜的身上。唐亦舜想要當峽江唐氏的家主,這是人盡皆知的,爲此他已經努力了很多次,只是可惜家中族老也好、年輕一代也罷,對這家主之位有所覬覦的也不在少數。
而對於唐章這種已經上了年紀、不可能再主導整個峽江唐氏的諸多事宜的老人,對於唐亦舜坐上家主的位置也並不是完全贊同。畢竟唐亦舜想要幹什麼、有着怎樣的心境,他也算清楚。
因此在唐亦舜有一個明確的效忠對象和發展方向之前,唐章是不可能同意將峽江唐氏交在他手中的,畢竟對於這些老人來說,與其讓峽江唐氏從此灰飛煙滅,還不如亂如散沙,至少這樣也將唐氏的血脈流傳下來。
但是這一次不同了,唐亦舜帶着李藎忱的承諾回來,站在他這一邊的不僅僅有唐中,還有專程跑來給唐亦舜站臺的唐正良,當然還有唐武這些原本態度模棱兩可、但是現在已經完全被激起雄心壯志的唐氏年輕一代的家主。
這些年輕人們害怕他們的激情無處釋放、擔心他們的熱血在胸腔之中變得冰冷,而唐亦舜正好給他們帶來了這樣的機會。
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唐章看着鬥志昂揚的這些年輕家主們,深深呼了一口氣。自己終究老了,張開的手臂再也沒有辦法將整個峽江唐氏籠罩在其中。既然這些小子們想要出去打開一片天地,那就只能讓他們去了。
總比峽江唐氏一直在這巴郡一畝三分地上苟延殘喘來得好。正如之前唐亦舜和唐武他們所說,若是讓原本一直被峽江唐氏壓制的容山董氏、臨江秦氏等發達之後騎在峽江唐氏頭上,唐章心中也咽不下這口氣。
看着唐章的目光,唐亦舜微微一笑:“五叔儘管放心,我會全力整合峽江唐氏的人力、財力和物力,對各家各戶,無論主次、一視同仁,使武人有用武之地,文人有經略之處。”
前幾句話他還只是對唐章說,而說到後面,目光已經逐一在其餘家主們身上轉過。唐中、唐武還有唐正良等人都是微笑着頷首,而其餘之前尚且有所猶豫的家主們也都昂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有你這句話,老夫也算是放下半邊心。”唐章輕輕捋着鬍鬚,“伯賢,這峽江唐氏的家主,是要非你莫屬了。”
“五叔言重!”唐亦舜急忙一拱手,“五叔先賢在此,晚輩焉敢造次?這峽江唐氏的位置還請五叔······”
“伯賢!”唐章直接打斷了他,“峽江唐氏是要走出去的,自然不能再讓我這個老頭子來負責。都是半入土的人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你也別嫌棄老夫,老夫還有這些家中的老人從此就可以放下肩膀上的擔子,看着你們這些年輕人出去闖出一片天地!”
唐亦舜神情肅然,鄭重躬身行禮:“必將不負所托!”
唐章微微頷首,而唐正良等人對視一眼,都輕輕鬆了一口氣。
從現在開始,原本已經逐漸離心的唐氏將會重新凝聚,走出這一片禁錮了他們太久的山川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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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是打算將李藎忱和蕭世廉的名字重新加上去了?”徐陵輕輕捋着鬍子,聲音很是平淡。
陳頊並沒有想要開口聽他說什麼的意思,而是在徐陵走入御書房的第一刻就將李藎忱的奏章遞給徐陵,趁着徐陵看的功夫,再把自己的觀點說出來。
對於陳頊這樣的反應,徐陵只是不着痕跡的一笑。顯然陳頊是在認認真真的將他當做對手,因爲知道徐陵能言善辯,所以陳頊乾脆直接將自己能說的先一股腦說出來了。
只是徐陵今天並不是打算來和他做敵人的,在多年之前朝堂上那一次將陳頊貶斥的體無完膚之後,徐陵就再也沒有將陳頊當做自己值得注意的對手。
而現在他已經老了,面對鬥志昂揚的陳頊,根本提不起來鬥志。更何況在他看來,陳頊的精力不應該放在自己的身上。
“不過念在李藎忱和蕭世廉請罪坦誠的份上,朕覺得不應該把他們兩個放在首功,因此只賞不封,不過這巴郡和臨江等地的太守位置可以如李藎忱所奏。”陳頊斟酌說道,他看得出來徐陵並沒有想要和自己爭論的意思,因此說話很是謹慎小心,儘量開出來一個不被徐陵抓住破綻之後直接噴個吐沫橫飛的條件。
看着謹慎小心的陳頊,徐陵心中嘆了一口氣,表面上卻依舊不動神色:“臣以爲善。”
沒有想到徐陵並沒有據理力爭,而是直接點頭答應,
一直等着徐陵反駁的陳頊,此時頓時被噎住了,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讓他很難受。
徐陵就這麼答應了?
而徐陵不慌不忙的說道:“蕩寇將軍和奮威將軍年少,此次立下的功勳雖然大,但是終究有擅自出兵的過錯,因此陛下這一次以此作爲對他們的懲罰和教育也符合情理,李世忠和蕭伯清若是可塑造之才,必然會感恩陛下的。”
陳頊不由得輕輕吸了一口涼氣,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否則徐陵爲什麼會如此淡然?
徐陵將陳頊臉上的變化盡收眼底,在心中不由得升起憐憫之情。當他聽到陳頊的條件時候,就知道陛下輸了,只不過並不是輸給了徐陵,而是輸給了李藎忱,更是輸給了自己。
以李藎忱和蕭世廉現在的年紀,雜號將軍已經是相當高的官銜,對於他們來說就算是不升也照樣可以。
因此李藎忱這一次根本就沒有想着要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