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投影布上發生的一幕幕……全場石化。
葉嫵莞爾一笑,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膀,“就知道你們的閉路電視肯定不太結實,所以呢,我那天特意在身上安裝了一個針孔攝像頭,幫你們記錄一下,那天審訊室內到底發過什麼事,某些人有說過什麼話……嗯,大家就不用向我道謝了。”
孫洪文整個人已經徹底癱軟在那裡,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而那天同去審訊的張成剛,渾身冷汗,眼睛死死地盯着投影布上的影像,莫名的激動或是恐懼充斥着他……
三天前的那場審訊,他和孫洪文一個扮紅臉、一個扮黑臉,所有的壞話都是孫洪文說的,他一直都在扮演一個好警官的角色,只有一個紕漏破綻——他親手關掉了閉路電視!
在審訊過程中,爲了避免執法者濫用私行,按照龍國法律,警員在審訊過程中,必須要在嚴格監控下進行,沒有錄像的口供甚至可以不作爲證據,而在審訊過程中關掉閉路電視這種行爲,已經等同於他在包庇同夥……
果然……他“如願以償”的在這段影像中,看見了自己親手關掉閉路電視的那段!
瞬間,張成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佝僂着身子,從兜裡掏出一包香菸,點燃,沉默的抽了起來。
葉嫵走到張成剛面前,遺憾的望着他,“可惜了……你是個好警察,我給過你機會的。”
張成剛擡了擡頭,煙燻霧繚中,他靜靜地望着葉嫵的眸子,苦笑了一下。
是的,葉嫵給過他機會的,那天早晨他去酒店錄口供的時候,葉嫵暗示過他,這事是金家人做的,這話不是對他張成剛說的,而是讓他拿着這個推論去找上頭的人,如果那個時候的張成剛肯信葉嫵的話,而不是選擇站到君安業這邊,如何會落到今天的這個下場?
正當葉嫵轉身時,卻聽得張成剛低啞的嗓音響起,“葉小姐,對不起。”
葉嫵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一直到這段錄像結束,別說是雷動和米之洲這些人,包括下來主抓本案的韓都,都陰沉着臉色,砰地一聲,摔了長桌上的茶杯,咆哮了出來,“——混賬!”
茶杯摔碎的聲音,幾乎讓君安業打了個激靈,偷偷瞅了一眼韓都和米之洲,悄然後退了一步……
韓都冰冷憤怒的視線投向君安業,指着他,手都在哆嗦,怒吼着咆哮道,“好!很好!連我們郡府內,都被你們當成了槍!”
孫洪文是張成剛的搭檔,而張成剛——是君安業的人,這一點,整個調查組都清楚。
當初把張成剛和孫洪文當成破案的主力招進調查組,就是看在君安業的面子上,君家畢竟是北寧市的土皇帝、地頭蛇,韓都雖說高一級的郡內領導,但到了這片地界上,至少一也要給君家三分薄面……
可誰會想到,只是給個面子的契機,整個調查組就成了君家手上的棋子,目標是從葉嫵手上謀奪葉氏產業!
韓都好歹也是邊北郡大世家韓家的核心人物,只有他利用別人的份,何時被別人當成了槍靶子和棋子?更何況,利用他的,居然還只是個區區君家三子!
調查組直接向他韓都負責,換句話講,他就是整個調查組最大的boss,可如今,調查組居然把案子當成了牟利的工具,還被人用證據這麼惡狠狠地摑在臉上!這跟打他韓都一個耳光,有什麼區別?
幸虧今天冒出了那位的禁忌,讓葉嫵知曉了厲害,這個小姑娘也很給面子的把證據拿了出來,送到自己手上……這萬一沒有今天這一出,葉嫵直接把這份影像證據寄到了各大報紙雜誌電視臺,整個邊北郡都不用出門了,光丟臉就能丟死!
真要是那樣,恐怕牽扯之廣,到時候連他韓都的仕途都會受到影響!
米之洲和市內其他幾位領導也同樣怒視着君安業,張成剛和孫洪文只是小蝦米,傻子都清楚,這事到底是誰指使的!
“葉小姐……”韓都有些汗顏,沒了之前的那份威嚴和肅穆,“真是抱歉,轄下居然出現了這種事情,差點冤枉了你。”
葉嫵輕輕的皺了皺眉頭,雖說心裡生氣,表面上卻顯露不出來,反而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道,“韓郡長,不僅僅是警方在誣陷我的問題,在某些有心人的宣揚下,現在整個北寧市都在指着我,說是我害人滿門,連累我葉氏旗下的集團嚴重受到影響,人才造成大量流失不說,連銷售業績和業界口碑都成了問題。”
韓都苦笑了一下,也難怪之前人家葉嫵想要把這份證據送上法院,換成是你,你會甘心嗎?害得人家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背上殺人犯的罪名,連累集團受損……那可不是幾千幾萬塊錢的事!葉氏三大集團,每天的利潤都是千萬級別的,損害了集團利益,這筆錢誰來賠?
“關於這事,我們市裡肯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米之洲很識趣的過來,“也會盡力挽回你的名譽損失。”
很顯然,他是要把責任攬到市一級這裡,棄卒保帥,讓郡府擺脫責任,他這麼做……無疑是向上面的韓都示好,卻苦了葉嫵。
盡力?
這個詞彙真玄妙啊……你隨便開出兩個警員,這也是盡力了。
葉嫵揚脣淺笑,瞟了一眼米之洲,笑吟吟的問道,“米先生,不知道你們打算怎麼個‘盡力’法?”
韓都也自然聽出了米之洲的話外之音,緊鎖起了眉頭,“老米,怎麼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玩這手把戲?犯錯誤就是犯錯誤,我韓都不是承擔不起責任的人,葉小姐已經很大度了,換成是我,我那天從警署出來,就直接把這份證據捅給媒體,到時候可就不僅僅是一個交待就能解決得了的!”
米之洲瞬間老臉通紅。
雷動站在一旁,看着老友的模樣,心裡暗暗的搖了搖頭,心裡爲老友惋惜不已:米之洲這輩子最多也就到市一級了,他的心思太多放在了鑽營和爭權奪利上,心胸不夠坦蕩,視線也太短淺了,根本到不了郡府一級的。
今天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韓都的做法纔是最好的,坦蕩承認自己的過錯,全力彌補,別耍那些花招,以葉嫵的爲人和品xing,她肯定不會提太過分的要求,雙方都坦蕩蕩的、光明磊落,這事很快就會過去,誰也不會太計較。
要真是按照米之洲的那份小氣勁,恐怕真的會惹怒了葉嫵……
葉嫵接管葉氏不到半年,已經在北寧市站穩了腳跟,這本身就夠可怕的了,更何況,她今年才二十歲……莫欺少年窮,誰知道她以後會達到什麼成就?
拋開她本身而言,別忘了,她的“合作伙伴”、“私交好友”?
她本身的能力,再加上她身後那個禁忌之人,兩者結合,就算是韓都也都要放下身段,結交一二,更何況是他人?
韓都只是簡單思忖了片刻,終於開口道,“葉小姐,關於這事賠償的問題,我們郡內肯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但這也要綜合考慮一下你的意願。”
葉嫵莞爾,俏生生的伸出自己的食指,“韓郡長的寬厚與坦蕩,着實令人佩服,我呢,也沒有什麼太過分的要求,只有三點:第一,我要北寧市警署在邊北郡幾大主要報紙雜誌上,連續三天,公開的登報道歉。”
“可以!”韓都點頭,他知道,葉嫵已經讓步了,以北寧市警署的名義登報道歉,換成是他,肯定要以北寧市的名義登報道歉。
“第二,我要求必須嚴肅處理此事,別那幾個小魚小蝦糊弄我。”葉嫵伸出第二根手指頭。
韓都肯定的點頭,眼神默默然的瞄向君安業,這個君安業……他肯定跑不掉了。
葉嫵笑嘻嘻的伸出第三根手指,“關於我旗下集團遭受到的損失,跟北寧市和郡府要錢要賠償金呢,肯定是要不出來的,這一點我清楚……”
韓都哭笑不得,卻極爲認真的點頭,肯定是要不出來錢的。
“所以,這第三點嘛,就麻煩韓郡長回去跟其他郡內領導商議,以稅抵賠償,如何?給我葉氏在邊北郡境內,免稅三年,賠償金什麼的,我就不要了……”
說到這裡,葉嫵滿臉的狡黠與聰慧。
韓都瞠目結舌的看着眼前這個年輕得不像話的女孩子,忽然心裡大恨:這麼能幹又聰明的女孩子,爲什麼不是自己女兒?
瑪蛋,前兩條的要求,寬厚大度得讓人心疼,可這最後一條——完全就是獅子大張嘴!
這是要在郡府財政上惡狠狠地咬下一口肥肉,還偏偏讓人說不出什麼!
葉氏旗下三大產業,每年要上交的稅金多少?而賠償金纔能有多少?
這筆賬,傻子都算得清楚!
可偏偏明知道是個賠本的買賣,卻沒法讓人拒絕……這纔是最讓人覺得蛋疼的啊!
韓都微微的有些爲難,只能慢香香地道,“這最後一點……需要我開會回去商議一下,才能給你答覆,但是我會盡力替你爭取。”
“那就有勞了。”葉嫵盈盈淺笑,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手上掂量着那張存儲卡,清濯黑亮的眸子裡,閃爍着莫名的神采飛揚。
韓都輕輕的咳了咳,視線掃過葉嫵那張俏臉,忽然想到了些什麼,“葉小姐,這兩次,着實是我們的疏忽,讓人鑽了空子,給人當了槍使,但也是我們實在太着急破案的緣故,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線索?”
“線索?”葉嫵眸光瀲灩,眼梢的餘光輕輕的瞟過正要被帶出去的張成剛身上,笑了笑,清亮的嗓音明脆悅耳,“線索我倒是沒有,不過,好像聽說調查組副組長張成剛調查出來點什麼,只不過沒向你們報告而已……不如韓郡長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一句話,讓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張成剛整個人定定的站在那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此之前,他還準備陷害葉嫵呢,怎麼葉嫵反過來,還要幫他?
韓都詫異,“噢?是嗎?”
葉嫵淺笑,“想必,張副組長也只是受命於人罷了,我葉嫵雖然恨他們害我,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張副組長在北寧市多年,向來口碑很好,聽說是個清正廉明的,這一次他怕是受了他人的威脅……他是個好警察,倒是可以從輕處罰一些,真正可惡的是孫洪文和那個幕後主使。”
韓都驚訝的看了一眼葉嫵,心裡暗暗讚歎起了在這個小姑娘的氣度與風範,換成是別人,恐怕早就恨死了張成剛,她卻看在張成剛過往的功勞上,能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暫時放過他一碼,就憑這份胸襟,足以笑傲北寧市了。
有葉嫵當衆的求情,張成剛至少能保住警察這個身份了;至於孫洪文和其他人,怕是沒這麼好命了,饒過了張成剛,勢必要在他人身上找回來。
葉嫵的這麼一番話,讓張成剛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了下來……他忽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在工作崗位上的兢兢業業,值了!
凝望着張成剛黯然離去的背影,葉嫵偷偷的抿脣淺笑,眼神揶揄似的瞟向坐在那裡魂不守舍的君安業,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腦袋,君家……這一次真的栽了。
他君家算計葉嫵不要緊,反正這也是北寧市自己的事,肉爛在鍋裡,只要捂住了,誰也說不出什麼,可這一次,壞就壞在他們小覷了葉嫵,也太輕瞧了其他人!他君家仗着自己是地頭蛇,堂而皇之的借用這個案子,爲自己斂財,還拿整個北寧市幾大boss當槍使,拿韓都和其他人當傻子糊弄。
從會議室出來的時候,君安業的臉色灰敗,很是難看,可想了想,他還是在警署會議室門外站定,似乎在等待着什麼,平常跟他很是交好的幾位同僚看見他,都避着走,生怕自己跟他走得太近,而被遷怒。
直到看見葉嫵從會議室裡出來的時候,君安業陰沉着臉色,大步走上前來,咬着牙關怒道,“葉嫵,你現在馬上去跟韓副郡長說,你不追究這件事了!現在、立刻、馬上去說!”
葉嫵站定,上下打量了幾眼君安業,眨了眨眼,忽然揚脣淺笑,甩出來三個字,“憑什麼?”
君安業被這三個字噎了半餉,惱羞成怒,“你說憑什麼?就憑你現在是我君家的孫媳婦,事事要以我君家爲重,就憑我是你三叔,是你長輩!”
“三叔這是在耍橫嗎?”葉嫵言笑晏晏的望着君安業,“之前我受委屈的時候,可沒見着三叔出來幫我呢,現在事情我自己解決了,怎麼就憑三叔一句話,我就要蒙受這不白之冤不說,連給自己討回個公道都不成了?”
“你……葉嫵!”君安業怒吼,手指指着葉嫵的鼻尖,“你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三叔?嗯?誰讓你把今天這事鬧得這麼大的?你知不知道這會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你還想不想在北寧市這片地界呆下去了!”
葉嫵冷漠的撥開君安業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頭,笑了笑,“三叔,我葉嫵能不能在北寧市這片地界呆下去,你可說了不算……這事造成多大的影響,我葉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我又不是走仕途的,我只是知道——我這個小輩在受委屈的時候,三叔可是一言不發的在旁邊看笑話呢。”
君安業的臉色陰沉如水,整個人猶如篩子似的顫抖着……他能不抖嗎?他是直屬負責的領導,張成剛和孫洪文被抓,他這個上司根本逃脫不了責任,換句話講,這事的黑鍋,他君安業是背定了!
他君安業雖沒有大哥二哥的那般能幹,這個年紀熬下來,也成了市裡排的上號的boss一枚,而且直屬分管着警署這一塊,張成剛是副署長、副組長,孫洪文又是他手上的一把刀,他的左膀右臂都斷了,他又怎麼可能跑得了?
想到自己熬了這麼多年的心血,一朝毀在葉嫵這麼個死丫頭手上,他就滿心的不甘與憤怒!
葉嫵這個賤人,她沒事在身上帶針孔攝像頭幹什麼?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成了背黑鍋的那一個!
至於他這個三叔陷害自己的侄媳婦……呵呵呵,那算你活該!
現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葉嫵這個受害者也跟韓都好好求求情,等他回家再跟老太太說說,讓老太太發力,兩邊都使點勁,他君安業興許還能保住職位,最多挨個處分。
君安業通紅着眼睛,咆哮道,“葉嫵,你別跟我在這裡廢話!我告訴你,想好好地當我君家孫媳富,你現在就立刻去找韓都,跟他說你不追究這件事了!——現在立刻去說!”
“三叔,你還是冷靜一下的爲好,”葉嫵笑眯眯的擺弄着自己手腕上帶着金絲翡翠鐲子,渾然毫不在意似的,“賠償呢,我肯定是要的,責任呢,我也肯定是要追究的……三叔有這功夫跟我磨嘰,倒不如回家求求nainai,興許她能保下你呢?”
君安業咬緊牙關,強行忍住自己打死這個丫頭的衝動,“葉嫵,我告訴你,你別不識擡舉!你現在必須馬上去跟他們說,你不追究這件事了!馬上去說!”
葉嫵眨眨眼,俏皮的道,“三叔,我還真就不識擡舉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