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郭屏安的意料之外,副省長陳世文並沒有在話筒中暴怒,反而顯得很平靜,說的話竟然和唐耀國差不多,也是要求他搞清楚案情,用證據和事實說話,不能因爲死者身份的特殊而徇私枉法。
臨掛斷電話時,陳世文意味深遠的對郭屏安道:“老郭啊,再過兩個月,省廳的楊副廳長就要內退了,我打算在省委常委會上舉薦你到省公安廳去工作,靠你的能力,兩年之內,省廳一把手非你莫屬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好吧,就這樣了,我就不耽誤你的工作了。”
掛斷電話,郭屏安苦笑着搖了搖頭,雖然陳世文沒有在話筒中暴怒向自己施壓,但他最後說的那番話,已經表明了他的意思,這樁案子如果他不能給陳家一個滿意的交代,別說陳世文會舉薦他到省廳工作去了,恐怕自己這身衣服也穿到頭了。
這個楚皓天啊,這次真是把一個天大的難題擺到自己面前了!
郭屏安來到走廊外,點了一支菸,使勁的抽了兩口,陳國峰緩步走了過來,來到他身後,道:“郭局,想什麼呢?外面冷,進屋吧,再說人還沒審呢。”
郭屏安使勁的嘬了一口煙,擺手道:“我看啊,再審也是那樣,他一口咬定那些人綁架在先……對了,國峰,你連夜派人去把東方花園別墅的監控錄像弄過來,還有附近路口以及從東方花園到盛通燈泡廠這一路上的監控錄像,所有能看到嫌疑車輛的錄像一定要帶回局裡來,還有,明天一早,立刻去帶那三個女孩來錄口供,調查所有涉案人員的手機通話,包括死者的,越詳細越好。”
“嗯。”陳國峰點了點頭,道:“監控錄像的事已經派人去了,明天一早我就帶人去東方花園,郭局,這案子……你通知省廳方面了嗎?”
“暫時還沒有,李廳此時恐怕已經睡下了,我要是通知他這個消息,恐怕今晚上咱們誰都沒辦法休息了。”
“郭頭。”陳國峰掏出煙盒,抽出一支菸點上,緩緩說道:“我覺得吧,你要是不通知李廳,今晚上咱們更睡不着。”
“咳咳……”郭屏安一時抽的太猛,被煙嗆到了,輕輕的點了點頭,嘆道:“你說的對啊,不上報案情,今晚上是睡不着的,只是,通知了李廳,這案子會更棘手。”
上一次因爲雷寶慶的案子,楚皓天已經成爲了案子的嫌疑人,陳國峰帶人前去齊寧調查楚皓天,偏偏在抓捕他的時候,省公安廳廳長李東國忽然插手,強制他們鳴金收兵,害的市局重案組的一衆警員在同行們面前丟了面子,卻敢怒不敢言,這件事情至今陳國峰和郭屏安都是記憶猶新。
掐滅了煙,郭屏安回到自己辦公室中,沉思了一番後,撥通了李東國的電話,簡單的把案情說了。
果不其然,李東國聽到案情之後無比震驚,掛斷電話之後立刻驅車趕到了市公安局,此時已經是凌晨,警員們有的去查案
,有的去休息了,只有郭屏安,陳國峰和刑偵總隊隊長樑錦輝在,當然,還有一個心情無比複雜的安玉萱。
在郭屏安的辦公室中,李東國聽取了詳細的案情報告,郭屏安彙報完案情之後,辦公室內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着李東國,等待着他講話。
李東國沉默了有十幾秒鐘,才緩緩開口道:“死了十九個人,這可是驚天大案啊!在我印象中,咱們齊南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這樣大的兇殺案,如果傳播出去,社會影響會極其惡劣,屏安啊,這樁案子一定要先捂住,不能讓媒體知道,要控制好輿論導向,現在,和諧社會纔是最重要的。”
“李廳,我明白,那……他怎麼辦?”郭屏安說的這個他自然就是楚皓天了。
“今晚上先在你們警局羈押室關一晚上,明天爭取儘快查清案子,等我向上面反映一下,總之,你們要控制好分寸,在沒有上面的指示前,一切都先按照法定程序走。”李東國沉聲說道。
隨後,李東國來到了觀察室中,看到了神情複雜的安玉萱,慰問了一番她的工作,又道:“小安啊,你不要有什麼心理壓力,這起案子和你無關,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李叔,謝謝你,我不累。”安玉萱攏了一下耳際的黑髮,勉強笑道,李東國和她父親安沛慶曾經共事過,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當初安玉萱執意要做公安,還是李東國安排她到吉祥區去鍛鍊的。
透過隔離窗,李東國看向對面審訊室中的楚皓天,對身邊的郭屏安道:“這小夥子就是楚皓天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輕!下手卻如此狠辣!”
恰在此時,楚皓天忽熱轉過頭來,目光直直的看向那扇隔離窗,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又轉過頭去。
觀察室中,不光是李東國,就連郭屏安和安玉萱等人都是愣了一愣,如果不是衆人都知道從審訊室中根本就看不到觀察室中的情形,他們肯定會以爲面前的這扇隔離窗壞了,甚至會以爲楚皓天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這小子……還真有點古怪啊。”李東國驚訝的低聲道,帶着郭屏安衆人轉身離開了觀察室。
送走了李東國,楚皓天被轉移到了羈押室,沒有帶手銬,算是給了他充分活動的自由,郭屏安和樑錦輝也先後離開,警局重案組內只留下了值班的陳國峰和安玉萱。
“小安,都快一點了,你怎麼還不去休息?放心吧,這裡有我在,不會出岔子的。”陳國峰端着一杯熱茶來到安玉萱面前。
“頭,我想和他聊聊。”安玉萱說話的聲音雖然很輕,但聽起來態度卻相當堅決。
“那好吧,你注意點安全,這人很有危險性,如果你在裡面有危險,及時按下警鈴。”陳國峰道。
安玉萱卻只是淡淡一笑,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卷宗走進了羈押室,楚皓天正坐在連椅上默默
的抽菸,看到安玉萱進來,他立刻把手上的煙掐掉,他雖然今晚被關在這裡,待遇卻是不錯,警方好茶好煙的伺候着,還沒上手銬。
安玉萱坐到了楚皓天對面的桌子後面,兩人沉默了片刻,美女警花這纔開口道:“我本來以爲你只殺了五六個人,想不到你竟然殺了十九個人!你真是讓我……他們有很多人都罪不至死的!說說吧,什麼樣的仇恨能讓你連續殺死十九個人?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楚皓天正襟危坐,咳嗽了一聲,道:“安姐,我今天來自首就是要給你一個交代的,可惜你一直都沒有時間,對於你的那些同事,我也沒必要和他們多說什麼,既然你現在問到了,那我什麼都告訴你吧。”
隨後,楚皓天將他和陳伯光之間的恩怨一一講述給安玉萱,從他當初在校門口假裝安玉萱的男朋友,得罪了陳伯光開始,到後來的陳伯光找人給範蓉下藥,陷害他,再到他先後兩次指使旁人給吳蘭下毒,致其死亡,最後波及兩個年輕的好兄弟身死……
楚皓天講完之後,安玉萱已經聽得呆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楚皓天和陳伯光之間留下仇恨禍根的,竟然是當初她不經意的拿楚皓天做自己的“擋箭牌”,以至於陳伯光對楚皓天懷恨在心,纔有了後面他針對楚皓天的種種惡意報復。
“這麼說,當初如果不是我把你搬出來假裝我的男朋友,陳伯光就不會對你懷恨在心了,也不會反反覆覆的陷害你了。”安玉萱有些失神的道。
“那也不一定,陳伯光是個睚眥必報的公子哥,而且色成性,就算沒有當初那件事,日後恐怕在學校中我也會得罪他的。”楚皓天淡淡說道。
其實他還是向安玉萱隱瞞了一些事情,殺死陳伯光之前,楚皓天已經讀到了他的內心,所有他報復自己的事情,指使者是陳伯光不假,但真正的背後主謀卻是趙輝陽,一直都是趙輝陽在爲陳伯光出謀劃策,算計陷害自己。
楚皓天心裡很清楚,肯定是趙輝陽想要借陳伯光的手陷害自己,以報他當初被自己罵吐血和他的殺父之仇,這些事情是不方便告訴安玉萱的。
安玉萱輕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來到楚皓天面前,看了一眼他兩條手腕上的傷,眼神中閃過一絲疼惜之色,道:“看你現在,真是狼狽,傷成了這樣子也不知道包紮一下,你等着。”
說完,安玉萱轉身走出羈押室,沒過多久,她端着一個托盤回來了,蹲在楚皓天面前,用碘酒幫他清洗了一下傷口,隨後溫柔而又小心的用紗布幫他包紮好手腕上的傷口,她的動作充滿柔情,像是一個懂事的小媳婦正盡心盡力的伺候着自己的男人一樣。
看着安玉萱溫柔細緻的模樣,楚皓天心裡一暖,猛然張開雙臂將她摟在懷中,嘴脣用力的吻上了她有些冰冷的紅脣。
晚冬之夜,警局羈押室內,溫情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