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炳南垂頭喪氣的走出了馬正興的辦公室內,此刻,他終於理解柳擎宇書記要派自己過來了。而且還是以省交通廳紀檢監察室主任的身份過來。
如果只是紀委派巡視組下來,想要真正調查清楚省交通廳內部存在的腐敗問題,恐怕就如同隔靴搔癢一樣,根本找不到癥結點所在,就像眼前的這位馬正興處長,根本就是油鹽不進,那麼其他人呢?恐怕也不是那麼好攻克的。
怎麼辦呢?薛炳南邊走便思考着,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交通廳廳長吳桂龍的辦公室外面,猛然間一擡頭,便看到了廳長辦公室的牌子,他停住腳步,猶豫了一下,突然笑了,轉身來到門前,敲響了房門。
“進來。”吳桂龍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薛炳南走進辦公室內,向裡面看去,只見廳長吳桂龍正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的看着文件。
“吳廳長您好。”薛炳南十分恭敬的說道。
吳桂龍擡起頭來看了薛炳南一眼,笑着說道:“是小薛啊,你先坐一下,我把這幾份文件批閱一下,有什麼事情回頭咱再聊。”
薛炳南只能點點頭,默默的坐在吳桂龍對面的椅子上。
吳桂龍坐着的是一把寬大而舒適的椅子,他辦公桌是特製的,椅子也是特製的,因此,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吳桂龍看着比坐在對面的薛炳南要高出一頭。頗有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
薛炳南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薛炳南一直都是身體坐得筆直,默默的等待着,腦門上的汗珠已經不知道掉了多少。
這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但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氣餒。咬着牙忍着。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吳桂龍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擡起頭來笑着說道:“小薛啊,有什麼事情你說吧,我聽着。”
薛炳南連忙說道:“吳廳長,我想要向您反映一件事情,是關於圓山隧道塌方之事,我從一些渠道得知,在圓山隧道塌方事件中,我們廳裡的馬正興同志涉嫌瀆職甚至受賄行爲,對於發生在這次高速公路項目中存在的施工材料、施工質量、層層轉包、監理公司收受承建商賄賂對施工質量和流程不加以規範等諸多問題,我想要和他談話,但是他態度十分惡劣,我希望省廳能夠支持我們紀檢監察室對這些問題展開深度調查。”
聽薛炳南這樣說,吳桂龍不由得臉色一沉,說道:“薛炳南同志,不是我說你啊,圓山隧道塌方事件省廳不是已經派出調查組下去調查了嗎?初步的調查結果不是已經出來了嗎,根據初步的調查結果,這裡面並不存在什麼腐敗和瀆職的行爲,不管是承建方和監理方還是甚至包括施工材料,全都是合格的,不存在任何問題,怎麼,你難道對廳裡聯合調查小組的調查結果有異議嗎?”
薛炳南沒有想到吳桂龍竟然是這種態度,這讓他的心中對吳桂龍多了幾分警惕。他早就知道馬正興在廳裡如此囂張狂妄肯定是有所倚仗,現在看到吳桂龍的態度,他不得不懷疑,吳桂龍是不是和馬正興站在同一個陣營裡。
想到此處,薛炳南進一步試探道:“吳廳長,我自然不會懷疑廳裡的調查結果,當然了,您剛纔也說了,這只是初步調查結果,而我們紀檢監察室既然擔負着紀檢監察的智能,對於我們接到的各種舉報信息我們是有權去核實調查的,而且我們的調查及應該參考廳裡的調查結果,也應該有獨立的調查意見,所以我想要向您申請一下,由我們紀檢監察室也派出調查組對整個事件進行獨立調查。”
吳桂龍眉頭緊皺,看了薛炳南一眼,冷冷的說道:“如果你們紀檢監察室非得想要調查的話,可以,打個申請上來,找你們分管領導簽字之後拿過來,看到申請之後,我會批准的。”
說完,吳桂龍便低頭繼續看起材料來,薛炳南看事情進展到這種程度也知道自己該走了,便站起身來說道:“吳廳長,那您先忙着,我這就去打申請。”說完便向外走去。
然而,一邊往外走,薛炳南的心卻越發的沉重。
因爲吳廳長剛纔這番話表面上聽沒有任何問題,但實際上,問題很大,他說得非常清楚,自己打申請必須要請分管紀檢的領導簽字之後纔可以拿到他這裡來。
然而,薛炳南之前已經找分管紀檢的黨組領導杜鶴鳴聊過,杜鶴鳴對於這次的圓山隧道塌方事件並不感興趣,甚至認爲自己想要調查是多此一舉,以杜鶴鳴的做派,他給自己打的申請簽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他不簽字,自己就沒有辦法去現場調查。
想到此處,薛炳南頭有些大了。
返回自己的辦公室,薛炳南安靜的思考了一會兒,他知道,自己作爲一名紀檢新手,對於紀檢工作還是缺乏足夠的經驗,不過好在在自己來省交通廳之前,柳書記說得非常清楚,有事情可以向他請教,既然如此,他沒有必要非得自己閉門造車。
所以,薛炳南立刻起身離開省廳,徑直回到了省紀委,並敲響了柳擎宇辦公室的房門。
“柳書記,我遇到困難了,只能回來向您請教了,丟人啊。”說話之間,薛炳南坐在柳擎宇對面的椅子上,表情有些沮喪。
柳擎宇站起身來,笑着拍了拍薛炳南的肩膀招呼他到旁邊的沙發旁坐下,陸建羽進來爲兩人各自倒了一杯水,柳擎宇招呼陸建羽也坐下一起聽聽,笑着看向薛炳南問道:“小薛啊,說說吧,遇到什麼事情了。”
薛炳南便把自己想要親自去塌方現場調查卻接連被杜鶴鳴以及吳桂龍兩人阻止、想要對馬正興進行警示談話卻被趕出去的事情說了一遍。並說出了自己的困惑:“柳書記啊,我就想不明白了,難道吳桂龍書記不應該支持我們紀檢監察室的工作嗎?難道身份分管的領導,杜鶴鳴不應該支持我們的工作嗎?他們大家都對我們的工作如此冷淡呢?甚至還層層設卡,不想讓我們去調查此事,難道調查清楚了,不是對大家都有好處嗎?尤其是杜鶴鳴同志,他更是很直接的告訴我,一旦調查出一些不好的結果,會讓整個交通廳的領導臉上無光,影響政績,難道我們就應該爲了自己的面子和政績,置違法的行爲於不顧嗎?”
柳擎宇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這才緩緩說道:“小薛啊,你的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是呢,思路卻是不對頭的,這紀檢工作啊,不是說你有一顆爲國爲民之心就可以做的好的,你必須要把握人心和人性,其實呢,這方面是你最擅長的,只是你還沒有真正把這種能力融會貫通到實際的工作中。
就像這次的調查工作來說吧,既然杜鶴鳴和吳桂龍都給你設卡,那麼就說明他們是想要捂這個蓋子的,你如果非得生硬的去展開調查,那麼他們今後肯定不可避免的會給你穿小鞋。”
“那我該怎麼辦?”薛炳南問道。
柳擎宇笑道:“這個很簡單啊,我相信,以你的智商,總不會一條道跑到黑吧?”
聽柳擎宇這樣說,薛炳南陷入沉思之中,過了一會兒,他才猛的擡起頭來有些興奮的說道:“柳書記,您的意思是既然他們都想要捂着蓋子,那麼我就不要正面展開攻勢,要採取迂迴的方式進攻,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先不去碰觸這個圓山隧道坍塌事件,而是從王大龍主任失蹤的這個案件來查起,這個案子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去阻止我的,而且我有一種感覺,這個王大龍的失蹤和圓山隧道坍塌案關係非常密切,如果能夠找到真相,坍塌案估計距離真相揭穿也就不遠了。”
柳擎宇只是笑着看着薛炳南,未知可否。
薛炳南是個聰明人,看柳擎宇的表情就知道,他對自己現在的說法還不滿意。他立刻再次開動腦筋,認真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道:“不對,這樣做肯定也會受到不少的阻力,因爲調查王大龍失蹤案是屬於公安系統的任務,而不是我們紀檢部門的任務,所以,我們的調查方向還是應該從紀檢監察這個方向入手,那麼能幹讓我們的調查行爲不受任何阻礙的展開調查的,只有從違紀方面入手。”
說道此處,薛炳南的雙眼亮了起來。
柳擎宇的嘴角上也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點點頭說道:“孺子可教也!”
對於人才的培養,柳擎宇從來不缺乏耐心,薛炳南雖然才智過人,但是他卻缺乏鬥爭的經驗,對於這樣的年輕人,就必須把他們放在風雨之中去錘鍊,而柳擎宇之所以叫上陸建羽一起聽聽薛炳南的困惑,也是對陸建羽的一種培養和歷練,陸建羽一直在自己身邊當秘書,在很多方面,可以隨時受到自己的**和點撥,但缺點也是十分明顯,那就是在短時間內,缺乏獨立自主去做事的能力,所以,這個時候,多讓陸建羽見識一下薛炳南獨立做事所遇到的困難,對他今後獨立主政大有裨益。
薛炳南從柳擎宇辦公室出來之後,心中充滿鬥志,他已經明白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了。走出紀委,他使勁揮了揮拳頭,咬着牙說道:“馬正興,老子薛炳南又滿血復活了,咱們走着瞧吧。”
薛炳南會如何突破馬正興的防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