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大本部校園素來是X市觀光景點之一,小學生春遊,影樓拍婚紗照,甚至旅遊團都沒少光顧此地,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全年無淡季。
最著名的景點自然是羣賢樓,可惜正在修繕中,兩側的囊螢映雪集美同安四棟副樓雖然略顯遜色,但仍不失爲南洋建築中的傑作,長裙款擺的女學生懷抱課本從長廊那頭迎面走來,簡直可以穿越到上個世紀去。
與之相對的,以頌恩樓爲主體的新建教學樓和Z校區一樣,清一色的紅瓦白牆,也就是所謂的“穿西裝戴草帽”的中西合璧建築,同樣是無數遊人拍照留念的聖地。
芙蓉湖、科藝中心、魯迅像……一步一風景,黃綺回拉着舒霞在前面走,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一樣,攝影師跟在後頭各種找角度,咔嚓咔嚓狂拍。
拍着拍着,舒霞“啊”地一聲低頭翻包包:“我手機響,不好意思接個電話。”然後捂着耳朵跑到一邊去了。
過了沒一會兒她又跑回來,卻不是朝着黃綺回去,而是來到了唐小棠跟前:“我媽媽把玉觀音送來了,你跟我過去拿吧。”
“誒?”唐小棠乍一聽愣了,忙推辭,“不用了,我——”舒霞卻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就朝遠處跑去。
從之前就一直隱隱約約感覺不對勁的司徒嫣皺起眉想了想,問:“她什麼時候給她媽媽打了電話?”
溫婷就在她身邊,聞言也回憶了下,好像真沒見到她打什麼電話,就問黃綺回:“舒霞學姐是一直和你走在一起的吧,她剛纔有打過電話嗎?”
“沒有吧,怎麼了?”黃綺回坐在草地上喝水,不解地反問。
司徒嫣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了:“那她媽媽怎麼會知道她把小棠的護身符弄沒了,還打電話來說東西送到了……她手機真的響了嗎?”
黃綺回仔細一想,回答:“好像沒有,我沒聽到,是她說手機響了,也許調成了震動也不一定。”
司徒嫣又問了攝影師和化妝師,他們也不確定舒霞之前有沒有打過電話或者發過短信,就在這時,秦萌萌突然語出驚人:“等一下,舒霞學姐不是湖北人嗎,她媽媽是怎麼能這麼快就把玉觀音送過來的?”
她的話一出,司徒嫣倒抽一口冷氣,把揹包甩給溫婷:“小棠有危險!快追!”一馬當先地拔腿就追了過去。
餘下五人一時摸頭不着腦,黃綺回雖然還有點懵,但既然司徒嫣那麼說,證明她發現了點什麼,於是也馬上將東西塞給化妝師:“東西拜託給你!”趕緊跟上。
就在他們似是而非的這一會兒功夫,唐小棠已經被舒霞拉着跑過了好幾個路口,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隧道口。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唐小棠體育已經算是相當不錯,這一路卻差不多是被拖着飛的,舒霞力氣大得驚人,鐵爪一樣扣着她的手腕不放,頭也不回地說:“我媽媽開車過來的,已經進隧道了,我們走過去正好能和她碰頭。”
那也不用跑這麼快吧?唐小棠有點鬱悶地想,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被喪屍追呢。
舒霞將她連拖帶拽拉進了遂道。
芙蓉隧道全長近三裡,全年不見陽光,衝進隧道的的一刻唐小棠被那溫差激靈了一下,看着盡頭白色的半圓形出口,心神一晃,察覺到了不妥。
遂道筆直看不到頭,根本沒有什麼汽車駛過來。
她回頭看去,入口處赫然兩個限制通行的石樁子。
遂道是不通車的!舒霞爲什麼要騙自己說她媽媽開車過來了呢?
心裡一猶豫,腳步就跟不上了,舒霞感覺到她的遲疑,也就慢下了腳步,手仍然緊緊地抓着她的,轉過頭來的時候,笑得卻無比熟悉。
“沒想到吧,小師妹。”舒霞溫婉的臉上露出了屬於扶香的冶豔笑容。
唐小棠大吃一驚,猛地往回抽手,可惜扶香抓得死一樣緊,她根本掙不脫。
“你比師姐說的還要好騙呢,呵呵,”扶香一把將她拉近自己,另一手摟住了她的背,“師父怎麼會看上你,真是太奇怪了。”
“你對舒霞學姐做了什麼!快從她身體裡出來!”唐小棠被她抱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想用自衛術脫身,又怕傷到舒霞的身體,光拼力氣,完全不是扶香的對手。
扶香一手牢牢扣着她的腰,臉朝她逼近:“這種時候還有閒情擔心別人,你果然是名符其實的爛好人吶。不過你放心,你這個學姐的身體雖然還不錯,但我還瞧不上眼,雖然有點對不起她,可誰讓她恰好是破護身符的最適合人選呢?”
唐小棠已經聽到了入口那頭傳來司徒嫣的大喊聲,知道她一定也發現了不對勁,正努力追過來,自己只要能拖上一會兒,等她來了……
來了……又能如何呢?扶香也是活了兩千多年的妖怪了,論修爲戰力,十個司徒嫣也不夠給她塞牙縫。
扶香“嘖”了一聲,手上一用力,將她反轉了個身反剪住左手,不讓她召喚朱槿,同時右手一揚,幻化出一把寒光畢現的短刀,架在了唐小棠脖子上。
司徒嫣已經滿頭大汗地追到了跟前,扶香厲聲喝道:“別過來!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司徒嫣一個急剎車停住:“你別亂來!快放了小棠,她什麼時候得罪你了,你爲什麼要傷害她?”
扶香嘴角上翹,輕佻地笑起來:“要說得罪,也倒算不上,只是我容不得別人搶走屬於我的東西而已,師姐說的對,師父可以不是她的,但絕不可以是任何人的,我呀,也是這麼覺得呢。”
唐小棠被她擰得肩膀都要脫臼了,咽喉上抵着刀刃,稍微一用力就會割破皮膚。
司徒嫣偷偷將手伸進口袋,扶香馬上警惕起來:“把手舉起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你是燧人氏的傳人,想用定身符制服我?”
唯一的技能也被看破,司徒嫣沒招了,只好把手舉起來:“放了小棠!你想要什麼?”
扶香微笑道:“可不能放了她呢,我想要的就是她……”
舌尖在唐小棠臉頰上緩緩舔過,瞬間激得她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的肉體呢,”扶香炫耀似的說,“雖然醜了點,但誰讓師父喜歡呢,還有海龍珠,日光鳥,有司南,哎呀,全都是好東西呢,我也不虧了。”
唐小棠咬牙切齒:“我就是死也不會把身體給你的!”
扶香擰着她手臂的力氣再加大,唐小棠頓時痛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可由不得你。”扶香說着,從舒霞的身體裡逸出,淡青色的煙霧包裹住唐小棠,沒有了護身符的阻擋,侵入一個普通人的身體簡直是易如反掌。
司徒嫣急得都要哭出來了,不動,唐小棠的靈魂會被她吞噬,動,唐小棠又可能被割喉殺害,進退兩難。
“小糖糖——!”黃綺回也追來了,看到這邊情況不對,馬上又掉頭往回跑。
另一個靈魂闖入身體的感覺無法用一個恐怖來形容,就好像是家裡闖進了陌生人,自己被逼到退無可退的牆角里,唐小棠感覺到自己的手腳正先後失去知覺,再這樣下去,扶香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奪走這具身體的掌控權,然後……然後自己或許會被壓迫到潛意識深處,就像霧風,或者被趕出去,變成遊魂,最可怕的下場,則是被吞噬,就像蘇妲己。
死都不要那樣!她拼着最後一點力氣,轉動脖子,企圖隔斷動脈咽喉自盡。
然而刀刃只剛割破錶面的皮膚,面前就刷然出現了一個人,牢牢制住了舒霞握着短刀的手。
“你果然劣性難改。”朱槿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這句話,金色的眼眸中怒火熊熊,足可以將萬物焚燒殆盡。
扶香已經徹底融入了唐小棠的身體,操縱着她的表情笑起來:“我暫且把這理解爲師父在誇獎我吧,想要的就要自己去爭取,這可是當年你教給我的呢。”
朱槿咆哮道:“我沒教你不擇手段同門相殘!馬上從丫頭身體裡滾出來!”
失去了靈魂的舒霞癱倒下去,短刀也噹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唐小棠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意識不再能夠操縱身體,眼前時明時暗,耳邊的聲音也斷斷續續,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不是肉體的死亡,而是靈魂的毀滅,扶香的強大令她不斷萎縮,連五感也快要被徹底奪走。
“老……師……殺了……我……”眼前已經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拼盡最後一點力量,哀求。
就是死,也不能把身體給她!這樣不擇手段心狠手辣的女人,活在世上一定會繼續坑害無數的人!
“丫頭!”朱槿聽着她垂死的哀鳴,心如刀絞,怒吼一聲,雙手掐住了她的咽喉,“今日就算與你同歸於盡,我也絕不會讓你傷她半分!”
說完竟是匯聚起全部的妖力,豁出命去要將扶香的靈魂逼出來。
一隻年歲不亞與五帝的妖狐的力量,哪怕僅剩七八成,全部釋放出來的威力也是非常恐怖的,扶香還沒能完全控制新得的肉體,就差點被他壓迫得窒息,連帶着唐小棠的臉上也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師父,你爲了……她,連……命也……不要了嗎?”
“對!!”朱槿徹底失去了理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保唐小棠活下來,其餘的全都不重要了。
扶香發出一聲淒厲的喊叫聲,不甘心地大聲控訴:“你愛的明明是我!”
朱槿表情猙獰,一言不發,抓着她的兩手青筋暴起,渾身發出耀眼的紅光,所依附的白玉兔子無法承受這麼強烈的妖力,鏘然爆成了齏粉。
司徒嫣嚇得失聲尖叫:“小棠!”
同爲靈魂,扶香遠遠不是朱槿的對手,被他掐着脖子從唐小棠身體裡拖了出來,變成一個青灰色的光球。
“放開她!”黃綺回提着反光板衝到了隧道口,驅鬼神器在手,炎炎夏日的強烈陽光頓時被反射進隧道中,將一紅一青兩枚糾纏在一起的光球籠罩其中。
隨後趕來的秦萌萌等四人只聽一聲垂死掙扎的慘叫,刺眼的紅光從隧道中射出,亮度之強,直令所有在場的人眼睛都在一瞬間失明瞭。
等紅光淡褪,隧道里再不見那一青一紅的光球,唯餘白玉碎屑晶瑩滿地,寂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