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張易的舉動讓一旁觀看的王老闆很是訝異,要知道,這大唐鳳羽珍稀無比,張易若是將它栽在這裡,不出一週,無人理會的話,肯定會很快就死掉的。
當下,王老闆擔憂道：“張先生,這萬萬不可啊,這大唐鳳羽價值幾百萬,我難以受你這大恩啊”
“這花本來就是送給你女兒的,既然你女兒已經離去,就讓這花隨它一起離去吧”張易灑然一笑：“而且王老闆,這不是價值的問題,而是承載了一個父親對一個女兒的父愛,與價值無關。”
“可是,我當年說,你若是弄來了這花,我會給你買過來,但是你看我現在這樣,我根本買不起你這蘭花。”王老闆神色有些焦急。
張易搖了搖頭：“王老闆,你說笑了,這花我說了是送給你女兒的,不要一分錢,你就放心吧”
“可是”
王老闆還想說什麼,張易嘆口氣,打斷了他的話：“王老闆,其實我也有個女兒,你和你女兒的經歷讓我想起了我的女兒,你起碼曾經還有個女兒在身邊伴了十幾年,但是我女兒從出生到現在,快三年了,都只和我見過一面,甚至她在出生時,我都沒在她身邊,她三年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張易一番話讓王老闆住了口,慢慢蹲下身來與張易並排靠在一起。
想起自己女兒張樂樂那張可愛純真的面孔,張易的臉上也不禁蕩起了笑容：“我女兒叫張樂樂,是我和她媽媽在一次意外之下所懷的,她媽媽是我以前大學的導師,懷孕後她沒讓我知道,一直躲着我,後來躲到了加拿大。一次意外我就離開了華夏國,這一離開就是三年之久,直到三年後我再次回到華夏國見到她帶着我女兒出現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我女兒快要三歲了。”
“但是我只和她待了幾天,她就再次隨着她的媽媽回了加拿大。”張易的眼睛有些溼潤了：“你知道嗎？她很懂事,雖然只和我待了幾天,但是她從來不怪我這個爸爸一直沒在她身邊,離開的時候還安慰我不要難過,她和媽媽會想我的,當她在我耳邊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裡很是難過,她纔是一個三歲不到的孩子,不管是懂事也好,懵懂也罷,總之,那些話我聽在耳裡,都很自豪,有這樣的一個女兒而自豪。”
“張先生,沒想到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此刻的王老闆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他的確是被張易的這些話所感染了。
張易笑笑：“每個人都有故事,不是任何人都能無憂無慮的長大,那樣的人生是沒有任何色彩的。所以王老闆,這人啊,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你好歹有個女兒陪了你十幾年,你盡到了一個父親應盡的職責,而我女兒卻是沒有機會和我在一起,我這個父親沒有盡到任何職責。”
“那你爲什麼不去加拿大接她們回來和你生活在一起呢？”王老闆不解道。
張易緩緩道：“每個人都有一個複雜的故事,我的故事相對於很多人來說更復雜,以前她們母女之所以不呆在華夏國,也許是因爲得不到她們想要的幸福和安全感,而那個時候的我給不了她們任何承諾,這或許就是我這個人混蛋的一面。但是今天聽了王老闆和你女兒小語的故事,王老闆你讓我開竅了,這一點還得謝謝你,骨肉相連,她是我女兒,我不該等到失去後才後悔,這次回去我就去加拿大,把她們母女接回來。”
張易的話讓王老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用男人之間都懂的眼神看了張易一眼,他已經猜到張易這樣有身份的人不止一個女人,所以纔會說出這番話。
當下,王老闆開始給張易做起了心靈導師：“張先生,其實吧,這女兒就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她從很小的年紀就會對自己的父親很依賴。但是相反,若是離開父親太久,待得她慢慢有了記憶,懂得思考之後,她內心也會對父親產生牴觸,甚至怨恨,這會對她的成長造成很大的影響,甚至會留下心裡陰影,所以我建議你若是有空,去把女兒接回來吧,我是個做父親的人,這一點或許我比你都要有經驗。”
張易微微一笑,朝着王老闆感謝了一句。
王老闆低頭,看了一眼張易栽種在泥土裡的那苗大唐鳳羽,輕聲道：“張先生,你可以去那邊等我一會嗎？我有些悄悄話要和小語說。”
“好。”張易站起身,不過離開前卻還是朝着王老闆緊張道：“王老闆,你現在想通了吧？不會有輕生的念頭了吧？”
王老闆搖搖頭：“放心吧,你的故事這麼慘都還活得好好的,我現在想想我這點事還真算不了什麼你說得對,螻蟻尚且偷生,我一個活了半輩子的人居然都沒能看穿這一點,真是讓我覺得慚愧,若我就這樣死了,恐怕就算下去了,我妻子和女兒都不會原諒我。”
“想通就好,那我去那邊等你。”張易點點頭,隨即轉身走向了十幾米之外的一塊石臺上。
十一月的京都市,空氣之中帶着刺骨的寒意,這高山之上的氣候也愈發冰冷。張易縮了縮脖子,連忙抽出一根菸點燃,狠狠吸了一口,這才逐漸感覺到暖和一點,一般正常的生活狀態下,他不會用內力抵禦寒風和炎熱的天氣,都會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去體會這種四季變換的季節。
望着陵園之下大片的秀麗風景,還有那一個個突出的墓碑,張易的腦海裡再一次劃過了自己女兒的面容本來他還猶豫着該在什麼時候去加拿大接韓嘉瑩母女,但是今天王老闆和他女兒之間的故事觸動了他,讓他打定了主意,等過幾天他就啓程去加拿大,接她們母女回來,再也不會讓她們離開自己。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那些曾經執迷不悟不肯鬆開的悲喜,現在看來也不過是雲淡風輕罷了。
人生一世,浮華百年,生老病死也不過是在彈指之間,大好江山又如何？宏圖偉業又怎樣？怎比得過與親人這一生的相依相伴。
十分鐘之後,王老闆從墓碑前站起身,朝着張易走來,此刻的他臉上已經煥發了不少的光彩,張易在花店見到他時的那種頹廢感也消失了很多。
看來他真的想通了。張易欣慰點點頭,丟給了走來的王老闆一支菸。
王老闆看了一眼手中的煙,呵呵笑道：“想想我已經二十多年沒抽菸了,今天我就破例抽一次。”
給王老闆點燃了香菸之後,兩人方纔一前一後走下了山。
在那墓碑之前,那被張易栽種下去的大唐鳳羽開得很是鮮豔,半空之上的霧氣凝結,一滴雨水滴落下來,恰好滴落進了這張開的花瓣上。
這一株價值幾百萬的名蘭栽在這裡,不是因爲它的價值有多高,而是因爲它承載的是一個父親所付出的所有父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