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徐長風只能讓步了。他笑着搖搖頭,語氣無奈,“好,就叫糖糖和豆豆。”
白惠的笑聲便更加亮了幾分。笑着笑着,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勁兒,她又側了頭,便立時對上了一雙無比深情的雙眸。
他就那麼看着她,劍眉,深目,若有所思又帶了一抹包容的笑。
她又蹙了眉尖,鼓着嘴,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道:“沒有糖豆爸,只有糖豆媽。丫”
徐長風呆了呆。
這個女人的腦子好像還不算太慢。他這邊神色古怪,白惠已是扶着石頭,慢慢地站了起來。“我該回去了。”她說完,臃腫的身形便從他的眼前走了過去。
徐長風也站了起來,看着她臃腫的身形慢慢地向回走,他脣角有笑意漸漸擴大。剛纔的一刻,多麼溫馨呢!雖然只是她的無意而爲,但已足以讓他回味。
他的手從腰間的鑰匙扣上解下了一把鑰匙向着遠處的草叢扔去。然後邁步追上了她媲。
“慢點兒。”他扶住了她的胳膊。
“我自己可以走。”白惠咕濃道。
“好,你自己走。”他鬆開了扶着她的手。
夕陽下,她穿着白粉相間的孕婦裝,笨重,可是卻清新。髮絲被輕風吹起,看起來那麼美好。他笑了笑,跟上她慢騰騰的步伐。
“哎喲,糟了,我鑰匙丟了。我晚上沒地方住了”快到門口時他懊喪地說了一句。
白惠回頭看看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好幾眼,那眼神是疑惑地,是清涼的,總之是沒有任何暖意和信任的。
“你可以回去住。”
她打量完他,才吐出淡淡薄薄的一句來。
他看着她粉色的身影進屋,斂了斂眉尖,沒說什麼,也邁步跟了進去。
晚餐已經做好了,四菜一湯,有魚有肉,渾素搭配,兼顧了營養和美味。白惠在椅子上坐下,一手扶着碩大的肚子,一手拾起筷子,眼前忽的瞥見那張熟悉的臉,她不由喊了一聲,“喂,你別坐這兒啊,你坐在這兒,我吃不下飯。”
徐長風咳了一聲,“那個,我沒地方去,身上也沒帶錢。”
“叫你的小北給你送過來。”白惠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徐長風笑道:“他要是送過來那至少要兩個小時之後了,再說這個點兒上,小北正和媳吃飯呢,我怎麼好意思讓人家出來?”
白惠蹙了蹙眉尖,他還倒真是體諒下屬。
她用眼睛陰着他,低頭不說話了,他便大大咧咧地開始吃飯。白惠慢慢地吃着,但是腦子裡好亂,她想起他曾經的薄情,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用心良苦也好,他和楚喬旁若無人的親密,他那麼不顧忌她的感受,早已傷透了她的心。讓她無所顧忌的和他在一起吃飯,當真是難。
她心思沉沉,飯吃得自然就更慢了。直到她眼前的碗裡,多了好幾塊白白嫩嫩的魚肉。
她蹙眉,低頭看着那魚肉不語,好半晌,纔將手裡的筷子放在了碗上,說道:“抱歉,我吃不下去了。”
她扶着桌子慢慢地站了起來,似是要走的樣子,徐長風眉眼黯了下去,“好吧,我走。你慢慢吃。”
他站了起來,拉開了椅子,向外走去。白惠呆了一下重又坐下了。而後慢慢地開始吃飯。
秋日的夜,退去白日的清風和煦,便是夜涼如水。徐長風在小鎮的街頭慢慢地走着。是呀,他傷她太深,他難以得到她的原諒。他當初有多麼薄情,現在她就有多恨他,他嚐到的果子也就越澀。他慢慢地走着,兩手插在褲子的兜裡,一直就走到了傍晚時,她和他呆過的那個地方。
山影重重,涼風習習,白日她的笑聲恍似迴盪在耳邊。他在她坐過的那塊石頭上坐了下去,他想起她笑時的樣子,兩隻眼睛清亮清亮的,笑聲清脆而悅耳。
她說:就糖豆爸糖豆媽,怎麼着了!
她那固執又單純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笑,他想着,擡頭看了看墨藍藍的天際,玉宇無塵,像她的心。
一夜過後,白惠眼開眼時,天早就亮了。她從牀上爬起來,穿好了衣服,昨晚上沒怎麼吃飯,肚子早空了。她走出臥室,王嫂正在廚房忙碌。
“王嫂,今天做了什麼?”她走過去問。
王嫂笑道:“今天是玉米粥和蛋羹。”
“哦。”
白惠從廚房走出來,站在院子裡,秋日的朝陽正從雲層後面探出頭來。她看着,手撫着肚子有些出神。
院門被人推開了,徐長風走了進來。身上披着一層露水,黑色的髮絲溼漉漉的,臉上帶着一種顯而易見的疲憊之色。
白惠不由呆了呆,斂了眉尖看着他。
徐長風在她不遠處站定,黑眼睛看着她道:“我一會兒就回城了,進去洗把臉。”
白惠微啓着嘴脣,看着他,沒說出什麼來,他便從她的身旁走過去進屋了。
再出來的時候,他的頭髮和臉都變得很乾淨,只是衣服上還顯溼漉,“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你。”
他溫聲說了一句,又從她的身邊走過去了。院子門被他輕輕帶上了,白惠遲遲沒有收回眸光
不能不說,她的心裡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扶着身後的藤椅慢慢坐了下去……
今天的老闆神色不太對,進屋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還可以看出點點的泥漬。
小北將熱咖啡端過來的時候,徐長風吩咐了一句,“去給我取件衣服。”
“喔。”小北放下咖啡轉身出去了。
他去了徐宅給他取了一套暫新的西裝回來,他換上就去開會了。今天是召開高層會議的日子。他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老闆黑眸幽沉目視着筆電的屏幕,鼠標輕動找到這個月的各式報表,然後面目沉凜地發言。幾個副總及各部門經理都認真地聽着,徐長風的發言完畢,是幾位副總的發言,接下來是幾個部門經理。小北看到他的老闆,在他斜前方的地方,一隻手扶了額,看起來有些疲憊。
業務部經理說了句什麼,他竟是一下子就火了,啪的一拍桌子,“幹得了嗎?幹不了就別幹了!”
他一句話全場寂靜。
印象裡的老闆,一向不會輕易發脾氣,像這樣沒水準的話,絕不可能從他的口裡迸出來。他是一個深沉有涵養的年輕boss,輕易不會批評人,一旦批評人,也必定會措辭得當,既達到警醒人的目的,又照顧了人的顏面,所以徐氏上下氣氛是很容洽的那種。
那個經理當時就閉了嘴,神色異樣的看着他。他則是站了起來,緩了聲線道:“散會吧!”
他說完就顧自邁着長腿走了出去。
會議室裡,各位經理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末又把目光都投向了他。小北臉一抽,“你們別看我,我什麼也不知道。”他攤攤手,也走了。前面,他的老闆正向着電梯處走。他跟了過去。
“你別進來了。”徐長風跨進電梯的時候,他也想跨進去,但他的老闆出言喝止了他。
眼看着電梯門在眼前合上,緩緩掩沒了那道沉默冷肅的身形,小北搖了搖頭轉身回助理室。徐長風去停車場取了車子,在街頭漫無目的地開着。馬路的人行道上,有孕婦走過,身旁是小心照顧着,扶着她腰的丈夫。那個女人的臉上,洋溢着一種即將爲人母的喜悅和幸福,而那男人的臉上,也滿是幸福的神色。
他有些失神,直到那一女一男的身影從車窗裡慢慢地劃了過去,他才收回視線。
前面便是一家孕嬰店了,他將車子靠了過去。
“先生,想看看什麼?”導購員客氣地問。
他淡淡地道:“隨便看看。”
他也不知道要看什麼,就是不由自主地過來的。他高大的身形在孕嬰店的一排排架子前慢慢地走着,一件件漂亮而母親味十足的孕婦裝,讓他注了足。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件粉色的衣服。半身的裙子,韓式,裙身上印着可愛的卡通圖案。他伸出手去,在那棉質的衣襟上摸了摸,他的腦子裡劃過他的妻子穿着這衣服的樣子。
“先生,這件衣服是我們這裡新到的,款式大方,又不失活波。全棉的衣料,又好看又舒服。”導購員不失時機地介紹着。
“給我包起來。”徐長風沒等那導購員的話落,已是輕啓了薄脣。
他又轉身在那一排排的貨架前慢慢地瀏了起來。一件件地嬰兒用品充斥着他的眼球,他從不知道,原來嬰兒的東西有這麼多種。奶瓶,小圍嘴,小衣服小帽子,紙尿片,小玩偶,小搖鈴。他伸手拾起了那隻紅黃藍相交的搖鈴來,搖了搖,叮啷的聲音清脆地傳入耳膜。他又拾起了眼前一雙粉色的小鞋子,鞋身上印着小兔子的圖案,那麼的小,也就他的一根拇指長。他的脣角勾了勾,他想象着一對粉嫩嫩的小腳丫伸進鞋子裡的情形,“小姐,請把這些東西,每樣都給我包兩份。”他展顏一笑道。
“哦,好的。”
導購員很痛快地答應着。
所有的東西被裝到了他的車子上,付過錢,徐長風鑽進車子,載着他的一雙寶貝和妻子的東西開走了。
他沒有回徐宅,而是去了自己和她的那所房子。車子停下,他一件一件地往下搬着東西。
所有的東西都被運上了樓,放進了屋裡,他的額上身上已經汗淋淋的了。東西不重,但是數量多,他一人只有兩隻手,自然是要上上下下跑好幾趟的。
門鈴響了,他邊用手背擦着汗邊走過去開門。房盜門打開的一刻,他的眼睛裡有一閃而逝的陰影。
“原來你在這這兒啊!”楚喬笑呤呤地走進來。雙臂圈上了他的脖子,“最近怎麼老出差,都沒時間陪我。”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一股子嬌嗔的樣子露出來。
徐長風一笑道:“這不回來陪你了嗎?”他輕笑着,捏了捏楚喬漂亮的臉頰。
楚喬咯咯地笑出了聲,紅脣吧的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鬆開了她的脖子,“你買的什麼?”她樣子新奇的走過去,彎了身,拾起地上一隻盒子。那裡面裝的是一雙粉色的小鞋子,鮮嫩的顏色,配上一雙粉嫩粉嫩的小腳,會是什麼樣子的?楚喬的眼睛裡閃過異樣的陰鷙,但只是須臾,她小臉上又是明媚如花,“風,你可真有心,準備了這麼多東西!”
“呵,當然了。”徐長風仍然笑意溫和地輕攬了未婚妻的肩,“再過一陣就要生了,這些東西當然到了該預備的時候了。嗯,到時候,我全都抱回來交給你扶養。”
他的另一隻手,手指輕颳了楚喬的俏鼻子一下,眼睛含笑,神色溫和。
楚喬的腦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小臉上笑容明媚如花,雙臂重又圈住了男人的脖子,“風,你真好。”
“呵呵,我好,你剛知道嗎?”
徐長風的手也順勢輕攬了她纖細的腰肢。楚喬眼波流轉,卻是將自己的身形更緊地貼向他,眼睛裡似是內疚,“風,還好她的肚子裡有你的孩子,要不然,我也不能生育,徐家就該沒後了。”
“怎麼會!她不生,咱們去抱養也不會沒後的。”徐長風仍然讓自己的容顏保持着該死的溫和。
“嗯,是呀。”楚喬神色親呢地輕蹭他的臉頰,卻是一手從他的肩頭滑下,輕執了他一隻手,慢慢地貼向自己的小腹,“風,你有多久沒有碰過我了,是因爲我沒有子宮,所以讓你厭惡嗎?”
他在她的耳畔頰邊呢喃出一縷幽怨。而那隻輕執着他的手卻是隔着長褲輕輕地滑向她的敏感。徐長風的手不着痕跡地僵了一下,從她的手心裡拿開,已是笑道:“你想多了。”
他笑着拉開與她的距離,說道:“喬喬,你應該知道三十歲的男人,不是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那方面,也當然不能和二十歲的時候比。”
“什麼意思?”楚喬似是訝然地問。
徐長風又笑,眼睛裡的神色耐人尋味,“就是說,我以後,可能會滿足不了你了。三十歲的女人,猛如虎嘛!”
楚喬的臉一下子就熱了。她惱怒地鼓了鼓嘴巴,他沒有明說她浴望過強,可也是那個意思了。她的臉騰騰地燒起來。“我不理你了。”她氣呼呼地開門就走了。
房門被拍上的那一刻,徐長風剛纔還輕笑着的俊顏,神色緩緩地變得嚴肅起來。他找到手機撥了小北的電話過去,“小北,叫你的人看緊着點兒,不能出一點兒差遲你聽到沒有!”
“知道了老闆。”小北忙答應了一聲。
徐長風手機收線,神色卻是漸漸嚴峻。
楚喬下了樓,高跟鞋在樓梯護欄上狠狠地戳了一下,爸爸說,徐長風走了別人的門路,弄倒了伊長澤,現在果真對她已經不那麼顧忌了。她心頭惱怒憤憤地上了車子,紅色的瑪紗在街頭飛馳。
一進家,她就翻出一個撥過好幾次的手機號來,對着那邊的人憤憤地命令道:“你們,給我查一下那個女人,對,一定要查到她在什麼地方,我要儘快知道答案。”
“你又想做什麼!”
一道熟悉的聲音讓楚喬的耳根驚跳。她捏着的手機差點兒脫手,她轉身眸光異樣地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男人。
“瀟瀟?”她的眼睛裡不乏吃驚的神色。
楚瀟瀟一身軍裝沒有換下,卻是神色嚴肅凜冽地站在那裡,“姐,你叫人找她做什麼?你又想放狗去傷害她嗎?還是又想到了別的主意?”
楚喬脣角微勾,神色清冷,“那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
“有關係,她是我朋友,我喜歡她。”楚瀟瀟依然神色嚴肅地說。
楚喬微攏了眉心道:“你還敢說你喜歡她!她是什麼身份,你不知道嗎?她怎麼配得上你!再說,瀟瀟,爸爸警告過你,不要再和她聯繫,你忘了嗎!”
“我沒忘。但我喜歡誰是我的自由。姐,我跟你說,如果你再叫人傷害她,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楚瀟瀟神色冷峻,義正辭嚴,話語裡的警告意味讓楚喬心頭微微一緊。
楚瀟瀟已經顧自上樓了,楚喬卻陷入沉思。
楚瀟瀟去樓上自己的臥室取了些東西又下來了。
“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楚喬問。
楚瀟瀟道:“我去那邊住。”
他沒有回頭,雖然他有警告過他的姐姐,但他還是不放心,他想明天再過那邊一趟。
楚喬看着弟弟的身影離開,她又氣又惱,伸手將一旁架子上價值不菲的大瓷瓶舉了起來,砰地砸在了地板上。
瓷瓶的碎片立即飛散開去。
傍晚的時候,伊愛從家裡出來,踩着高跟鞋往外走。沒了車子,她要步行好一段路才能打到車。她懊喪着,腳尖一扭一扭地,高跟鞋好看,可是走起路來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活受罪了。她才走出去二百米遠,腳踝處就扭了一下。
她低叫一聲,懊惱地蹲下去,伸手揉了揉。腳踝的疼輕了一些,她咬咬牙,繼續往前走。這裡也是豪華住宅區,一輛輛車子都是私家車,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輛出租,她忙鑽了進去。十幾分鍾之後,出租車在一幢高層住宅外面停下,她付了車錢,上樓。
門鈴響了好幾遍之後,房門打開了,一箇中年的女人給她開了門。
“沈阿姨。”伊愛對着那女人叫了一聲。
“哦,小愛呀。”那女人看了看她,卻沒有叫她進去的意思。
“沈阿姨,沈叔叔在吧,我找他有事要說。”伊愛神色間已是染了焦灼。
“他開會去了,不在家。”那個女人冷冷地說了一句,便不由分說地要關門,伊愛情急地伸手一推,“沈阿姨,我看見沈叔叔的車子在外面,他一定在家裡。”
那女人便皺眉嚴肅又惱怒地說道:“你這孩子真是,你見了他又怎麼樣呢?你父親做了什麼事,你還不知道嗎?自己不檢點,還想把別人也拉下水嗎?”
房門又砰地關上了。
伊愛又氣又惱,真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想當初,他們家人可是天天伊市長前伊市長後的,屁巔兒屁巔兒跟着爸爸的。她擡腳重重地踹了一下那門,然後氣呼呼地轉身下樓去了。
她站在街頭,又懊惱,又沮喪,爸爸以前的老相好們都約好了似的向她閉上了大門,她真地體會到了走投無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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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畢了哈。伊愛現在像個落水狗了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