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南哼了一聲道:“怎麼不會,這種事又不是沒發生過,記得前年一所學校報上來十個貧困生,我媽只贊助了其中的四個。
結果怎麼樣?不僅那剩下的幾個貧困生把我媽恨上了,就連學校的老師都不滿意,說我媽假惺惺的只是爲了沽名釣譽,要不然,家裡這麼有錢,多贊助幾個學生難道會死嗎?”
楊惠珊驚訝道:“居然有這種事?這就不好了,做慈善是人家自覺自願,不能把它當做是某個人的義務,人家有錢也是辛辛苦苦賺來,誰規定一定要拿出來做慈善啊。”
戴安南說道:“你倒是個明白人。”
楊惠珊可能是心裡有鬼,所以心裡一直保持着警覺,她低頭看看倒車鏡,奇怪道:“怎麼後面那輛車一直跟着我們?”
戴安南瞥了一眼後視鏡,滿不在乎地說道:“你神經過敏了吧?不是我吹牛,我這輛車的車牌,只要是有點眼色的人,沒人不知道是我戴老闆的車,誰敢跟我找事?”
說着,把腦袋伸出車窗回頭看了一眼,說道:“倒是一輛好車,說不定也是來這裡抓土雞的。”
楊惠珊問道:“什麼車?”
戴安南說道:“陸虎。”
楊惠珊搖搖頭說道:“沒聽說過。”
雖然只有二十幾公里路,可由於路況太差,一個多小時才顛簸到楊家坳的青田畈村,到了村子裡天已經全黑了。
楊惠珊的母親是個地道的農村婦女,雖然只有五十來歲,可因爲長年勞作,看上去就像是六七十歲的老婦人。
看見女兒帶着一個大小姐來家裡,好像有點緊張,再一聽說來的這個女人不僅是女兒未來的老闆,她的母親還是自己女兒的大恩人。
頓時大吃一驚,恨不得把戴安南當菩薩供起來,緊張的連話都不會說了,雙手在圍裙上擦個不停,趕緊拉過一把椅子用袖子擦了又擦,好像生怕弄髒了大小姐的衣服似的。
楊惠珊的弟弟和妹妹也都在家裡,楊惠珊特意替戴安南介紹了自己的妹妹,說道:“戴老闆,我就是我妹妹阿菊,高中還沒有畢業呢。”
戴安南笑道:“哎吆,比你長得還漂亮呢。”一句話說的阿菊臊紅了臉。
楊惠珊的母親有點尷尬地問道:“阿珠,你們這是吃過飯沒有,哎呀,要不然我煮幾個土雞蛋吧。”
楊惠珊說道:“媽,我們已經吃過了,你也別煮土雞蛋了,去抓兩隻土雞,再拿一籃土雞蛋讓戴老闆帶回去明天大年三十吃。”
楊惠珊母親一聽,急忙說道:“好好,我這就去抓,雞正好都已經回窩了,阿林,快去找個尿素袋。”說完,帶着兒子走了出去。
楊惠珊衝戴安南說道:“你稍微坐一會兒,我去村裡的阿菊店裡看看,問問她昨天是不是去過南頭村。”
其實,楊惠珊哪裡真會去找村子裡的阿菊,她跑到村子裡轉悠了一會兒,估摸着母親已經把土雞抓好了,就回到了家裡,衝戴安南說道:
“戴老闆,我已經問過了,阿菊這兩天忙的連村子都沒有出去過,不過,她和南頭村的楊翠花確實是親戚,你回去告訴你母親一聲吧。”
楊惠珊的母親在一邊聽到了,驚訝道:“什麼?阿菊和你表姑……”
楊惠珊沒等母親說完,馬上打斷她說道:“媽,你知道什麼?我說的不是一個人。”說完,衝母親使個眼色,她母親馬上就不出聲。
戴安南說道:“我懶得管我媽的事情,你不是有電話嗎。自己給她說吧,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阿姨,謝謝啊。”
楊惠珊母親急忙說道:“謝什麼啊,你母親的大恩大德我們這輩子都沒法報呢,如果她喜歡吃土雞的話,我明年多養幾隻,到時候儘管來抓就是了。”
送走了戴安南之後,楊惠珊馬上關起了家裡的大門,妹妹阿菊從口袋裡掏出一疊百元大鈔放在桌子上說道:“姐,你們老闆非要給我壓歲錢。”
楊惠珊走過去在妹妹腦袋上拍了一下,抱怨道:“哎呀,你怎麼能要她的錢呢?怎麼不早說?”
阿菊委屈道:“我拼死不要,可她非要塞進我口袋,還說不許告訴你,要不然她會不高興。”
楊惠珊的母親走過去拿起那疊紙幣點了一下,吃驚道:“一千塊啊,兩隻雞也用不了這麼多啊,阿珠,我看,既然她硬要給,咱們就留下二百,剩下的你過完年還回去。”
楊惠珊坐在那裡直愣神,似乎也沒有心思糾纏這一千塊錢,擺擺手說道:“媽,你就收起來吧,對人家來說,一千塊和二百塊沒什麼區別。”
楊惠珊的弟弟楊林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盯着姐姐問道:“姐,你怎麼心事重重的?出什麼事了嗎?”
楊惠珊擺擺手說道:“沒什麼事,不過,我先提醒你們一下,不管什麼人如果來家裡問起我的事情,你們只回答三個字:不知道。明白了嗎?”
母親一聽,似乎也發現女兒好像有點不對勁,小聲道:“這是爲什麼?誰會來問你的事情?”
楊惠珊急忙說道:“哎呀,我說的是萬一,也許誰也不會來,你們記住我的話就對了。”
戴安南離開楊惠珊的家裡以後心情有點沉重,雖然她在從事戶外活動的時候幾乎走遍了附近的鄉村,可很少走進農民的家裡。
今天見識了楊惠珊一家住的房子之後,不敢相信如今還有這麼貧窮的家庭,在她看來,那種屋子簡直就不是人住的。
尤其是,楊惠珊的母親在用一根繩子綁紮裝土雞的尿素袋的時候,那兩隻傷痕累累的手簡直慘不忍睹、觸目驚心。
她知道,那是殘酷的歲月留下的痕跡,如果把自己母親白皙豐腴的手和楊惠珊母親的手放在一起的話,這個世界所有的不公平就都在這兩雙手上了,根本不用再說什麼。
那一瞬間她忽然又覺得母親的慈善事業是有意義的,如果沒有母親的幫助,她相信楊惠珊恐怕根本沒有念大學的機會。
如果沒有母親的資助,楊惠珊要麼在村子裡務農,像她母親那樣勞作終身,要麼就像大多數人那樣,成爲農民工大軍中的一員,要想改變命運,基本上沒有多大的可能性。
也許是這個貧窮的家庭觸動了戴安南心中柔軟的一部分,也許是對自己奢侈揮霍的生活產生了一絲內疚。
她把身上的帶着的錢都掏出來強行塞進了阿菊的口袋裡,因爲這個十九歲的姑娘瘦弱的身體以及身上穿那件破舊的夾克衫讓她於心不忍。
當然,這一點同情心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好像突然有種使命感,下決心要來這裡搞一個項目,希望能夠縮短近在咫尺的兩個世界之間的差距。
天上又飄起了毛毛細雨,道路變得更加泥濘了。由於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了,鄉村公路上幾乎看不到一輛車,兩邊除了田野就是黑魆魆的山巒。
好不容易一路顛簸着來到了通往南頭村和縣城的交叉路口,戴安南忽然察覺到後面車燈閃爍,不經意地朝後視鏡看了一眼。
只見後面的車距離自己只有十幾米,剛纔心裡想事情,竟然都沒有注意,不過,這輛車並沒有引起她注意。
當她慢慢拐過山腳,眼看着就要開上通往縣城的公路的時候,忽然車燈下看見前面不遠處一輛車幾乎橫在了路中央,擋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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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是下坡,戴安南急忙降低了車速,一邊按了幾聲喇叭,只見前面那輛車的車燈忽然亮起來,從車裡面下來兩個人,朝着前面走過來。
戴安南愣了一下,以爲那輛車出了什麼故障,於是急點剎車,又把速度降低了一點,漸漸的,通過車燈已經能看清楚向她走來的兩個男人了,只見兩個男人一高一矮,沿着路的兩邊走過來,兩個人的頭上都戴着一頂帽子。
戴安南朝後視鏡瞥了一眼,發後視鏡被車燈照的刺眼,根本就看不清楚後面那輛車距離自己有多遠,從車燈來看,幾乎就跟在自己的屁股後面。
就在戴安南準備在距離那兩個男人五六米遠的地方停下來的時候,忽然只覺得自己的車朝着面前猛地衝了一下,後面傳來一聲巨響,要不是她雙手撐着方向盤,整個人幾乎撞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
我操。
戴安南嘴裡罵了一句粗話,雙手緊緊抓着方向盤,一隻腳猛踩剎車,最後終於停在了路邊,差一點就栽到路邊的水田裡。
戴安南嘴裡罵罵咧咧的正想打開車門下來看個究竟,可一擡頭看見了走過來的兩個男人,距離她的車只有兩三米遠。
這倒也罷了,讓她震驚的是,正好看見離她最近的那個男人一隻手把帽子的前面拉下來,頓時就成了一個蒙面人。
戴安南伸向車門的手縮了回來,一顆心砰砰亂跳,再看看另一個男人,居然一瞬間也變成了蒙面人,同時,她還聽見後面傳來開車門的聲音。
我靠,這是想幹什麼?難道是綁架?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戴安南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念頭,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上午王媽說的話,當時剛剛吃過早晚,她正想開車出去,王媽從屋子裡追出來問她要去哪兒。
說實話,戴安南一向不喜歡家裡的這個老保姆,甚至可以說是心生厭惡,所以總是對她愛理不理的。
無奈母親對她頗爲器重,倒也奈何不了這個老東西,現在見她多管閒事,便沒好氣地說道:“王媽,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難道我去哪裡還要向你彙報?”
王媽哼了一聲道:“我倒不想多管閒事,難道你媽沒交代嗎?最近沒事少往外面跑,我正在給你物色兩個保鏢呢。”
戴安南知道母親現在出門都要帶着兩個保鏢,可她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總以爲不過是有錢人講講排場而已,壓根就沒有多想。
何況她一向在南安縣橫行霸道,壓根就沒有想到過會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所以,只把王媽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理都沒理,一腳油門就把車開出了自己的院子。
此刻,眼看着兩個男人蒙着臉朝着自己逼過來,頓時就想起了王媽的警告,儘管還不清楚這些人想幹什麼,但顯然是凶多吉少。
媽的,反了反了,這是哪來的不長眼的王八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