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閻蝙蝠與雪烏鴉

天空從來不是最安全的,潛藏在蔚藍美麗中的危險難以被人發覺,於是纔會有那麼多的詩句讚美天空,詩人們總以浪漫的目光看待他們所面對的一切,並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蘭陵羽輕鬆駕馭着異龍,見此美景不禁吟誦起流傳已久的詩句,聲音算不上婉轉動聽,使戴晉光和董炎覺得怪彆扭的,建議他立即停止,蘭陵羽卻不予理會,解釋吟詩體現的是一種豁達的生活態度。

虛無只是你的風采

陽光沒你難以到來

輕風吹拂過你的面紗

掀起微不足道的塵埃

你一無所有

萬念皆空

卻孕育了古鬆

涵養了山峰

世界因你的雪白而美麗

因你的慷慨而存在

若你離去

則一切都將幻滅

異龍飛過山間時,蘭陵羽的詩聲迴響在山谷中,驚起了林中的飛鳥,它們成羣涌出飛在異龍的兩側,雲霧籠罩在山間之中,披着蒼翠外衣的羣山與殘陽構成一幅優美的圖景,置身於圖景中的三人有着各自非凡的命運。

長期的旅程讓戴晉光疲憊不堪,他們一路所遇的危險可以編成一本小說,然後流傳於現世,講述着無人相信的故事,喚起孩子們的夢想。

戴晉光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微微一笑,即使人們讀過他寫的書也只當做酒足飯飽後的娛樂,沒人會相信世界的盡頭存在着另一個世界。

神父曾經跟他說過,矛盾普遍存在與世界中,現世與奇域界有着相同的規律,虛僞與真誠、正義與邪惡、戰爭與和平……任何事物都能找到它的對立面,奇域界的經歷更能印證這一切,無論是現世還是奇域界作爲亂世的頭銜從來沒有被摘掉,人終究要辛苦的活着。

董炎見戴晉光一句話也沒說,明白他又在想他的哲學大道理了,真搞不懂他爲什麼喜歡宗教與哲學,整天說着讓人聽不明白的“天言天語”,別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好,董炎一般在此情況下就必須無視戴晉光的任何話。

兩人都沒有什麼話題,只能久久注視着不斷倒退的景色。董炎想起他們作爲人質時的情景,白受了許多苦,他一定不會放過真正的歐赫羅繼承人,要是讓他知道這三人是誰,絕對要和他們好好算算這筆賬,董炎纔不管他們對奇域界的重要性,作爲現世人這一切本不該與他們相關。

戴晉光此時突然向董炎提起關於寒冰武士葛狄靈的事,他同樣是三聖物的持有着,而他的兒子也是歐赫羅組織的繼承人。戴晉光表示這個人下落不明,李桃朧懷疑他在現世,要他們去尋找他。

“這些都是李桃朧告訴你的?”董炎不以爲然地說,“她的話不足爲信,你忘記她在青鳥城是怎麼對待我們的嗎?”

董炎顯然不願多說,他現在仍然難以理解李桃朧當時的做法,覺得她是一個很複雜的人,不願過多的接觸她的事。而左娜拉則不同,她與他們經歷了那麼多歷險,是個很善良的女孩,與他們分別後不知道過得怎麼樣了。

戴晉光和董炎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聊天時駕馭着異龍的蘭陵羽嘴角劃過一絲淡淡的笑容,蘭陵羽何嘗沒有與他們相似的經歷。他突然使勁揮動繮繩,異龍翻身向下俯衝,進入稍低的一層雲中,戴晉光和董炎緊緊抓住護繩差點沒從空中掉下來。

蘭陵羽毫不理會戴晉光和董炎的叫罵聲,面色凝重起來,他淡淡地說:“我們將要穿越魔族活動最頻繁的地區——閻蝠谷,大家要小心了,魔族肯定會佈下陷阱想方設法抓住你們。”

“不能飛往別的路嗎?避開閻蝠谷應該不成問題的。”異龍飛行得很快,戴晉光必須叫喊着才能讓蘭陵羽聽到他的聲音。

“通往四方鎮就必須經過閻蝠谷,這裡佈滿沼澤,死寂得沒有活物,晚上的環境更滿是怨靈,能夠飛過去對你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蘭陵羽說完便讓兩人低頭看着下面。

戴晉光和董炎低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森林中的樹上葉片稀少,大部分只剩下枯枝,焦黑的樹幹像被火燒過一樣,樹上爬滿細小的東西,由於距離遠戴晉光只能確定是一種昆蟲,四周的地面上佈滿了積水,漆黑得發亮,與森林中瀰漫的黑氣互相映照着,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葉片上的昆蟲是紫腹毒蟲——奇域界最毒的昆蟲之一。”蘭陵羽看到戴晉光仍然盯着樹林,於是說,“這片森林都受到毒蟲的危害而死亡了,它們以吸取樹木營養爲食,繁殖得異常迅速,若再不制止將會危害到奇域界的其它森林。”

“爲什麼不想辦法消滅這些毒蟲呢?”

“紫腹毒蟲以噴射毒液主動攻擊企圖襲擊它的人類,它們的毒至今仍無法找到解毒的方法,凡是中了紫腹毒蟲毒的人會痛苦三天三夜,直到化爲一團膿水。”蘭陵羽繼續說,“更何況魔族有意讓毒蟲擴散的,以此來威懾人族與精靈族。”

聽到蘭陵羽的敘述,戴晉光有些哆嗦,望着整個森林密密麻麻爬滿這些蠕動着的,細小的蟲子,他感覺自己的頭皮有些發毛,若置身於如此恐怖的森林,那肯定是死無全屍了。想到這裡他更是死死握住護繩,手心出汗也不敢放鬆,生怕自己會掉下去。

董炎感覺身後有翅膀撲打的聲音,起初沒在意,但聲音越來越響,並傳來了吱吱聲,董炎回過頭看清了緊追着他們的動物,一羣紫灰色皮膚的蝙蝠,它們的眼睛是血紅色的,正緊跟在異龍身後,有幾隻蝙蝠還試圖撕咬異龍的尾部,它們的攻擊意圖明顯。

“不好,是閻蝙蝠,閻蝠谷就是以它來命名的。真沒想到卡諾斯操控它們追到了這裡。”蘭陵羽驚呼着讓異龍加快了飛行速度,“當心別被它們咬到,這種蝙蝠的毒性很強。”

“怎麼又是有毒的?這裡的動物沒一個正常的。”董炎不滿的說,他小心的不讓閻蝙蝠靠近自己。

“閻蝠谷多是有毒生物,魔族就利用此地爲屏障來避免人族的進攻。”蘭陵羽說罷另異龍再一個俯衝飛低在樹林頂端,差點就碰到了樹枝,董炎可以清晰看到在樹枝上蠕動的紫腹毒蟲,難看的樣子讓他胃裡一陣噁心。

閻蝙蝠仍然繼續追擊着他們,速度有加快的趨勢,它們的數量很多,如果要硬戰的話,異龍也不是對手。眼前顯現了兩座巨山,在巨山之間形成了一條極其狹隘的陡崖,若不穿過陡崖他們將無路可行,可是陡崖的狹窄程度不允許異龍直接飛過。

“你們給我抓緊護繩,最好不要閉上眼睛,我們衝過去。”蘭陵羽說罷吹響口哨聲,甩動起繮繩。異龍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側起身子,雙翼展平成一個“一”字,一頭衝進峽谷的縫隙之中。

面對狂風的吹拂,戴晉光和董炎嚇得只剩尖角聲了,除了拉住護繩,他們還抱做一團,連蘭陵羽的勸告也不聽,死死的閉上雙眼,這樣一來到更爲恐懼了。戴晉光可以想象閻蝙蝠在窄小的峽谷中追擊他們的景象,它們體型小,穿過這種峽谷輕而易舉,採用這種方式根本擺脫不了它們。

“它們好像還在追着我們,你的方法不起作用啊!”戴晉光喊道,他雖然沒看閻蝙蝠,可是覺得它們發出的吱吱聲在耳邊一直沒有停止過,“你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現在除了不讓它們追上我們,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

“什麼?”

戴晉光覺得蘭陵羽的話很不負責任,他說:“它們不用休息,可是我們要啊,這樣追下去豈不是把我們累死。”

蘭陵羽沒有回答,峽谷的前方透出一絲光亮,看來他們就要飛出去了,於是他又吹響一聲口哨,異龍再次將擺成“一”字形的雙翼收縮,伸直自己的身子。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他們飛出峽谷的那一刻,戴晉光突然雙腳一滑,整個人懸空飛出,還好他及時抓緊了護繩纔沒有掉下去,他抓着護繩堅持着要爬上異龍身上。

董炎顧不上自己,急忙伸手拉住戴晉光,蘭陵羽也立即抓住了戴晉光的另一隻手,並對董炎喊道:“快把他拉上來!”

董炎使勁渾身的力氣抓住戴晉光,想要把他拉上來,他的重量使異龍飛得有些不平衡,閻蝙蝠趁機追了上來,想要撕咬戴晉光。蘭陵羽見狀立刻騰出雙手拔出長劍驅趕着閻蝙蝠,保護着戴晉光,他犀利的劍法斬落掉幾隻閻蝙蝠,可是更多的閻蝙蝠前仆後繼的衝了過來騷擾着蘭陵羽,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讓蘭陵羽疲與應對,而戴晉光也有些體力不支,抓着護繩的手漸漸鬆弛。

“抓緊,不要放棄啊,我一定會把你救上來的。”董炎的臉都憋紅了,頭上流下了豆大的汗珠,他雙手緊緊拉住戴晉光的左手喊道,“你說過的,我們一定要一起回到現世,你不能食言的。”

戴晉光四肢鬆軟,心想自己要掉下去了,看來厄運還是不能避免,不過能有一個像董炎的朋友,他已經很滿足了。正當他手將要從護繩上滑落時,耳邊突然響起撲打翅膀的聲音,不是閻蝙蝠的翅膀聲,而是另一羣飛行的動物,它們發出呱呱的叫聲向他們飛來,從聲音辨別飛來的數量不少,絕不亞於閻蝙蝠的數量。

是烏鴉,當一隻這種動物從戴晉光眼前飛過時他認出來了,這羣烏鴉的目標是閻蝙蝠,它們一衝入蝙蝠羣就與對方發生了激烈的戰鬥,互相撕咬着對方,這種烏鴉就像天生不怕閻蝙蝠毒素似的,無論閻蝙蝠對它們怎麼撕咬,只是出一點血罷了,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沒過多久蝙蝠羣漸漸抵擋不住,發出淒厲的叫聲,隨後全部飛走了。烏鴉們見已經趕走了蝙蝠也沒做過多的停留,而是飛向了夕陽落下的天際。

待到閻蝙蝠全部飛離,異龍的飛行才平衡下來,董炎藉機將戴晉光拉了上來,並對着他微笑說:“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吧,你的命可比我大多了。”

戴晉光喘着氣平靜了下心情,他隨即假裝給了董炎一拳,笑着說:“你再胡言亂語,小心我不放過你。”

“我可是奇域界的大英雄,歐赫羅組織的繼承人,你拿我有什麼辦法?”董炎得意的抱起了雙手。

“不,你不是。”戴晉光嘲諷地笑道。

“別人都說我是,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說啊!”董炎假裝生氣地追問着,可是戴晉光笑而不語,不予理會,氣的董炎又與他打鬧起來。一旁的蘭陵羽可不高興了,抗議道:“鬧夠沒有?你們是不是還想摔下去?”此言一出,兩人立即止住嬉笑,並裝出一副乖乖臉,戴晉光藉機問道剛纔那一羣烏鴉是怎麼回事。

“它們是雪烏鴉,生活在玉靈山一帶,出現在此地也真是奇怪。它們都是閻蝙蝠的剋星,不懼怕閻蝙蝠的毒素。”蘭陵羽想了想說,“這羣雪烏鴉顯然是有人馴養過的,到底是誰在暗中幫助我們呢?”

對於蘭陵羽的話戴晉光並沒有深究,最主要的是他們又成功度過了一難,正沿着現世之路進發。

晚霞把羣山照的紫紅,荒山缺乏翠綠卻無陰森之感,陡峭的磐石缺乏生機卻無恐懼之感,殘陽躲在山腰之間隱藏自己的美麗,懼怕世人的嫉妒,雲靄中總有一種未知的氣息在引誘着他們。

也好,萬事都有被發現的一天,時間長短關係罷了。戴晉光如此想到,沒注意到身邊的董炎已經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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