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溫泉蔬菜讓端王夫妻在宮裡大大地露了回臉,所以臘八節那天,他們得到了皇帝賞賜的特大號碗裝的臘八粥。
對此,阿竹很傲嬌地鄙視道:“小氣!臘八粥這種東西誰不會做?而且王府裡做的臘八粥比宮裡做的大鍋飯好吃多了……”還不如賞些珍品墨寶之類的東西更實在?
陸禹聽到她的嘀嘀咕咕,恰好聽到那句“王府裡做的臘八粥比宮裡做的大鍋飯好吃多了”,不禁摸摸她的腦袋道:“宮裡賞賜的喝兩口作作樣子就行了,你喜歡什麼口味的,吩咐府裡的廚子給你做。”
雖然臘八粥微不足道,但是這是御賜的,同時也顯示了帝寵。京中並非所有大臣或勳貴都能得到宮裡賞賜的臘八粥,能得到的也只有一些有權有勢的世家勳貴和皇帝記得住的人家,就算是皇子,還不一定能得到呢,例如康王府,年年都要作死一回的康王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得到宮裡賞賜的臘八粥了。
同樣得到賞賜的還有鎮國公府,不過送臘八粥來的內侍也不知道是和紀顯有仇呢,還是要巴結紀顯,特地註明道:“這是皇上賞賜給鎮國公世子的臘八粥。”
於是,負責接旨的世子夫人嚴青菊得到了鎮國公府那些人火辣辣的目光洗禮。
嚴青菊面上絲毫不顯,穩重大方地接了臘八粥,然後又讓人賞了那內侍,親自送他出了二門。
鎮國公夫人看了看,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大媳婦,這是皇上御賜的臘八粥,皇恩浩蕩,可要好生地品嚐,別辜負了皇上的恩賜。”
嚴青菊讓人將臘八粥送去廚房加熱,對鎮國公夫人柔柔一笑,說道:“母親說得是,兒媳婦會好生嚐嚐的。不過份量少了點兒,兒媳婦要送些給老太君和老夫人嚐嚐,可能母親這兒沒辦法多送了……”
她語氣幽怨,彷彿自責不已,連瞅人的眼睛都像要出水一樣。
紀顯恰巧進門,便看到這一幕,眉頭一豎,大步上前,將嚴青菊往身後一攬,凶神惡煞地看着鎮國公夫人,冷聲道:“母親這是什麼了?若是青菊有什麼不對的,好生管教她便是,何需如此嚇她?”
“……”
鎮國公夫人捂住心口,簡直不敢置信,她什麼都沒說呢!這繼子就一副她欺負了大兒媳婦的樣子,真是氣死她了。
紀華的妻子溫氏倒是看得有些明白,紀顯進門時,婆婆鎮國公夫人因爲心裡不高興,正氣勢臨人地冷笑着,嚴青菊即便不說話,也天生帶有幾分的弱者之態,這副樣子最突然惹起男人心中的憐惜,腦袋一發熱,便出做出沒腦子的事情來。
紀顯現在這副維護的樣子,不分青紅皁白,可不就像是她丈夫紀華護着院裡的那些小賤人時的模樣麼?溫華指甲掐着手心肉,心說這世子夫人真是上不得檯面,竟然時常耍這種小妾的手段,也不知羞。
嚴青菊表示,她天生長這樣子,紀顯要誤會她也沒辦法。所以她完全不會感覺到羞恥,長相是父母給的,她爲什麼要覺得羞恥?
輕飄飄地看了眼怒瞪着自己的溫氏,嚴青菊的目光又拉回了面前的男人身上,便聽得他道:“不過是宮裡御賜的臘八粥罷了,既然母親也想喝,稍會我便將我的那份讓人送去給母親好了,不必爲了這點爲難青菊。對了,她的那份也同樣給你們好了,不必太感謝,她是兒媳婦,孝順你是應該的。”
說罷,不理會鎮國公夫人僵硬的模樣,依然粗魯扯着嚴青菊往硯墨堂而去。
鎮國公夫人呆呆站了一會,直到兒媳婦溫氏過來揣扶她,才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手指狠狠地掐着溫氏的手,抖着手,嘴脣都發抖了。
“娘,您怎麼了?沒事吧?”溫氏趕緊爲她順氣。
“……咱們走!”鎮國公夫人從牙逢間擠出話來。
等鎮國公夫人回到自己院子,不待丫鬟過來伺候,直接將她們轟了出去,然後對着縮着肩膀站在面前的兒媳婦道:“你是啞巴啊?當時爲何不吭聲?由着那狐狸精作態讓紀顯拿話來噁心我!她算什麼東西?若不是老太君和老夫人擡舉,她一個庶女能嫁進來當世子夫人麼?你倒好,關鍵時候就當啞巴……”
溫氏被婆婆劈頭蓋臉地一頓怒罵,心裡覺得很委屈,心道嚴青菊那庶女能當上世子夫人,還不是你們先前見她是庶女,又一副柔弱好欺負的樣子,才千方百計去聘娶了她的麼?現在好了,原本以爲的柔弱小白花原來是朵霸王花,又怨出主意的人沒眼光,娶了這麼個攪家精回來。而且,紀顯十五歲被逼得去了軍營,現在長本事回來了,被皇帝直接封了世子,又埋怨當初其他人不留情面,將他逼成這樣有出息,倒黴了自己……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這些人總是喜歡埋怨別人,指責對方,卻從來不曾反省過。溫氏覺得自己真是受夠了,但她沒膽反抗,不然婆婆隨時有理由將自己休回孃家去。
等鎮國公夫人罵夠了後,見溫氏木木地站在那裡,氣又不打一處來,恨道:“若不是你管不住華兒,也不會讓那賤人拿捏住了他的把柄。潘氏的那孩子,已經被送去了莊子裡,你想個法子,直接弄死了,省得留着堵心。”
聽到這裡,溫氏也滿腹的怨氣,她丈夫的德行她還不知道,就和公公一個德行,她能管的話,也不會讓後院一羣女人了看着噁心了。
“娘,潘氏的孩子……好歹大家都知道是世子的,若是弄死了……”溫氏囁囁地道。
鎮國公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不弄死了留着讓紀顯抓着這把柄以後再陷害華兒麼?”看她那副沒出息的模樣,鎮國公夫人恨道:“行了,你讓人去打探潘氏和那孩子被送到哪裡了,到時候我派人去。”
溫氏一聽,趕緊應了。雖然她也不是什麼好人,但弄死個天真無知的幼兒這種事情,有傷天和,她是不幹的。
另一邊,紀顯嫌棄嚴青菊走得慢,直接環着她的腰,將她半扛着回了房。
丹寇在門口邊縮頭縮腦,小心地窺視着世子爺的臉色,再瞅瞅嚴青菊,發現她的臉色有些白,但卻沒有像以往那般嚇得夫語,覺得這是個好現象。
嚴青菊定了定神,接過丫鬟呈上來的茶喝了口壓下心中的驚悸,不過等她喝第二口時,才發現自己將紀顯的茶給喝了,忙放下茶盞,將另一杯茶親自呈給他。
紀顯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喝着熱茶挑剔地道:“宮裡的臘八粥選料雖然好,但味道卻不好,她們喜歡就給她們罷,你去叫廚房煮你自己喜歡吃的。”然後又嘲笑道:“不過是碗臘八粥罷了,也值得她們這般,真是沒見識。”
不,不是她們沒見識,而是在老鎮國公去逝後,皇帝就不太關注鎮國公府了,今年還是時隔了十幾年後,皇帝第一回給鎮國公府賞賜臘八粥,意義不一樣,自然教那些女人高興壞了。只可惜,很快又被滅了所有的高興。
嚴青菊知曉紀顯不太愛理會內宅婦人間的事情,覺得那些女人是頭髮長見識短之輩,所以她也不太愛拿那些小事去煩他,除非她需要藉助他的威勢去收拾人的時候。
“爺今兒怎麼回來這般早?”
“沒事就回來了!怎地?看到本世子不高興?”他轉頭看向她,發現她目光直視自己的臉,並沒有任何退縮,心裡滿意地點頭。看着是柔弱膽小了點,但也沒有膽小到看到他就暈倒的地步,比其他那些看着外強中乾的女人好多了。
嚴青菊自然是搖頭,省得他誤會,便笑道:“爺回來得正好,妾身今兒讓人煮了臘八粥,是按着爺喜歡的口味煮的,剛好趁熱喝。”
說罷,便去叫人將廚房裡煮好的臘八粥呈上來,果然是剛煮好的,一陣臘八粥特有的味道撲鼻而來。
紀顯將身上的官袍換下,淨了手後,大馬金刀地坐在八仙桌前看着嚴青菊忙碌。等喝了口微甜的臘八粥時,心情已經好了很多,狀似不經意地道:“你不喜歡甜的話,就叫廚房按你的口味調些味道罷。”
嚴青菊柔柔地笑着,低下頭掩飾自己眼中的神色。三姐姐說,女人如果連自己都不愛自己,還奢望着別人來愛麼?所以她自然會對自己很好,不會虧待自己的!
正喝着臘八粥,便見紀山一臉喜氣洋洋地過來了,配上他那副矮小的身材,看起來還真是有點猴精猴精的模樣。
“世子爺,屬下剛纔聽說了,老夫人喝了臘八粥後,便說累歇下了。老太君那兒沒什麼消息,不過國公爺被老太君叫去了。”
紀顯聽罷用調羹磕了下碗沿,發出錚的聲音,臉上露出了微妙的笑意,竟然有幾分戲謔和幸災樂禍。
嚴青菊看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的心情。老夫人現在止不定嘔得難受,御賜的臘八粥不能不吃,吃了又難受,更不能說吃了病了,所以只好累了。而老太君那裡雖然沒什麼消息,但將鎮國公叫去,估計也是要發脾氣了。
紀顯高興得直接多吃了兩碗臘八粥,然後用帕子一抹嘴,便對嚴青菊道:“我今晚與沈大人有約,你不必等我用晚膳了。”說罷,換了衣服,擡腳便離開了家。
嚴青菊起身送他出門,暗暗地皺起眉頭。
沈大人……難道是戶部尚書沈正忡?
嚴青菊在丹寇的提醒下回了房,坐在炕上開始默默地思索着。沈正忡現任東閣大學士,他的孫女幾個月前剛成爲秦王側妃,紀顯今晚與他有約爲的是什麼?他們幾時有聯繫的?
嚴青菊思索良久,因不得要領,將此事按捺下,決定再看看情況。
秦王府。
秦王妃單手支着下巴,環視着屋子裡的幾個美人,神色悠然,視線掃來掃去,掃得那些女人心肝都發顫了,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半晌,有丫鬟過來道:“王妃,臘八粥熱好了。”
秦王妃聽罷,便道:“呈上來。”然後轉頭對那幾個美人笑道:“這是御賜的臘八粥,幾位妹妹也來嚐嚐。都坐罷,別站着了。”
衆人看着屋子裡擺好的桌椅,方明白原來王妃是要留她們一起喝臘八粥。心裡有些不情願,不過礙於王妃的吩咐,不能不坐。
馮側妃是最乖覺的一個,王妃命令一下,馬上便挑了個離王妃比較近的位置坐着了。其他女人也挨着她坐下,最後只剩下近來比較得秦王寵愛的沈側妃蹙着眉,挑了個離秦王妃比較遠的位置坐下。
加熱好的臘八粥很快便被丫鬟呈上來了,不過在場的女人都有些食不下咽,根本品嚐不出什麼味道。若是對着秦王,她們估計會吃得很香,但對着秦王妃……抱歉,她們對這個在秦王府裡像只霸王龍一般霸佔着王爺的女人沒有一點好感。
秦王妃喝了口臘八粥,是她喜歡的鹹味,眉宇鬆開,喝得極爲高興,便吩咐道:“這臘八粥不錯,着人裝一碗溫着送去給衙門裡的王爺。”
丫鬟笑着應了一聲,便下去準備了。
這時,沈側妃突然道:“王妃,妾聽說王爺今兒不在衙門,出城去了。”說完,見衆人都看向自己,心裡有些小得意,連王妃都不知道王爺的行蹤,她卻能知道。
“哦。”秦王妃看向她。
沈側妃被那雙寒目看得心頭微怯,秦王妃身形修長,雖然也是個美人兒,但眉毛太黑、眼睛黑浚浚的,一身不亞於男兒的英氣,看得就讓人不寒而慄。
“既然王爺不在京,那就算了。”秦王妃擺擺手,對她們道:“沒什麼事情你們也散了罷。”
衆人聽罷紛紛拭嘴起身,沈側妃有些得意,走出正院時,看了馮側妃一眼。王妃那模樣是個男人都不喜歡,男人還是比較喜歡柔弱一點、體貼一點的女人,王妃無論哪方面都不合格。所以,王妃不足爲慮,反而是這馮側妃,是皇商之女,也有幾分姿色,還生下了秦王唯一的女兒,是個敵人。
馮側妃冷淡地看了沈側妃一眼,自然發現她針對自己的敵意,心裡忍不住哼了一聲蠢貨。
在秦王府,王爺的寵愛最是沒用的,結巴好王妃纔是正理。可笑這個女人總是一副以得王爺寵愛爲榮而自居,在王妃面前顯擺。若不是王妃懶得搭理她,這女人現在連她的院子都出不來一步,屆時王爺根本不會吭一聲。
秦王妃喝完臘八粥,覺得有些無聊,便道:“來人,備馬!”
丫鬟芊草疑惑地道:“王妃要去何處?”
“自然是去城外溜馬了,無聊嘛。”秦王妃理所當然地道。
芊草一聽,馬上義正辭言地道:“王妃,天氣寒冷,您要保重身子!若是王爺知道您爲了他而離京,王爺會不高興的。”
秦王妃眨了下眼睛,奇怪地道:“我怎麼爲他離京了?護城河那邊不好跑馬,男人太多,城外不是比較好麼?”
芊草不爲所動,心裡已經認定了王妃是被沈側妃氣到了,心裡也氣沈側妃的囂張,便苦口婆心地勸起來。見她仍沒打消主意,芊草機靈一動,便道:“若是王妃無聊,可以去尋端王妃說話。”
秦王妃擊掌道:“對啊,真是個好主意。”
芊草馬上讓人去準備車駕,比起讓王妃出京去尋王爺,去端王府更能接受了。且自從中秋宮宴那會兒後,端王府和秦王府的女眷終於有了往來,不像以前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面子上過得去罷了。
只能說,可憐的小代王,他吸引了所有人的仇恨值,使得以往針鋒相對的兄弟之間的關係也變得緩和。
當阿竹聽說秦王妃到來時,真是喜出望外,忙叫人給自己梳妝打扮,她要用最美的一面去見她的女神。
鑽石和翡翠聽罷,心裡肯定地點頭,自然要以最好的一面去見秦王妃,絕對不能在秦王妃面前墜了端王府的面子。
所以,當阿竹一身盛裝出現後,簡直是盛氣凌人。讓跟隨秦王妃而來的丫鬟面色有些不愉,不過見秦王妃笑臉相迎,便也沒說什麼。
“九皇嫂怎麼來了?可是用過臘八粥了?”阿竹熱情地款待她,即便心裡激動,行動間有些矜持。
秦王妃也很矜持,說道:“我記得九弟妹府裡有個梅園,現在梅花應該都開了吧,便厚着臉皮來這兒賞梅打發時間。”
阿竹聽得意外,覺得她好像挺無聊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她突然到來有什麼目的,便還是笑盈盈地應下了,讓人去梅園準備準備,便帶她去了梅園。
然而,還未在梅園好好逛逛,秦王府的管家便十萬火急地過來將秦王妃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