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但是,不管她再怎麼勸解自己,也不願意光天化日之下,和霍焰卿卿我我。羞恥還是次要的,重點是,被蘇心琬和胡嬌兒等人看在眼裡,多惹人恨啊。
因而一口氣,急着要把霍焰給拉回房間去。
“哈哈!”霍焰被她拉得跌跌撞撞,不由好笑,“這是怎麼了?頭幾次,爺想要你總是橫豎不願意,今兒倒成了急性子了。”
“世子爺。”林映月氣得跺腳,恨不得伸手去捂他的嘴,“非禮勿言!”
“行,不言……”霍焰笑嘻嘻的跟着他走了。
胡嬌兒看得有點懵了。
天吶!剛纔那個和顏悅色的世子爺,是中了邪嗎?怎麼明明老虎一樣的霸王,到了映月跟前,就裡面變成笑眯眯的小貓兒呢?竟然對她言聽計從,一點兒錯都不帶挑的!
嫉妒、怨恨,像是蟲子一樣啃噬着胡嬌兒的心。
對比起來,蘇心琬倒是淡定的多。
她心裡雖然也有淡淡嫉妒,更多的卻是豔羨,羨慕林映月和霍焰如此有緣分,什麼話都能說到一起去。如果……,把林映月換做她就好了。
罷了,嫉妒作甚?只要林映月能爲世子爺生下兒子,又規規矩矩的守在妾室位置上,兩人一起撫養孩子,彼此有個照應也是好的。
----和聰明人成爲盟友不吃虧。
蘇心琬盡力說服自己,努力微笑,忽略了心底那一抹淡淡的苦澀。
“夫人,到了。”葉仙委婉的提醒她,再往前走,可就要走去廂房了。
蘇心琬猛地止住腳步,收回心思,“你去吩咐小廚房,預備熱水。”心裡緊了緊,“等下,只怕世子爺和月姨娘要用,去罷。”
“是。”葉仙聽她口氣苦澀不敢擡頭,飛快退了下去。
她回了屋,桃仙早就已經在等着了。
葉仙嘖嘖道:“我的天!瞧着今兒世子爺那情形,竟是被月姨娘迷得神魂顛倒了。月姨娘說什麼都是好的,給世子爺硬刺兒,也是伶俐,簡直像是中了邪。”
“呸呸呸!”桃仙啐道:“快別說什麼中邪了!喬姨娘那邊裝模作樣的,不就是想着借中邪一說,攆了月姨娘和胡嬌兒嗎?虧得月姨娘機靈,反倒叫喬姨娘被世子爺嫌棄了。”
葉仙哧的一笑,“何止喬姨娘?你方纔走得快,不知道後頭的事。”把霍焰埋汰胡嬌兒的事說了,忍不住笑道:“胡嬌兒那樣一個伶俐的人,又是管家之女,平時在姬妾裡面一向眼高於頂的,呵呵……,也有今日。”
“是嗎?”桃仙也跟着笑了笑,繼而神色一暗,“這更說明世子爺對月姨娘盛寵,心裡有她,所以什麼流言蜚語都是沒用。”
“嗯。”葉仙點點頭。
“只不過……”桃仙有點遲疑,指了指霍媛住的方向,“旁人或許還好打發,不知道月姨娘怎麼得罪了三小姐,這卻是不好打發的。”
葉仙也是同樣覺得,安慰道:“反正有世子爺護着呢。”
這會兒功夫,世子爺霍焰正橫七豎八的在牀上躺着,擺成了一個大字。他有點醉,嘴裡說話含混不清,“映月……,乖乖,過來陪着。今天晚上,爺的龍馬精神都給你……0”
“來,含着。”林映月不想跟他說話,更不想聽他說這種下流無恥的話,趕緊塞了一塊醒酒石,又扶他躺好,一口一口的喂醒酒湯,“喝吧,溫溫兒的正好。”
“唔……”霍焰醉眼朦朧半眯着,酒氣撲鼻,一口口的喝了。
林映月放下了碗。
因爲酒席上面沒有吃好,有點餓,便下去揀了一塊糕點吃。咬了一口,茯苓糕裡面居然包着葡萄乾,不由怔住,……孃親做的葡萄茯苓糕最好吃了。
素月性子有些寡淡,不愛吃甜,每次都說夾了葡萄乾膩得慌,吃的不多。所以,每次孃親做的葡萄茯苓糕,大部分都是她吃掉了。
不知不覺,心裡忽然浮起一陣心酸。
霍焰正在牀上打盹兒,甚是安靜。
林映月想起親人,不免坐在凳子上茫茫然走神,看着窗外皓月,相起每年中秋節親人團聚,耳畔又浮起絲絲清妙笛音,不免更傷感了。
她潮溼了眼眶,一顆清亮的淚珠兒掛在睫毛上,忽閃忽閃的。
“怎麼又哭了?”霍焰忽然問道。
林映月心不在焉,竟然沒有注意他在說話。
霍焰喝了醒酒湯,腦子已經清醒了一把半。不由翻身坐起,看着林映月一臉掩不住的傷感,不由皺眉,“問你話呢?這是又在掛念你的情郎麼?”
“呵呵。”林映月不由冷笑,這人……,滿肚子都是一些男娼女盜!只是不好當面和他頂嘴,淡淡道:“世子爺的親孃和哥哥雖然不在了,小時候,想必也是疼愛過你的。我也有疼愛我的孃親,和兩個妹妹。”
不是在想白逸之啊。
霍焰心頭的怒火消了下去,繼而聽她說起親人,-----她的親人尚且健在,自己的親孃和哥哥卻已經死了,不由一陣心痛。
他用力緊緊掐住了掌心,咬牙道:“不許提我娘,還有我哥!”
一提,就想起孃親和哥哥怎麼死於非命?還有那可憐的嫂嫂,嫁進霍家,對他這個年幼的小叔子,也是很疼愛的。
霍焰心裡好像塞了一團棉花,澀澀的,有點呼吸不過來。
屋子裡忽然靜默下來。
良久,霍焰忽然走下牀去,遞了一張帕子。
林映月驚詫的望着他,被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柔弄得不自在,但還是接了。心下有點後悔起來,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該提起你娘和你哥哥的,畢竟他們都不在了。”
霍焰孤零零的走到窗臺邊站着,望着月亮,身上籠罩了一層憂傷氣韻。
林映月拿起茶壺走了過去,又拿了三個茶杯,輕聲道:“若是世子爺惦念親人,不如以茶代酒,在這月色下遙遙祭奠一下吧。”
霍焰轉頭看她,眼裡是從未有過的迷濛柔和之色。
他輕笑,“難爲你有心了。”
父親鎮南侯每天沉溺與姬妾花叢間,早就忘了孃親,忘了兄嫂。而大夫人自然是不願意提起,蘇心琬一心只想養兒子,姬妾們只知道爭風吃醋。
這霍府,沒有一個人,還記得孃親他們曾經存在。
只有這個倔丫頭。
霍焰在她頭髮上揉了揉,感覺到了滑如綢緞的觸感,以及淡淡溫暖。他的聲調也變得柔和起來,輕聲細語,“孃親是一個很溫柔的,大哥能幹,大嫂賢惠,我曾經被他們寵得無法無法。等他們走了,纔想起……,竟然從來都沒有想起回報他們。”
林映月蹙眉想了想,“我想,對於親人們的在天之靈來說,只要世子爺平平安安的,一生喜樂,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回報了吧。”
“平安?一生喜樂?”霍焰嘴角微翹,眼睛裡竟然帶出溫暖和煦之意,看着她,“你說的很好,我一定會平平安安,一生喜樂的。”
林映月低垂眼簾,淡淡道:“斯人已逝,逝者不可追。世子爺若是每天沉溺傷感,或者是憤怒、不甘,只會傷心傷肺傷了自己,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倒不是爲了寬慰他,而是盼着他把爆炭脾氣改一改,“若是開心一些,想必你的親人們也會欣慰許多。”
霍焰的心中的確有着很多怨恨,很多怒火,時常都憤怒不能平息。
聽她這麼說,像是被注入了一道涓涓細流。
不知不覺平緩下來。
“頭還暈嗎?”林映月重新倒了一碗熱茶,遞給他,“酒喝多了傷身,喝點熱茶不僅解酒,也暖胃,這是養生之道。”
霍焰的心情漸漸明朗,笑了起來,“你還懂得養生之道。”
林映月眼神微暗,“林家雖然比不得鎮南侯府這麼權貴滔天,卻也是書香門第,衣食住行、言辭舉止,我也是幼承庭訓長大的,自然懂一些。”
霍焰心裡忽地閃過一絲歉意。
到底她不是真的奴婢,而是千金大小姐出身的清白姑娘,之前次次作踐她,也難怪她心高氣傲受不了。再念及剛纔的那份溫馨,不覺生出彌補之意,攜了她手,“走,爺帶你去後花園。”
“哎?”林映月吃驚道:“都回來了,又去後花園做什麼?再說,大晚上的,外頭寒風陣陣不嫌冷麼。”
“多穿點就不冷了,一會兒回來。”霍焰堅持要出去,自己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給她披了一件大紅羽紗,不讓下人跟,兩人單獨往園子裡去了。
林映月覺得他神經兮兮的,莫名其妙。
可是出來吹冷風,也比在屋裡滾牀單失身要強啊。更何況,霍焰又是說一不二的性子,哪裡能發對?只能跟着他走。
“就在前面。”霍焰似乎心情很好,拉着她,一路穿過花籬小徑,最後到了一顆古樹下面停住,指了指,“看見了吧。”
“看見了。”林映月表情怪怪的,問道:“世子爺,你不是要盪鞦韆吧?”
天神!還能個更幼稚一點嗎?再說了,大晚上的多神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