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不肯留在家裡的女兒,做出一大堆迴帶禮物給她的保證後,我牽着兒子出了門。
“媽媽,是我的親生爸爸麼?”小臉看着我,五官擠在一起,“可是爲什麼我們不能帶妹妹去呢?”
“是呀,是思文的親身爸爸,但是他不是妹妹的爸爸所以不能帶她。”我不知道爸爸是怎麼向一個六歲的孩子解釋清楚爸爸和爹地的不同的,但是兒子好像沒有什麼奇怪的。
“你,你知道,什麼是親身爸爸麼?”我蹲在兒子身前認真問道。想想還是放心,自己問清楚比較能控制事情的發展。
“就是生我的爸爸。”兒子不耐煩的說,“一個人可以有很多爸爸,但是親身的只有一個。”
很多爸爸?我差點被口水嗆到,爸爸是怎麼解釋的?
走出大門,就看見賀嘉銘一身休閒裝倚在車頭,白色的T恤配上黑色的褲子,普通的裝束偏偏穿出器宇不凡。看見我們出來,疾步走來,笑容綻開。白白的牙齒在九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眩暈我的眼。這個男人還是那麼好看。想當初我就是迷醉在他的男色下,羞羞怯怯,歡歡喜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呀。
“寶寶?”他看起來很激動,雙手顫抖的握住思文的肩頭,轉眼卻渴望的望着我。
“他叫思文,方思文,思念的思,文章的文。”五年前離開的時候孩子還沒有來得及取名。本來出生一個月就應該去戶籍機關報戶口的,但是家中長輩對孩子的名字爭執不休。爺爺說這個名字好,外公說這個名字棒,爸爸說這個名字寓意好,舅舅說這個名字意義大,婆家的意見也要尊重,一來二去就給耽誤了。直至離家辦手續才臨時取了名字,思文,斯文,希望他長大後斯文有禮,做一個翩翩佳公子。
“方思文?”他的眼神有點黯淡,但是一瞬間就閃亮起來:“思文,你想去哪玩?”
“哪裡都可以。”小傢伙意興闌珊的說。
“沒有想去的地方麼?”他的聲音有些失落。
“他剛回來,對這個城市還不是很熟悉。”我連忙打圓場。
“那我們帶他去我們以前的學校好麼?”他望着我,眼光灼灼。
去以前的學校?我一愣,不過也好,好久沒回母校了,回去看看也好。
“思文,我們去爸爸媽媽的母校好麼?”他伸手想抱過兒子,兒子一下躲在我的身後。
“他怕生。”我訕訕的笑。小子,從來沒見他這樣膽怯過,一直都是霸王樣的說。
“哦。”賀嘉銘勉強一笑,“上車吧。”
我很想做在後座,但是實在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把他當作司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兒子大刺刺的坐在我心儀的座位上。
渾身僵硬的坐在賀嘉銘的旁邊,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要放哪。
“放心,我的駕駛技術很好。”淡淡的聲音傳來。
“嗯?”猛然回神發現自己雙手緊緊的拉住扶手,身體緊縮在門邊。“對不起。”連忙鬆開手,坐端身子,尷尬萬分。在他面前我應該優雅、端莊、儀態萬千纔對,偏偏做出這等失儀之事,真是丟人呀!
錯過上班高峰期,一路走去竟然有驚無險沒有發生堵車現象。我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路,不敢到處亂瞟,但是他不時投過來的目光讓我如坐鍼氈。他想幹什麼?停滯的氣氛讓我很不舒服,伸手打開音響。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我難受
怎麼說出口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遊
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一邊淚流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爲朋友
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
才明白我的眼淚
不是爲你而流也爲別人而流”
音樂在車內靜靜流淌,好一句我的眼淚不是爲你而流也爲別人而流。在這個世界上你總會遇見那麼一個人,爲他輾轉反側、愁腸百結,但是生命就像是一場旅行,遇見誰都是個美好的意外。十年前的我們是什麼關係,十年後我們又是什麼關係,我實在無法下個合適的定論,畢竟我們沒有真正相愛過。曾經的糾葛現在有一點一點明朗,就像是一場鬧劇,開始的莫名其妙,結束的還是莫名其妙。
“到了。”他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
“哦,好,我們下車。”對走神感到不好意思,我轉身準備叫兒子卻發現他已經睡的不知今夕何夕。“先讓他睡吧,我們下車坐坐。”
車停在我們教學樓的門口,學校正是放暑假的時候,但是並不寂寞。因爲**的政策,大學的體育館已經對普通市民開放了,不時可以見到結伴走過的人,當然還有些沒有回家的莘莘學子。開的繁密的鳳凰花下,手捧着書本的青春少年。年輕的夢想在這裡發芽,走過了春秋冬夏。
“菁菁芳草,悠悠我心。在這裡求學的日子彷彿還在昨天,一眨眼十年了,真懷念那些的日子。”他感嘆。
我詫異的轉頭看他,我以爲懷念是隻有日子過的不很得意的人才會有的情緒,像他這樣風生水起的人生還會懷念?看他的車我就知道他近年有多成功了。也是,我忘了,他和初戀情人當年曾一起在這求學嘛。女人總是忘記不了自己的最後一個女人,可男人總是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戀戀不捨。
“還記的你當時是什麼樣麼?”他眼神中帶着濃濃的笑意。
“很可笑吧。”我無精打采開口,心情開始低落。
“當年的你在大家眼裡是神秘的。”他不以爲然,“你出身良好,不多話,好像很難接近的樣子。”
什麼?我很好說話的,只是大家好像都不很願意理我。
“大家都以爲你很驕傲,因爲你除了和你的那兩個朋友交情好外和其他人都很疏遠。”
哼,朋友不在數量在於質量好不好!大男人哪裡知道小小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的樂趣?左雲,玉玲,玉玲,左雲,我們一起度過了從少女到女人的珍貴時光,我們看着彼此爲這樣那樣的問題所困擾。以爲雖然滿身傷痛,但終會站在幸福的門口。可是玉玲,玉玲卻中途轉身。
鼻子酸澀,我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裡的液體墜落。可是,真的很難過。
猛地被攔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頭上傳來他好聽的聲音:“想哭就哭吧。”
可是,我纔不要在他懷裡哭。我怎麼能在他懷裡哭呢?我們明明是路歸路橋歸橋的呀。我想掙開他的手,但是渾身無力。將眼睛埋進他的頸窩,溼透他的衣服。
“哭出來就好了,哭吧,哭吧…..”他拍着我的背小心誘哄。
我不想哭的,真的。只是眼裡在出汗,天太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