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曼明白陸存遇這話的深一層意思。
神州是蘇青的,這件事江曼早已有預感,先前任何人談論公司內鬼是誰,神州背後的老闆是誰,江曼都無法插一句嘴,只沉默着。
創州眼見要倒閉,但這個殼江曼接不了也要不得,那豈不是要跟蘇青對着幹配?
江曼永遠支持蘇青,堅固的友情裡她計較不得那麼多。換句話說,她相信蘇青背叛任何人都不會背叛她和夏夏,因爲她和夏夏從來不會傷害蘇青,反之,如果她和夏夏真的傷害了蘇青,怎麼有臉要求蘇青不準反過來傷害回去呢終。
蘇青的性格江曼十分了解。
蘇青說過她就像個刺蝟,自我保護意識強,但內心脆弱,害怕受到傷害,刺蝟的外衣是自我保護的工具。蘇青不會用那刺去扎沒傷害過她的人,有些殘忍,不過是你靠近我而我本能地保護自己。
你若不向我伸手,怎麼會知道我身上的保護刺扎人呢。
你被扎流血了,你怨恨起我,卻不問你自己爲何向我伸出手,或是,你認爲我會毫無防備的任由你伸出手掰開我帶刺的殼,允許你笑着剝我的肉?
江曼跟陸存遇聊完,緊接着接到夏薇怡的來電。
夏薇怡的意思是讓江曼另一部手機別開機,童剛現在有病一樣,心不順找大夥的茬,公司要喘不上氣了,還要求每個人都要在崗。
童剛如今對童曉和蘇青都有懷疑,童曉的下屬兼心腹江開休長假中。蘇青的下屬兼心腹一個是江曼,一個是夏薇怡,夏薇怡在公司沒少被童剛刁難,但夏夏開朗樂觀,都不把他當個人看,也就不把他的話當人話聽。
江曼懷孕的人敏感易怒,萬一接了童剛的電話吵兩句脾氣一點就着,生一肚子氣犯不上。
童剛現在動不動摔文件破口大罵,會議桌上許是見江曼沒來,便當衆說起江曼小三上位就不把公司放在眼裡。
江曼提出休息夏夏就給批了,當時沒說具體休息多久,這事夏夏當時報告給了童剛,得有上面領導的逐級批准。蘇青那時還沒出院,童剛也沒回國,童剛就吩咐助理給蓋了他的章,現在憑着那個章,江曼不回來他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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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醫院,江曼給蘇青打了個電話。
蘇青說的也是夏夏說的那事。
江曼說:“我不辭職,我爲什麼要辭職,你放心吧我沒事,從沒接他的電話,他罵不到我。公司倒閉了我肯定跟大家一起朝公司要賠償,按工齡支付我經濟賠償金。不是我沒有同情心,他這種人,誰拿出同情心來他準會一刀子紮下去。”
蘇青的身體已恢復,這段時間她跟夏薇怡住在一起,避見童剛。
身體恢復以後,她即刻投入到工作當中,這一個多月,養身體時事情拖來拖去,對於一些事情她和江曼可能早已心照不宣。蘇青是怎麼知道的,是前晚上。夏薇怡和江曼她們三個微信語音羣聊,江曼提起,創州倒閉以後能不能安排安排小張和幺零,這兩個人跟她太久,有感情了。
蘇青當時肯定江曼知道了,點頭答應。
一個人行走在街上,蘇青惆悵,該如何說服讓江曼和夏薇怡加入神州。夏薇怡可能好同意些,這裡面夏薇怡不會有任何忌諱,過來工作就可以拿到職工股,享有分紅的權利,等於當小老闆。
江曼不同,她未必肯跟江斯年再在同一個公司。
後面有車鳴笛,晃眼的車燈光亮讓她擡手遮住眼睛,皺眉看清停在面前的是許就開的車,人下了車。
許就盯着蘇青的臉,邁步,站在馬路邊上低頭點了根菸,單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說:“看見你跟江斯年吃飯了。”
“我們有合作。”蘇青實話實說。
許就不解:“爲什麼找他合作?”
蘇青對許就是排斥的,這樣一個單純的孩子不該跟她混在一起,而且,似乎徹底的學會了抽菸。
“沒從你們陸總那聽說?”蘇青拿出一副冷冰冰的嚴肅模樣,對他道:“記不記得,餐廳裡你罵我那回。”
許就眯眼瞧了蘇青一陣,他記得。
蘇青望着遠處,目光顯得寒涼,勉強地笑:“那天我提起有人拍我查我的事,我說是你們陸總,但江曼還不知道他查我這事,目的是想跟你們陸總談條件的,但你一番話讓我退縮了。我有把握可以把創州攥在手心裡揉圓捏扁,外面也得有人接應我,幫我。
tang江斯年有這個能力,他爲了搞垮創州是不惜一切代價。我和他雖私下關係很一般,卻好在當時目的一致。眼下合作長遠不了,擊敗共同的敵人下一步就會是窩裡反,我和他會有一個低頭撤出新公司。”
許就明白幾分,江斯年也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已是冬天,吹着晚上的冷風蘇青覺得身體發抖,就緊了緊大衣不理他走了。
許就心想跟着實際也就跟着了,把煙捻滅扔在路邊他經過的垃圾桶裡。蘇青走在前,發現他還跟,心情頗怪的回頭朝他問:“你跟着我幹什麼?”
許就並未以往般一聲不吭,望着她的樣子:“跟着你幹什麼還用再說?”
蘇青不知要說多少回他才明白,“社會在變,許就,你別指望它變好,人心只會變得越來越浮躁。我和你不是一路的人。”
“所以呢,在這樣浮躁的一個大環境下我都原諒了你的過去,你怎麼就不懂得放自己一馬?”許就直視着她的眼睛,他的情感,年輕而熱烈。
蘇青沒有理會他,直接回家。
許就不記得從多久之前,他開始習慣了蘇青對他的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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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前一晚平安夜,這距離陸存遇甦醒過來已有一個月的時間。
他逐漸開始處理公司的事,戴茗請假回了上海,說是家中有事叫她回去一趟,陸存遇準了這個假。
下午他給金科打了個電話,問了縣級市那邊的情況。
金科說,這邊領到在要求陸顯彰廠子內全部設備一個星期之內全部搬出,否則發生的後果自負。
陸存遇掛斷以後蹙起眉,冷不防戒了煙卻不習慣,伸手往旁邊一抓,煙盒打火機皆是不見蹤影,怪不適應。
江曼懷孕20周了,晚飯之後會來醫院陪他。
江曼的身體和胎兒都很穩定,孕早期的反應也已消失。
這一個月,江曼基本在養着身體,什麼事情不做,輕鬆得很,以至於體重又在上升。陸存遇抱她親她的次數明顯變少,江曼記得清楚,她孕20周的待遇和18周的待遇完全不同,不知道他是不是嫌她的樣子不堪入目,比不上又瘦面孔又新鮮的女護士們。
陸存遇對老婆絲毫不敢怠慢。
他兒子那張胎兒圖照片在病房放着,有緣故的。上回她來,瞧見一個女護士檢查完幫他系病號服釦子,他沒來得及阻止護士,人已誤會,吃了小半天的飛醋,折騰完他人氣着走了,次日帶了他兒子的胎兒圖過來,讓他沒事瞧着反省。
陸存遇從此每天凝望數遍兒子的胎兒圖,反省兒子媽辛苦,不可在此期間有染指醫院護士之心。他的確沒有,十分冤枉。
平安夜江曼要跟陸存遇一起過,來了醫院,陸存遇覺得不妥,知會一聲,要帶江曼離開醫院,醫生沒應,江曼就知道這在醫生看來不妥,爲了他的健康着想說什麼都不跟他走。新年前還有一個手術,他得注意。
夜裡7點多,外面已經天黑,江曼被陸存遇陪着洗了澡,換好衣服回到他睡覺的大牀上。
陸存遇先前拿出丈母孃給買的那本書,數到20周,翻看了一遍,準爸爸該做什麼他都記下,每天堅持跟兒子說話。
江曼仰臥在牀上,高級病房溫度適宜,陸存遇這個準爸爸只穿了一件睡袍,他把頭俯向江曼的腹部,手撫上去,嘴巴離腹壁3釐米左右,語氣溫和:“兒子,媽媽今晚要留下陪爸爸。爸爸身體好了,你早點休息,爸爸要跟媽媽交流交流,你老實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