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綢持着刀擺了個起勢,道:“這是我爹的刀,名喚依風,我爹就是靠它在江湖上闖出的名堂。”說着她舞起刀來,飄逸瀟灑,一掃平時的溫婉,盡是颯爽英姿。她的內力雖是不強,但是收發自如,而且爆發力很好,技巧也很高超,善用巧勁,四兩撥千斤,彌補了她內力上的缺陷,總體來說已經可以稱作一流刀手。
一套刀法使完,青綢問:“怎麼樣?”
凌湛空鼓掌道:“不錯不錯,青女俠刀法實在高明,在下自愧不如。”
青綢俏皮地一歪腦袋,道:“那你可還擔心我,不讓我隨你去?”
凌湛空笑着看着她平時少有的頑皮模樣,搖搖頭:“不會了,關鍵時刻我還得靠武功蓋世的青女俠出手相救呢。”
青綢在他肩頭打了一拳,笑道:“少來這套,我可不喜歡戴高帽。”
凌湛空看着嬌笑的青綢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對了,你以前可練過其他的兵器?”
青綢看了一眼手中的依風刀,道:“不曾啊,我一直練這個。”
凌湛空:“那你可否能左手使刀?”
青綢略頓了一下,道:“練過,但不高明。”
凌湛空點點頭,我要去小侯爺那裡,你先回屋休息吧。
青綢點點頭,轉頭回屋,如果這時凌湛空能看到她的眼睛,就會發現她的眼神中有一分不安三分警惕。
但如果青綢這時能夠看到凌湛空的眼睛,也會發現他的眼裡有一分懷疑三分困惑。
凌湛空走在侯府秋意蕭瑟的園子裡,心道:她手上的繭子左右手幾乎一模一樣,按理說應當是使用雙手兵器或者常常練左手功夫,而且左右手水平相當,而她卻否認了。還有,她的內力不強,但是剛纔使刀的時候,那套刀法中有的招式若是使刀之人沒有高深的內力很難使出,瞬間內力需求很多,按理說她內力達不到這個要求呀。
隨即又想:這麼猜疑總歸不好,她難道還能欺騙我不成?也許男女有別,女人練功就是和男人不一樣,或者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也未可知,畢竟她身世悽苦,揹負着什麼秘密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麼一想,心裡舒坦了很多,接下來的時日也沒有再把這事放在心上,就這麼淡忘了。
於此同時青綢已經將依風刀收起,坐在桌邊,回味着方纔凌湛空的話:他爲何好好問我是否使用其他兵器?又爲何問我是否練習使用左手?唉,想必有什麼地方出了破綻,真不應該練刀給他看,他也是個大行家,可是不這樣他若不讓我跟着去長安又怎麼辦?
她想着,不禁兩隻手握在了一起,忽然想到了什麼,像是被嚇了一跳一般,急忙張開手掌,細細端詳手心,心道:對了!着手上的繭子恐怕是紕漏所在,今後他若是再懷疑,我定要找個理由搪塞過去,現在畢竟還不能將有些事情告訴他,先瞞着他吧,只可憐他對我一片真心。
幾日後,凌湛空、青綢、寒雪微、寒霜漸、丹珍公主及一些丫鬟僕役侍衛等扮作商賈人家往長安去。
一天上午,一行人正路過一片樹林,馬蹄踩着落葉,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秋天的陽光穿過樹枝照在大地上。
凌湛空突然道:“不好,有情況。”
寒雪微知道凌湛空因爲練習天聽術的緣故,即使沒有運功,聽力也比常人好很多,能發現他們沒有察覺的變化,立刻吩咐衆人,道:“做好準備。”
沒過多久,大家都能感覺到遠處的樹上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而且越來越近,又過了一會,可以看見上方的枝杈中一道道黑影竄向他們,大概有十幾道的樣子,隱藏在路邊的樹上不動。
凌湛空下馬,一拱手,道:“我家老爺外出做生意,路過貴地,無意冒犯,往各位放行,過路費好說。”
突然一顆樹上跳下來一個人,身手矯健,待他站起身來,凌湛空纔看清了他的容貌:濃眉大眼高鼻樑,很傳統的英俊,五官間還散發着一股介於江湖好漢豪情義氣和倔強的孩子氣之間的氣息,年齡估計也就十七八歲,黝黑的皮膚給人健康踏實的感覺,身板結實硬朗卻又不失靈巧,一看就是武功高手,身穿粗布衣裳,不修邊幅,卻隱隱帶着一種貴氣,腰間還彆着一個酒葫蘆,腳上穿着布靴,全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樣兵器。
凌湛空猜測他是使暗器的,所以不帶兵器,但是他的氣質並不像使暗器之人,正疑惑着,眼前這位黝黑的小夥子開口了。
小夥子:“我也是講理的人,咱們素昧平生、無冤無仇,不會獅子大開口,但我手下怎麼說也有幾十號兄弟,若是不收一些過路費兄弟們吃什麼喝什麼呢?閣下剛纔已經發話了,說是過路費好說,那我便收一些意思一下,而且之後包各位在這片樹林裡平安無事。”聲音很乾淨悅耳。
凌湛空看了一眼寒雪微,寒雪微好像很欣賞這位黝黑的小夥子,朝着凌湛空微笑着點點頭。
凌湛空拿給小夥子十兩銀子,小夥子把銀子掂了掂,笑着說:“兄弟們又有酒喝了,真是多謝,你們出這片林子之前不會有人動你們,但是之後要小心了,如今多的是活不下去投身綠林的人,一路上難免有人爲難你們這種商賈隊伍。後會有期了。”說着就轉身要離開。
“禁兒!”一聲驚喜帶着期待的呼喚。
黝黑的小夥子突然定住了,彷彿瞬間有萬斤巨石壓在他肩頭一般,一步也挪不開。
丹珍公主雙手顫抖着推開車門,跳下馬車,一步一跌地走到黝黑小夥的身後,看着眼前的高大背影,顫抖的手緩緩放在他寬闊的肩上,淚水已經如珠鏈滑過她俏麗的面龐。
黝黑小夥也慢慢轉身,終於正面端詳着梨花帶雨的丹珍公主。他的眼睛裡也噙着淚,握住丹珍公主的手,道:“珍姐姐。”
丹珍公主嗚咽着答應:“誒,禁兒。”
黝黑小夥用手替丹珍公主擦掉眼淚,道:“快別哭了。”
丹珍公主:“你、竟流落至此。”說着一陣心疼,又哭了起來。
黝黑小夥悄聲道:“這樣有什麼不好,逍遙自在的,你瞧你還是金枝玉葉呢,真麼多人在這兒呢,還哭的像個淚人一般。”
丹珍公主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立馬破涕爲笑:“就是,有什麼好哭的,你瞧姐姐都迷糊了。”
黝黑小夥擡頭朝他埋伏在樹上的兄弟們道:“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大夥先休息去吧。”
之後就聽見樹上悉悉索索聲遠去。
黝黑小夥對丹珍公主道:“我現在叫葉林士,帶着一幫弟兄在這林子裡過活。”
凌湛空心下已經猜到這個小夥子是誰了,他曾聽說過一段宮廷往事,當今皇上曾經非常寵愛一位嬪妃,葉妃。葉妃入宮後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個女兒,是皇上的第三個女兒,也就是如今的碧簫侯夫人,丹珍公主。之後不知道葉妃犯了什麼錯,被打入冷宮,丹珍公主也被過繼給皇后,不久之後,皇上聽說冷宮中的葉妃有了身孕,又派人將她接出冷宮,但從此不再去探望她。這次葉妃生下了個皇子,母憑子貴,又得到了皇上的寵愛,但好景不長,待到小皇子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宮中又有傳言說這皇子根本不是皇上的龍種,而是葉妃當年爲了逃出冷宮而和侍衛私通懷上的,之後欺騙皇上說是皇子,以博得皇上再次寵愛。皇上聽信流言,龍庭大怒,但是皇太后和皇后都說葉妃品行端正,流言沒有真憑實據不足爲信,可皇上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宮裡少一位妃子一位皇子算不了什麼大事。念在皇太后和皇后的面子和自己與葉妃昔日夫妻之情的份上,皇上沒有處死葉妃,而是將他們母子貶爲庶民,將小皇子的名字從李晉改爲李禁,丹珍公主仍然過繼給皇后撫養。葉妃和兒子被趕出宮後,投靠孃家,可孃家葉家的人認爲葉妃的作爲有辱門風,不接納他們,於是母子倆流落民間,不知蹤跡。而剛纔這位小夥子說自己叫做葉林士,葉是他母親的姓,“林士”和“林示”同音,而“林示”剛好就是“禁”字。所以眼前的這位小夥子就是當年的那位小皇子李晉,丹珍公主的親弟弟。
葉林士安慰着姐姐,突然想到了什麼,擡頭怒兇兇地盯着碧簫侯,道:“你可是碧簫侯?”
寒雪微好像早就料到他會有這麼一問,不慌不忙,道:“正是本侯。”
葉林士:“你可是待我姐姐不好?”
寒雪微不語,雙手放在身後,平靜地看着葉林士。
丹珍公主皺眉道:“禁兒,你怎麼和姐夫說話呢,你從哪裡聽說他對我不好了?”
葉林士不信她的話:“難道不是麼?我早就想找他問話了,又怕別人知道我和你來往對你不利,纔沒有去。”
丹珍公主笑了,道:“你呀,還是小孩子樣子,一點沒變,你姐姐是何等人,他若對我不好,我怎會跟着他,老早出走找你去了。”
葉林士半信半疑,道:“真的?”
丹珍公主:“難道我們的娘被流言害的還不夠嗎?你居然還聽信流言。”
葉林士眼中閃過一絲哀傷,撇撇嘴道:“是,我不該信。”
丹珍公主道:“這纔對,快見過你姐夫。”說着轉頭看向寒雪微,眼神意味深長,別人不能懂。
葉林士抱拳道:“見過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