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常洛帶回幻樓後,幻樓終於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每個人的臉上都不時掛着愉悅的笑容,每天繞着常洛上上下下的轉。
這次回來的可不只只有一個人呢!還有常洛肚子裡的小寶寶,所以每個人都拿她當個寶似的,而且每個人似乎都馬上接受了常洛肚子裡的孩子是陸正平的,彷彿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但在這片歡天喜地中,唯有陸正平仍是煩躁得不知所措,時常可以見到他頹然的身影坐在沙發上,掩不住那眉宇間的落寞。
時光彷彿又回到了他與常洛初見時對陣的情況,所不同的是他已知道自己的心意,反而對於這樣的情況覺得自責又難堪。
常洛那小辣椒的脾氣又發了起來,對於陸正平的強橫、不滿完全寫在臉上,一路上都沒給他好臉色看,連回來的這些天也不肯跟他說一句話,對於他所有的問題更是一概以沉默報之。
她開開心心的和特兒、雲兒來了個大擁抱,熱切的對楚笑生打招呼,然後對每一個她所見到的人都說抱歉,彷彿她真的知道大夥都在爲她擔心,但唯獨對他仍然冷冰冰。
不論他如何的逗她、罵她、激她,她都是相應不理,這讓他的心裡十分難過。
陸正平懊惱的搖搖頭,嘆了口氣,準備到客廳去找那個害得他食無味、寢難安的罪魁禍首,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的找她談一談。
“洛兒!”他才一走進客廳,便看到那柔弱的身影蜷曲在沙發上,於是輕喚了她一聲。
而常洛蒼白着一張臉,擡起頭來一看是他,便又低下頭去。
這種情況,嚇得陸正平的臉色一陣青白,他連忙單膝跪在沙發旁,“你怎麼了?爲什麼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
“我沒事。”常洛沒有什麼力氣的說道,今早起來感覺到特別的不舒服,她原以爲起來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會好一些,可是人才從花園繞了一小圈回來,卻反而更不舒服了,於是她便倒在沙發上,想好好休息一下。
“你別這麼逞強好不好?你恨我、怨我,可以懲罰我,但不要這麼對待你自己。”陸正平伸手觸碰她的前額,焦急的試探她是不是感冒了!
有那麼一瞬間,常洛幾乎相信陸正平是真心的發現自己愛上了她,因爲他的語氣中含滿了關心,而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甚至她還認爲在裡頭看到了“愛”。
但是這樣的想法維持不到一秒鐘,因爲他的下一句話,打散了她所有的綺思。
“也不想想你現在的身體,可不再只是你自己一個人的,肚子裡面還住着一個呢!”陸正平忍不住喃喃的數落道,完全沒有發現常洛的眼神在瞬間從明亮到黯淡。
早知道他要的,不過是肚子裡的孩子,關心她也只是附帶的。
常洛氣自己的自作多情,於是冷淡的回道:“身子是我自己的,孩子也是我的,我怎麼做與你無關。”
“洛兒,你別這麼任性好嗎?”陸正平捺着性子哄着她,面對這樣冰冷的常洛,連本領通天的“幻影”,也只能自嘆沒轍了。
“我就是任性,我高興虐待我自己,要你羅哩巴唆!”常洛乾脆別過臉去,她討厭這樣的陸正平,因爲他的溫柔會讓她有所幻想。
這幾天來,她漸漸發現自己的軟化,她得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他並不愛她,才能把持住自己的冷漠。
“洛兒…”她這樣的態度,着實會教聖人也惱火。陸正平無奈的叫了一聲,然後煩躁的爬了爬自己的頭髮。
“你走開啦!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在我的眼前晃來晃去的啊!”常洛語氣不佳的趕人,只要他在她的眼前一天,她的心情就沒有辦法平靜,教她實在是既期待他的愛又怕受他傷害。
“你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爲什麼已經快當媽媽的人,還是這麼的任性呢?身體若是不舒服,我就帶你去看醫生,或者要‘幻醫’來這兒。”說着,手就朝常洛的身軀伸去,準備先抱她上樓,再去找醫生。
常洛聞言,怒火頓時沖天,她顧不得自己的身體不適,朝他大吼道:“你到底有沒有尊重過我啊?你不顧我的意願,就強行把我帶回來,又不顧我的意願,硬是要留我在這兒,我苦在這邊被你氣死了,那也是因爲你的霸道,而不是因爲我的任性。”
“洛兒…”天啊!她到底有多恨他,爲什麼他的好意總是會被她所曲解?關心她、照顧她,她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時時刻刻當他是洪水猛獸的防着。“我愛你啊!我是因爲心疼你啊!”
常洛的心頭一震,她被陸正平那落寞的話給撼動了,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不可能的!他明明就不愛她,他只是爲了哄她。
“省省你的甜言蜜語吧!我不需要。”說完,常洛強撐着自己的不適,往樓上走去。
陸正平陰沉着一張臉,但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小心的看護着她,雖然滿心的憤怒和不解,可是他還是不希望她受傷。
將常洛安安全全的送到牀上以後,他轉身就離開了,他還得去找個地方消消自己的火氣,然後再回來與她長期抗戰了。
不過氣歸氣,陸正平還是提醒着自己,仍是得找“幻醫”來一趟,常洛的情況看起來真的不是很好,她的臉色蒼白得像個鬼,而且若不是有那個肚子,她的瘦弱會讓所有的人不相信她懷孕了,所以不管她怎麼說,“幻醫”這趟可是絕不能省的——
午後的陽光灑進了常洛的房裡,令她懶懶的翻了一個身,感覺舒服了許多。
自從陸正平一語不發的離開了以後,她想了許多,甚至考慮要不要再給他一個機會。就這樣讓無數的思緒伴着她入眠,腦海中跳躍重複的,竟只是那雙含滿了溫柔的雙眼。
或許他是有那麼一點愛她的吧!常洛在心裡想道。要不然爲什麼任她怎麼發脾氣,他總是隱忍着,還會耐心的哄着她。
記得她剛回來的第二天,楚笑生曾經單獨來到她的房裡,告訴她這半年來幻樓裡的愁雲慘霧,和陸正平的執意尋找與失落。
那時,他很有深意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說道:“希望是一種很有靈氣的東西,你天天的希望着,有一天它被你叨唸煩了,它就會是你的了。你以前天逃詡希望正平可以愛你,可是現在他真的愛你了,爲什麼你還要抗拒,這是你的希望,不是嗎?”
想到這裡,常洛似是有所了悟,她給了鏡中的自己一個微笑,想到了陸正平氣急敗壞卻隱忍不發的模樣,不覺又在臉上堆出另一個笑容來。
或許,真的該再給她及他一個機會了。常洛在心中下定決心的想道
執着於過去的傷害,只有令自己更難過,不管怎麼說她知道自己依然愛戀着他,只不過因爲害怕而不想接受他,那麼何妨放下心中的抗拒,再試一次呢!
就這麼決定了。常洛點了點頭,然後馬上跳下了牀,準備去找他,跟他好好的、徹底的,沒有夾槍帶棍的談一談——
常洛生氣的一格一格踏下樓梯,臉上閃現着擋我者死的怒氣。
那個該死的陸正平,不想見他的時候黏得死緊,而想見他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着他。
“唷!我的大小姐,就算不歡迎我,也不用這樣殺氣騰騰的啊!嚇死我了。”樓梯底下傳來一陣戲謔的聲音。
“大衛?!”常洛驚喜的看着出現在客廳的陽光男孩。這幾天她總是想要聯絡他,讓他不要擔心,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粗心的沒有大衛家的電話,因爲向來總是他來找她,而她從不曾主動的找過他!沒想到,他能神通廣大的找到這兒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我前天去找你,卻找不到你,去找錢大嬸,錢大嬸也說不知道你去哪兒,我以爲你不管我了。”大衛皺着一張臉,極盡誇張之能事,“最後,好不容易運用我精明的腦袋瓜一想,就跑來這兒找看看,沒有想到就真的被我找到了。”
常洛走下樓梯,站到大衛面前,敲了他一記響頭,“你少在那邊自吹自擂,我都已經回來四、五天了,你現在才找到我,還敢自詡聰沒分!”
“喂!是你自己太沒良心,要離開也不說一聲,怎麼可以怪在我的身上。”大衛埋怨的說道。
初初發覺她不見了的時候,他還以爲她又發生了什麼事,會不會又想不開,害他着實擔心了好一陣子。不過現在看到她平安的站在這裡,臉色也好了一些,他心頭的那塊大石總算又放下了。
“對不起!我離開得太倉卒了,沒有時間通知你,你不會真的生氣吧!”常洛真心的道着歉。雖說她知道大衛不會真的怪她,可是她讓大衛擔心卻是事實。
“沒關係啦!”這會反倒是大衛不好意思的直撫着頭了,不過那也只是一下子而已,因爲不一會兒,就見他神情曖昧的問道:“你跟他和好了啊?”
說到這個,常洛稍稍黯下了臉色,“還沒有,他說他愛我,可是我一直不相信。”
“爲什麼呢?”真搞不懂女人,愛就是愛了,那種事有什麼好騙的?爲什麼她盼得要死,人家真的愛她了,她反倒不信了。
“哪有那麼突然的,說愛是愛的。”常洛嘟起嘴,不滿的說道。
其實她也是很想相信,可是明明他總是那麼急着要離開她,怎麼有可能分開了,纔想到他是愛她的…
“其實你也不要一味的否定他,至少他願意找你回來,代表着他對你是真的有心。或許,這中間有什麼變動,又或許發生過什麼事,讓他恍然大悟啊!”大衛理智的分析道。
常洛默不作聲,雖然大衛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心理的那層彆扭也不是說消除就可以馬上消除的,還是等到和陸正平談過以後再說吧!
“好吧!我會好好的和他談談的。”常洛終於鬆了口,讓大衛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
“我要出國了,所以趁現在到處走走看看。”兩個人又閒話家常了好一會以後,大衛才這麼告訴常洛。
“啥?!”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之前都沒有聽大衛提起過,所以令她驚訝的張大了口。
大衛給了常洛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才解釋道:“以前因爲不放心你,所以一直沒有出去,現在你已經有更適合的人照顧你了,我想我應該可以放心了。”
“謝謝你!”千言萬語只能化做這三個字,來表達她對他的感謝。大衛雖然喜歡過她,可是自從那一夜的長談之後,她可以確定大衛已經將愛昇華成友誼。
也就是這份友誼,陪着她、支持她走過那段艱澀難熬的歲月,如今她好不容易安穩下來,他就要走,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大衛笑得更加燦爛了,他伸出了雙手。“給我一個擁抱,好祝福我一路順風吧!”
常洛又哭又笑的投進了大衛的懷裡,這一段屬於她和他的歲月,將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一部分。
靶動的擁緊了常洛,大衛的眼神突然接觸到一雙憤怒的眼眸,帶着佔有慾的怒火,讓大衛瞬間明白了,眼前這個偉岸的男子就是常洛心之所繫。
“放開她!”冷森森的下着命令,陸正平的眼中滿是殺人的慾望。
早上因爲氣憤而匆匆的出門,卻因爲掛念着常洛的蒼白,所以連該辦的事情都沒有辦完,就急匆匆的趕回家來。回程時他還破天荒的買了一束玫瑰,準備再一次說服常洛相信他的愛。
可是纔剛進到屋裡,就看到常洛倚進別的男人懷裡,而這個男人正是以前常常送她回來的那個男人,這教他怎麼不怒火中燒。倏然陸正平的心因爲眼前的這一幕而寒了起來。
“你好,我是大衛。”大衛有禮的伸出了雙手,並不打算與眼前這個男人爲敵。
陸正平沒有理會大衛伸出來的手,一拳便打到了他的臉上。
“正平,你這是在幹什麼?!”常洛忙不迭的自大衛的懷中撐開身子,但卻因爲太急,反使腳步一個不穩,往後跌了下去。
大衛還來不及撫着自己被一拳打中的臉,便眼明手快的將常洛撈了起來,這下,常洛看起來又像是回到了大衛的懷中。
此舉卻更加刺激了陸正平的自制力,他咬牙切齒的踱到她身旁,眼眸中閃爍的全是狂熾的怒氣。
“你就算不相信我是愛你的,也不需要這麼迫不及待的就在這兒和別人調情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慘白着一張臉,常洛恨恨的問道。他已經實在枉過她一次了,他怎麼可以這樣再次的污辱她?
“什麼意思?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或者令你不願意回來的原因,就是他吧!”誤會了的陸正平,像是一隻負傷的野獸,見了人就咬,現在他所有的意識就是傷害她,以平撫自己的心痛。
常洛憤怒的緊握起拳頭,激動的想要上前揮他一巴掌,可是纔剛要行動,身子便被一陣劇痛攫住。
猛地抽了一口氣,她的身子晃了晃,咬着牙還是把話給說了出來,“你該死,大衛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你憑什麼這樣對他?今天就算是我因爲感激而嫁給他,這不關你的事。”話一說完,常洛硬是想要逃開陸正平瘋狂的指責。一步、兩步,突然她彎起了身子,冷汗開始在她額頭上泛了出來。
“常洛…”
“洛兒?!”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驚呼出聲,並且同時跨出一步,想要扶住她的身子,而陸正平蠻橫的先一步抱起了她,害怕萬分的緊抱着她。
“快把她送進醫院。”大衛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於是他朝着緊抱着常洛的陸正平大吼着。
“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判斷力,陸正平驚駭的瞪視着大衛。
“看來是要早產了!快走啊!”大衛抄起自己的鑰匙,急急忙忙的催促着呆愣中的陸正平。
“早產?!”陸正平瞪着懷中冷汗直流、臉色發青的常洛,一陣陣的後悔再次朝他襲來,爲什麼他總是在無意中傷害她?
“快走啊!晚了就來不及了!”大衛直催促着,還伸手推了他一把,這才喚醒了失了理智的陸正平,於是他抱着常洛拚了命的往外衝去——
兩個男人十萬火急的將常洛送到“幻醫”的醫院,看着她被推進了產房,陸正平焦急萬分的等待着“幻醫”的檢查。
在常洛被推進去的那一剎那,大衛二話不說的,結結實實的一拳打在陸正平的臉上。
“你知不知道,常洛爲了你差點連命都不要了,要不是當初我剛巧看見救了她,你以爲你還可以在這裡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常洛嗎?”大衛憤怒的大吼着。
“你說什麼?!”陸正平震驚的想到常洛剛剛的話,心頭一陣的緊揪,難道…
“沒錯,常洛因爲你,曾經自殺過,而且差一點就成功了。”大衛毫不留情的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進入她的心,可惜她滿腦滿心都是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誤會她?”
“我不知道!”陸正平猛地搖頭,不敢相信大衛講的是真的。
“你不知道?”自鼻中哼了聲,徹徹底底的將自己的不屑擺在臉上,“你以爲她的蒼白是爲了誰,你又以爲她的消瘦是爲了誰?”
“這…”大衛的怒罵教陸正平完全說不出話來,他想辯駁,可是卻心虛的發現,傷害常洛最深的永遠是他。
“都是爲了你這個大混蛋!”
這在這個時候,產房的門開了,“幻醫”走了出來,冷冷的朝陸正平說道:“情況不是很樂觀。”
“‘幻醫’,盡全力救好她,不是沒有你不能救的人嗎?”聽到“幻醫”的診斷,陸正平的心如同沉落了谷底。
“我是人,不是神。”她說完便又轉身走回產房。
陸正平急急的拉住了她,“我也要去!必要時犧牲孩子,也要救回常洛。”
現在在他的心目中,沒有任何的東西比常洛重要。
大衛看着沒入產房的身影,心中喃喃的祈禱着,常洛,他是真的愛你,只要你醒來,幸福會在你的身邊,別放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