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居的烤鴨沒吃好,康熙和毓秀是帶着一肚子的氣回宮的。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康熙還琢磨呢,到底是那家王府的下人這麼大膽,清天白日的就敢派人去收什麼保護費,這跟明搶有什麼區別。越想越氣,他那搬着手指頭算,這一算才發,京中的宗室、親貴大臣之家,有能力、有膽量敢這麼做還真不在少數。可是以目前整個上流社會,除了康熙他自己,不對,連他自己下面的奴才都不能保證清白,居然都有這個可能。
尼瑪,這是什麼行爲明晃晃的在製造社會的不合諧因素。康熙憋屈了,想着自己拼命的讀書,不停的調節滿漢之間的矛盾,說不上伏小做底吧,可是溫柔的態度咱卻擺出來了。那些江南的前明遺老,死抗着不來坐官,好容易弄到京城來,人家裝病。還有那膽肥的,直接當着他的面就說蠻夷,這些話他就算是再不高興也都忍了。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調和國家內部矛盾,爭取合諧統一麼。合着朕在上面忍着氣拼命演出,你們在下面一點有用的事兒沒做不說,還把我已經打好的基礎給砸了個亂七八糟,真是叔可忍,嬸也不可忍。
康熙這人心眼兒小,他要是記恨上誰,到死都不會忘的,不把你徹底的拍成像片,他是不會停手的。等一會兒回了宮,我就叫人查去,但凡有放縱家奴惹事的,都貶官、撤爵
“表哥,別生氣了,誰家能沒有幾個惹事奴才,管一管就好了。若是你還不解氣,就罰他們錢,罰多多的錢,反正您現在缺銀子不是麼。”毓秀掃了康熙一眼,就知道他心裡打得什麼主意。不過降官、貶爵之事,如果放在漢官身上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被貶了的人,也許這輩子你都沒有再起復的機會。可是滿人不同,他們惹了康熙生氣,出了氣,頂天也就受累自己一人,決不會禍及家族。像什麼誅三族、移五族的,那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但凡大點的家族都跟皇室連着姻呢,大家都是親戚,皇帝你想牽連,沒準把你自己也得牽連進去。所以,貶官、降爵的那些事兒,在他們看來就不算個啥,誰一輩子還沒被皇上罰過呢。過兩年,時間長點,皇上氣消了,再找幾個人那麼一求情,官位和爵位自然就回來了。於是佟姑娘建議康熙,罰款不只能補償一下被害人,還能豐富一下小金庫,多好的買賣。
康熙滿腔的怒火被他表妹的兩句話給弄滅了,側頭見毓秀笑得像只小狐狸,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來,“秀兒,光罰錢不可成。只怕這回罰了50兩,下次他們就能再從百姓那裡搜刮100兩。”
“表哥,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未必就是他們的主子授意的,您先處置了那些惡奴。至於那些主子們,放縱下人,爲禍一方,自是該受到懲罰。還有那些深受其害的無辜者,總得對他們有點補償吧。可他們惹得禍,這平息後事兒的錢總不能也讓咱們出吧,那可是太冤了。”毓秀嘟了嘟小嘴,不大情願的道:“表哥,你的小金庫可不大滿了。”
康熙嘆了口氣,身子靠在車壁上,“秀兒,你不是說過,皇帝就是這天下最大的冤大頭。”
“哎,我是說過,可是您也不能就這麼認了吧。”
“放心,你什麼時候見表哥吃虧過。”幾句話的功夫,康熙已經初步想好了應對之策,回去之後,再完善一下,然後等調查結果一出來,就可以實施了。
也許,老天爺不大想看康熙過平順的日子,京城治安問題還沒鬧清楚,派出去賑災的大臣寫摺子來告狀了,具說是受災之地,有人官商聯合,藉着受災之際,哄擡糧價,騙農民以田換糧,其狀告目標直指兩江總督。康熙收到告狀摺子沒到半天,兩江總督、安徽巡府、江蘇巡府等人也跟着上了摺子,明確表明欽差大臣想聯合他們貪污賑災錢糧,被嚴拒之後,便上折污告。
康熙猛一拍桌子,氣哼哼的想,誰也別說誰,都不是好東西無數災民等着糧食救命,他們不說齊心合力的先辦正事,卻跑到他這裡打對臺,真是長能耐了。等着這次事情過後,你們都沒好果子吃。生過氣之後,他又默默的坐了下來,總不能讓他們對立下去,災民怎麼辦?現在誰事誰非弄不清楚,不能收拾了江南的官員,也不能收拾欽差,得再派個得力的人去,還得能壓得住場子的。思來想去,他弟弟常寧最合適,這位脾氣不大好,只要把行事綱領給他,先把災賑了,其餘的都可以壓後再說。
想到就辦,“樑九功,去宣恭親王進宮。”
“嗻。”樑九功領命出去了,康熙接下來再次翻書,今年的科舉考試就要開場了,他得考題還沒弄出來呢
康熙在菊香書屋裡忙亂,毓秀也在豐澤園裡用功,她將康熙派人送過來的物價單,還有所有帳冊,壓榨着太虛幫着合算完了,自己動手列好表,又把錯處重點標了出來,方纔叫人去把內務府大臣海拉遜給叫了過來。
海拉遜自打康熙把內務府的一部分權利分給了毓秀之後,就一直懸着心。他做了好幾年的內務府大臣,對於這裡面的門道,那是比誰都清楚。他到是不擔心毓秀能把這裡面的門道兒弄清楚,畢竟皇后娘娘就算國家的女主人,她也不過是個女流之輩,除了得寵於皇上之外,能有多大見識。不過,這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早就聽人說主子娘娘的學問不錯,那都是皇上手把手教的,她要是看出點什麼,自己不明白,卻跟皇上說了,皇上起疑派人查帳怎麼辦?做了違法事兒的人,心裡總是有鬼的,海拉遜目前就是這樣。他越安慰自己皇后娘娘不可能看出什麼來,心裡就越是不安。其時,銀子他也貪了,卻沒貪多少,只是這替人受過的感覺真特孃的難受。
自打毓秀收走了帳本之後,海拉遜這心裡就七上八下的,好幾天沒睡好覺。今天聽到皇后娘娘傳,扣上帽子,跟着坤寧宮的總管太監劉進忠就進來了。到了豐澤園外,趁着劉進忠進去回話兒的功夫,悄悄的抹了把頭上的汗,又深吸了幾口氣,平靜一下亂蹦的心,這才小心恭敬的等在門外。
“娘娘,內務府大臣海拉遜來了。”劉進忠進屋的時候,毓秀正戳了個櫻桃放進嘴裡,聽見他的話,隨手拿起帕子擦了擦脣角,搭着靈樞的手站了起來,“傳他進來。”
外間寶座之前已經擋了一道屏風,海拉遜低着頭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那架江寧織造前些天送來的蘇繡山水花卉屏風,他也沒敢擡頭,直接跪在了屏風前面,“奴才海拉遜給皇后娘娘請安。”
“海總管好。”只聽見時裡面有個帶個些甜糯綿軟的女聲響起。
“當不得娘娘總管之稱,您叫奴才海拉遜就行。”海拉遜一凜,他可不認爲這是位皇后娘娘在跟他示好,反而有種汗毛豎起來的感覺。
“海拉遜,本宮叫你來做什麼,想必你也清楚,還用本宮多說麼。”
“娘娘,奴才不清楚。”什麼我就知道呀,主子娘娘您可啥也沒說。
“劉進忠,把那本帳和那張單子給海總管看看。”毓秀見某些人裝傻,她也懶得多說,直接上證據。
“嗻。”劉進忠應了一聲,捧了一本帳,一張紙出來了,往海拉遜面前一放,“海總管,您好好看看吧。”
海拉遜低頭一看,汗當時就冒出來了,誰這麼缺德,把物價表給皇后娘娘進了一份。
“海拉遜,別跟我物價單有假,這是皇上給的。”毓秀開口就把他要說的話給賭了回去,“你先跟我說說,御茶膳房,每月除去宮中宴所需之外,帝后妃嬪飲食、宮內大臣、侍衛的飲食的用度該是多少?照實了說?”
海拉遜那記得這個,他就算是內務府的大臣,這些在他看來雞毛蒜皮的小事,每半年看回帳就完了,還總得着時時刻刻的注意麼。“回娘娘的話,每月的用度一共應該是一千兩。”他就算是看了單子,也得往多了說。
“一千兩,好,就算是一千兩,可你們內務府的帳冊上寫着,一個月的用度是二萬兩,那多出來的一萬九千兩那裡去了?被誰給吃了?”毓秀的聲音並不高,就算是指責,語速也是緩緩的,可是話中之意,卻讓海拉遜生生的往下又壓了壓身子。
“奴才,奴才……”吭哧了半天,他也沒說出個一二三來,總不能說,他不知道吧。
“娘娘,管着宮中御茶膳房差事的是顯親王乳母的兒子,他……”海拉遜先抓出來一個人頂缸。清朝皇室的成員,不論男女都是跟着乳母長大的,自然親近。等到大了,身份尊貴了,依然看重自己的乳母乳公的。一般情況下,這些阿哥、親王乳母的親人,就算是朝中大臣也要高看幾眼。
毓秀猛提一拍桌子,“怎麼着,顯親王乳母的兒子,就可以貪皇上的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