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嬰從老者身旁回來之後,子嬰的那句身後站的是秦國皇帝,還是被周圍耳朵尖的難民聽見了,口耳交接之下,無人再大大刺刺的躺在茅草鋪的墊子上面,一個個皆起身要對扶蘇行跪拜之禮。
扶蘇擡手示意衆人起身,對着這些人說道:“當年的西戎亡不了我們秦人,我秦人祖輩勠力開拓,終擊敗西戎;魏國滅不了我們秦國,怎麼將我們河西之地吞佔的,我們便怎麼打回來,六國合兵亦邁不過函谷,先帝兵出函谷,六國破滅!僅憑一場雪災,在我們秦人眼中算的了什麼,開春之後,大秦還是那個令天下人膽寒的大秦!”
“大秦還是大秦“
跪在地上的民衆皆異口同聲的呼喊道。
經過在商賈那裡的逗留,不知不覺也到了正午時分,大雪已經變小,戶部組織分發的粥食糊糊也被車陸續運了過來。
扶蘇看着一輛輛車拉着瓦罐從不遠處運送過來,這裡茅草多,不易生火,便在不遠處搭建了粥蓬,防止堵塞街道,便有車專門將這些吃食送過來。
“我們還趕上飯吃了!”扶蘇對皇后和趙基等人說道。
趙基倒是沒說什麼,自己在上郡山中居住的時候,什麼都能吃得下,倒是咸陽令繆單和太子子嬰皺着眉頭,聽到皇帝似乎要吃這些難民和隸臣的吃食,想想就反胃口。
“來,一起嚐嚐這熱粥如何。”扶蘇說完便大闊步走上前去,倒是端起皇帝的架子自然是不必排隊的,青上前端了兩碗遞給皇帝和皇后,然後分別端給了趙基、繆單、子嬰等人。
扶蘇這一端不要緊,直接嚇壞了兩批人,一批人便是戶部組織這件事的官吏,那可真是心驚膽戰,這皇帝怎麼吃上給這些災民的東西了,一個個站在雪地上,腿有些發抖,不知是凍得還是嚇的。
另一批便是排隊領吃食的民衆了,一個個不敢上前領取,這可是皇帝在吃,自己上去那不成了跟皇帝一同享用飯食了,這個時候嚴格的等級觀念之下,令這些人皆不敢向前。
扶蘇當先開口嚐了一下,差點燙到了嘴,“嗯,戶部這些人還是用心了,未曾貪墨國難財,軍師嚐嚐。”
皇后王葭也微笑着嚐了一口,趙基聽到扶蘇的話,在手上轉了轉,暖了暖手,也開始吃起來。
倒是子嬰與繆單盯着碗中這難看的糊狀物,吞了吞口水,無論如何也不想吃,真的是難以下嚥。
扶蘇眼睛餘光看到了兩人的情況,知道對於錦衣玉食的兩人來說,真難爲兩人了,便語調平靜的說了一句:“不餓便分給民衆來吃,不要浪費了。”
“餓了,陛下一說臣還真的有些餓了。”繆單聽到扶蘇的話,心中一突,趕緊端起陶碗開始吃起來,“嘶~”繆單沒想到這糊糊這麼熱,燙的直吸氣。
皇后自然也看到了子嬰的情形,眼睛銳利的瞪了子嬰一眼,子嬰趕緊咬着牙向口中吞去。
這頓賑災用的飯食與往日這些民衆家中吃的並無多少不同,但是扶蘇和皇后的舉動,讓這些民衆皆眼眶泛紅,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定要好好報答皇帝和皇后。
至於如何報答,這些人能有什麼能力,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能做的便是日後勤懇耕作,多納一些糧賦,踊躍從軍,多殺幾個大秦的敵人罷了。
扶蘇在這裡安撫了一番之後,領着衆人沿來路回去,後面的民衆不知誰是第一個對着扶蘇和王葭的背影跪下,帶動着後面大批人皆跪地而拜,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扶蘇似乎心有所感,撥動大氅轉身看來,看到皇帝轉身,災民皆重重的磕了個頭,也不顧雪地的冰涼。
扶蘇這時也有了一絲動容,也不似從出咸陽宮抱着的政治目的,想要收攏人心,提高自己的聲望,看到這些人的舉動扶蘇顫巍巍的擡起右手示意這些人起來,然後轉身向前走去。
皇后和太子以及趙基等人皆跟在皇帝身後,扶蘇默默走動了一段距離,將心中那股感動壓下去,又成了一位心無波瀾的帝王。
“子嬰方纔的粥食是否難以下嚥?”扶蘇走着突然問了身後子嬰一句,王葭偷偷看向扶蘇的臉色,但是扶蘇平靜的臉上並未表現出什麼。
“啊?不難吃,子嬰從未吃過這吃食,倒是覺得頗爲新鮮。”子嬰聽到扶蘇冷不丁的發問,心思急轉,趕緊答道。
“無論你是真心覺得好吃,還是爲了應付朕,朕皆不在意,你要記住,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大秦的民衆是大秦的根基所在,這也是朕最大的倚仗,若是大秦民衆都不再支持我們贏秦,那麼秦便真的要亡了!”
子嬰低着頭說道:“父皇,子嬰記下了!”
扶蘇也不管子嬰是否真的記下了,繼續跟其說道:”朕讓你在民衆眼前用食,是讓民衆看到朕包括秦之儲君,都將站在他們這邊,你今日嫌棄不吃這粥食,便想想吳王夫差滅了越國之後,勾踐吃的什麼,勾踐能夠回到越國再苦心孤詣練兵秣馬滅亡吳國,這其中又有多少民衆的支持。“
子嬰這時有些明悟,皇帝的一舉一動原來都有其深意,子嬰若有所思的說道:“父皇的意思是如今項羽等六國餘孽煽動六國民衆反我秦國,我們要以吳王夫差爲鑑,秦政愛民,則六國餘孽也無法效仿勾踐滅我秦國。”
“不錯,不過勤政愛民還不夠,要任人唯賢,用人要看重他的才能,而看清他的出身,親賢臣,遠小人,這便是先帝爲何可以一統六國的原因;親小人,遠賢臣,這也是胡亥爲何會將大秦幾代君王基業揮霍殆盡的原因!”
“子嬰牢記父皇教誨!”
扶蘇聽到子嬰有些開竅,倒是欣慰的點了點頭,趙基聽到子嬰的話,也誇讚了一句:“太子聰穎,大秦之幸,民衆有飯吃有地耕種,誰會起來造反,只不過項羽等人抓住先帝徵民力修築長城的事,煽動民衆,民衆豈知修築長城乃陛下常說的功在當代立在千秋之事,先帝每巡遊至一處,皆會免除當地稅賦,先帝惡名皆項羽等人強灌輸給民衆罷了。”
到了車輦之前,扶蘇要帶着軍師趙基一同前行一段,趙基百般不肯乘坐扶蘇車輦,扶蘇硬是命令趙基與其同行,皇后到了後面跟子嬰一個車輦。
在扶蘇進入咸陽宮時,一匹快馬從北邊奔馳而來,手持一封被大雪阻擋多日的文書直奔咸陽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