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墨無痕走出樓來,一路向外,穿堂過院來到前廳。

穎瑤姑娘迎出來,滿面含笑。玲瓏別緻的身材和嬌好的容貌總讓人忘記她的年齡。

墨玉青小的時候,聽見墨無痕叫她穎瑤姑娘,也跟着叫她穎瑤姑娘。奶聲奶氣地樣子立刻引來衆姑娘們的一片鬨笑,接着就被衆人搶來抱去,一個勁地往嘴裡塞糖,賺足了姑娘們的好處。從此,墨玉青就不肯改口,只叫她穎瑤姑娘。

這一叫就叫了十幾年。別人都人老色衰,漸漸地失去了蹤影,只有她,好像永遠都是那個樣子。跟當年沒有半點變化。笑起來,還是那麼地爽朗隨意,搖曳生姿。

“墨先生這就回去了?什麼時候再來啊?” 穎瑤姑娘在墨無痕面前,從不吝嗇自己的微笑。

墨無痕也笑,笑得有幾分陰陽怪氣。“我這麼多年的錢都打了水漂,該找的找不來,不該來的倒找上了門,你說,我哪還敢再來你這裡!”說着話,腳步不停,繼續往外走。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穎瑤姑娘知道墨無痕的脾氣就是這樣的,說說而已,並不會爲難自己。所以越發覺得他說話有趣,不由出口就是一串銀鈴似地嬌笑,腰身款擺,一路送墨無痕出來。“您以後常來走走,穎瑤專備了好酒給您賠罪就是!”

身後的慶王爺重重地咳了一聲。

墨無痕走到門口,停住了腳步。

前廳門廊下,對着路上幽暗的街燈,並肩坐着兩個人。一個把手伸出去,從背後搭在另一個肩上,兩個人正的小聲說着什麼。一般的高矮,一樣的打扮。擠靠在一起坐着,頭碰頭像兩隻依偎的鳥兒。

其中一個聽到背後的聲音,扭回頭來,看到走過來的墨無痕,脆脆地叫了一聲:“爹!”

是鴻銳和墨玉青。

緊跟過來的慶王爺也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明明睡了,怎麼三更半夜地又出來了。

墨玉青從鴻銳的懷裡一蹦而起,來到墨無痕面前,拉住墨無痕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說:“爹,我去看過娘了,我跟她說好了,我認她,我會孝敬她,但是我不跟她去。我要一直在這裡陪着爹。我還……”

“好了,好了,”墨無痕被他吵得頭都大了,擺擺手讓他閉嘴。“是你去認的,還是鴻銳去認的?”墨無痕知道,憑他自己,不可能這麼快就想通。

“是鴻銳陪我去的,一起去的。”墨玉青忽閃着大眼睛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們去過了,剛好順路來接爹回去。”

一股暖流涌上墨無痕的心頭,看看青兒後面微笑站立的鴻銳,墨無痕放心地舒了口氣。有這樣能幹的人守在身邊,青兒的前程應該是無憂的了吧。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遠處傳來更鼓之聲,天就快亮了。

墨無痕慈愛地拍拍青兒的臉,“小笨蛋,讓你認個娘還哭天抹淚的。行了,回去睡覺。”

墨玉青被爹取笑得紅了臉,撅起嘴躲到鴻銳身後。鴻銳笑着,悄悄捏捏他的手。

慶王爺看下人們牽過馬車來扶墨無痕上去,自己也跟上去坐好。

鴻銳和墨玉青是騎馬來的,這時拉過馬來,紛紛上馬,一行人在夜色中向慶王府走去。

此刻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候,風燈的光投在馬前,昏昏暗暗的只有一小片。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

雨後溼滑的地面,被車輪碾壓後留下深深地車轍。

這一行人,在黑暗中靜靜地行走,車馬粼粼聲在寂靜的街巷上顯得格外的醒目。

車還沒到路口,車伕小心詢問。是走大路繞回去,還是抄近路走巷子裡。

小巷狹窄,還經常有商販在路邊擺攤。白天的時候,也算熱鬧。鴻銳和墨玉青平日進出都是騎馬,隨從也少,所以都是貪近走巷子裡的。

而王府的車出門則都是繞道走大路,很少從巷子裡穿行。

墨無痕從敞開的車簾下看見鴻銳和墨玉青的馬都先進了巷子,於是吩咐車伕,也走巷子裡。

夜,沉得象一個鍋底扣在頭上,伸手不見五指。

一行人走進小巷。旁邊低矮的屋檐似乎還沒有車頂高。一個小小院落的街門緊閉着,跟漆黑的天地一起組成一個狹長的通道。

道路狹窄泥濘,馬車的車身幾乎佔滿了整個街道。很難想象,若是白天,這樣的街道怎麼能通過這麼大的馬車。

慶王爺是皇親國戚,身份貴重。出門時,身邊總少不了一隊護衛。今夜雖然帶的人不多,但總也還有十來個。車進窄巷,原本應在車旁的護衛無法並行,只好跟到車後,慢慢前行。

如此的黑暗,似乎睜着眼睛和閉上都沒有什麼區別。墨無痕靠在慶王爺懷裡,半閉了眼睛打盹。

慶王爺輕輕推了推墨無痕,“別睡,馬上就到了。”

墨無痕懶洋洋地哼了哼。

的確,出了巷口,拐個彎,再走不了幾步就到慶王府的大門了。

無人的夜裡,車走得又穩又快,這巷子說話就已經走了大半,轉眼就要到頭上了。

就在這時,就聽見車旁嘭的一聲,似乎是某家的院門被人大力推開。

突兀地聲音,讓人不由得一個激靈。

墨無痕就覺得一個很大的力道帶着自己向旁邊猛然倒去,來不及驚叫,身體已經趴在了車板上。與此同時,一股寒氣貼着自己的身體擦過。破空之聲就在耳畔,即使是在夜間,也能看出,那是一把明晃晃地鋼刀!

不容墨無痕多想,周遭的空氣又被一道勁力撕裂穿透。接着第二刀,第三刀,接連而來。快得讓人無法想象。

慶王爺身上沒有帶兵器,只能拉着墨無痕左躲右閃,堪堪避過接踵而來的刀鋒。

這裡正是小巷最狹窄的地方,院門開處,正對着車窗。刺客不只一人,有人攻擊慶王爺時,車伕已經被另一人殺死。驚慌地馬匹向旁邊躲閃,車輪猛地跑偏,卡在了石墩和院牆間,馬車竟動彈不得。

前後的護衛都知道慶王爺的車遇到了刺客,想上前援助,可是無奈小巷內狹小的空間,根本擠不進去。剛剛擠過去的一人,剛接了一招,就被對方一刀戳中了肋下。堵在車和牆之間,後面的人更沒法過去。

衆人受制,正在着急之即,就看凌空一個黑影飛了過來,劍光一閃,直向刺客襲去。

這人正是墨玉青。

墨玉青剛纔走在前面,和鴻銳二人已經走出了巷口。忽然聽到後面的聲響,知道王爺的車出事了。也來不及多想,順手從旁邊侍衛身上抽出一柄寶劍,提口氣就直接飛了過來。

他的到來,立刻扭轉了局勢。衆人就聽見一陣兵器相接聲之後,接連兩聲悶哼後,有兵器落地的聲音。

接着,就再沒了兵器相擊的聲音。

刺客被治住,衆人鬆了口氣。

鴻銳這時也奔了過來,掀開車簾焦急地向裡探望。

車內,墨無痕被慶王爺掩在身後,隨狼狽不堪但並沒有受傷。而慶王爺半躺在車內,雖衣冠齊整,卻呼吸急促。錦緞衣服的胸口上,黑呼呼的一片。空氣裡都是血的腥味。

“父親!”鴻銳大驚,失聲而叫。

車下的墨玉青聽見鴻銳的叫聲猛然扭過頭來。知道刺客已經傷了車上的人,不由怒火沖天。雙目睜得銅鈴般大小,朝地上的刺客大吼一聲:“我剁了你!”舉劍就要刺下。

刺客已經被墨玉青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眼看就要斃命劍下。

就聽見車內慶王爺低吼一聲:“要活的!”

墨玉青的劍應聲停在半空,轉而狠狠插進旁邊的牆壁內,金石相擊,刺得火化亂跳。

墨玉青從地上揀起個燈籠向車內照來,正看到鴻銳掀開慶王爺的衣服,胸前一大條正在流血的傷口。

啊!墨玉青大驚。飛身上車,“父親!”撲過去,伸手疾點慶王爺傷口四周的大穴。

鴻銳找出身上荷包裡地應急藥物喂到慶王爺嘴裡。旁邊墨無痕拿過錦帕給慶王爺壓在傷口上止血。

慶王爺全不管衆人一片驚慌失措的樣子。驚喜地看看面前的墨玉青,然後轉過頭,有些不敢置信地小聲問墨無痕:“無痕,青兒剛纔叫我什麼?!”

不等墨無痕回答,墨玉青已經急得臉都白了,搖晃着慶王爺的胳膊大聲說:“刀上有毒,父親不要說話了,快些抱元守一,護住丹田。……”

片刻之後,衆人趕回慶王府時,整個慶王府燈火通明,如臨大敵。

得到快馬傳報的管家正站在門口大呼小叫地指揮着府裡的下人準備各樣東西。也不管這些東西能不能用到,衆人只是一門心思,飛奔着將東西流水一樣送到西院裡去。

緊急趕來的御醫們小心地檢查慶王爺的傷勢。一個個面容嚴肅,冷汗涔涔。

慶王爺被刺客的刀傷到前胸,傷口雖不是很深,位置卻很兇險。而最要命的是,刀上淬了毒藥,毒隨血走,此刻已經讓慶王爺渾身冰涼嘴脣青紫,深深地陷入了昏迷。

衆人一頓亂忙,給慶王爺寬了衣,清洗乾淨傷口,內服外敷的藥該貼的貼該喂的喂,都妥妥帖帖整治好了。看看實在也沒什麼可以乾的,才一個個縮頭縮腦退了出去。

墨無痕面容冷峻,木頭一樣坐在靠窗的椅子裡,看着衆人忙忙碌碌,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鴻銳滿頭是汗,看看坐着的這個,再望望躺着的那個,急得不知道怎麼辦好。

墨無痕一臉的冰冷,不動聲色地看着一切。好像這裡發生的不過是一個怪誕的夢境,須臾便會醒來。亦或是戲臺上的表演,雖然看起來樣樣真切,卻到底都是假的,很快都會結束。

“爹爹?”鴻銳小聲試探。

墨無痕一動不動,半晌才冷眼看看不知所措的鴻銳。終於吐出一句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急也沒用。……”

一句話說得鴻銳寒毛倒豎冷汗直冒,嚇得幾乎要跪倒在地,難道父親真的要去了?

半晌才緩過氣來,找回自己的神志,看看牀上安睡的父親。猜想墨無痕是見多了親人的生死,今晚又受了驚嚇,有些剛毅得過了頭,故此才把話說得如此之硬。

想到此,鴻銳有些擔心起墨無痕來,哽着嗓子小心地叫:“爹爹!您好好嗎?”

墨無痕臉上沒有半分動容,依然冷冷的。良久之後,才又拋出句話來。“我在這裡陪着他,你去外面看着,料理一下別的事。”

慶王爺遇刺客受傷的消息明天就會傳遍大街小巷。不論慶王爺能否度過這一關,接下來,都有很多事要做。誰都知道,刺客有備而來,下手,又快又狠。想必不是常人所爲。與其守在這裡心驚膽戰地煩惱,不如出去乾點什麼。

鴻銳何嘗不知這個道理。輕聲答“是”,很不放心地又看了看墨無痕,退出門去。

鴻銳和墨玉青前幾個月查的安吉郡那檔子事。兩人都遇到危險,脫身後,鴻銳亮出密旨奉旨查辦地方官吏,一個月摘了兩百名貪官的烏紗。令地方風氣爲之一變。這事完後,連皇上都發了明旨誇他辦案雷厲風行,嚴察明斷,實心任事,讓百官都學他的樣。

忙乎了兩個月,查出一窩子髒官來。慶王父子名聲遠播。可是這後果也照實不容小覷。

試想,這搶在前頭查案的是慶王爺的兒子,主審的是慶王爺的親信,後來監斬的是更是他慶王爺本人。

撥出蘿蔔帶出泥,誰沒有個三親六故通家好友。這些人中有不要命的,豈能讓他好過?

這次也許只是個開始,後面還不一定有什麼等着呢。

墨無痕起身,走到牀邊,看看牀上無聲無息尤在昏睡的慶王爺,俯身在旁邊坐了下來。拉過慶王爺的手,緊緊攥住。

屋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下大了。屋內燈火半明,屋外亂雨依舊,漆黑嘈雜的周遭裡,這一夜似乎格外地漫長。

似乎是睡着,又似乎還醒着。恍惚中,如煙的往事如退去舊痂的傷口,露出鮮嫩的肉皮。

墨無痕彷彿看到自己初見慶王爺的情景,那時的自己,慮天下之事擔天下之憂,滿腔熱忱想要一展長才。而那時的慶王爺,青年將領慷慨激揚意氣風發。

兩人初見的一刻,無不爲對方的風采傾倒。

兩顆心碰撞的一瞬,是這輩子都不能忘記的沉醉。

之後,自己來到京城,兩個人同進同出,同席同輦。那般的濃情似火,那般的繾綣與愛戀,似乎把一輩子的情都燃燒了。

他放任自己破壞他的婚事,爲自己的手段喝彩。他帶着自己堂皇過市,全不顧滿城的風言風語。

那時的自己,風光無限,癡迷無限,以爲自己從此得到了全部的他,以爲這就是自己今後的生活。

然而,他卻在一夜雲雨後婉拒了自己,不僅拒絕了自己的人,也拒絕了自己愛他的心。

就因爲,他有太多的理由,他有擺不脫的枷鎖。

自己一氣之下拂袖而去,心灰意冷之際報復般的訂了婚約。本來只是想讓他難過,誰知道,他這混蛋竟然敢跑去邊關自己找死。而且一去不回,說什麼要終生駐守在那裡。

恨他,愛他,心痛他,原諒他,放棄他……卻怎麼都不能忘記他。

就這樣,在某個落着冷雨的清晨,與家人一起走上了流放的長路。

再見時已經恍如隔世。本以爲自己再不會貪戀他的身體,貪戀他的好。可是,誰知道,當他無微不至地照顧着自己的時候,心裡還是會嚮往他的愛撫。當看到他強自忍耐不越雷池一步的時候,自己還是忍不住要心痛。

最後,好像做夢一樣,在某一個雨夜,自己先拉開了他的衣服,將他摟緊。

那一夜,是慶王妃死後的一年有餘。

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季節,兩個人擁抱在一起,感覺着彼此的心跳,爲再次得到彼此而顫抖。

那一刻,自己清楚的知道。他就是長在自己心口的一塊肉,與血脈關聯,與呼吸同在,至死不能捨棄。

那之後的無數個日夜,自己放任自己的心隨意停泊。每夜與他同榻而眠,相擁而臥。肆意地享受着王府奢華的生活,享受着他給予的一切。

而同時,自己又被家人慘死的噩夢折磨着,被苟且偷生的自責折磨着。無休無止,痛苦不堪。

無數個夜晚,也曾想過要離開他,要永遠離開他。然而,病弱的身體,幼小的孩子,再加上全國通緝的身份,如何走,走去哪?

就這樣混着混着,不知不覺中,青兒一天天長大。習文練武,出人頭地。滿腔報國之志,一心要爲他袁氏江山出力賣命。

攔不得阻不得,走不得留不得。自己只好將滿心的怨怒發泄在他的身上,發泄在所有能報復的袁姓人物身上。

每一次得勝歸來,都是滿心的空寂。

每一次惹了禍,都是他去撲前撲後的想辦法擺平。

這麼多年下來,其實他也不容易。

而此刻,他就在眼前,胸口上是暗紅的血漬,脖子上是一根銀色的鏈條。他的身後站着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冷冰冰地牽起了鏈條。

“時辰已到,上路吧。”無常開口,冷若冰霜。

他緊緊地拉着自己的手,滿臉憐惜,捨不得鬆開。“無痕,我要走了。我在那邊等你,我欠你的,來世再還。”鏈條收緊,他的身體無力地向後倒去。他的手正漸漸地鬆開。

“齊軒,……別走!”墨無痕驚叫。胸口炸裂般地疼痛。

不要走,不要走。

你可知,因爲有你,我才能苟活到今日。你走了,讓我如何自處。

你可知,我對你的情,從未熄滅。二十年之後餘溫猶存,在今夜仍灼燙人心。

我的生命裡,真的不能沒有你!你欠我的,你已經在今夜用你的血還過了。從今以後,我再不會用往事折磨自己,再不會讓你心痛。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要與你心無芥蒂重新來過,我要你愛我如我們初見的時候。我要你痛我如你想要的那樣。我要用我全部的心去愛你,我保管裡外都能幫你。

我要用我今後的歲月,與你做一對神仙眷侶,一起演繹一段真正的傳世佳話。

“齊軒,不要走,我不許你走!”

墨無痕渾身一震,猛然驚醒。慌忙去看慶王爺。只見慶王爺安靜地躺在牀上,呼吸均勻,仍在睡着。

墨無痕擦擦額頭的冷汗,大口地喘氣。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汗溼重衣。

原來剛纔只是一個噩夢。

夢中,自己狂熱地愛着他,愛到要放棄一切。

夢外,天光已經大亮。這漫長的一夜已經悄然過去。

墨無痕勉強按住自己狂亂的心跳,掙扎着站起身來。一步步緩緩走到外間,推開門,走出屋來。

屋外,鳥語花香,到處是雨後欣欣向榮的綠意。無比清冽的晨風帶着泥土的清香從牆外吹來,滿眼都是讓人欣喜的生機。

心靜如鏡,分外的清明。彷彿洗去滿身塵埃,格外地輕鬆。

墨無痕沿着迴廊向外走去, 轉過廊角,聽見角門外有低低的說話聲。墨無痕擡步走了過去。

“爹……”墨玉青先看見了墨無痕出來,眼睛一亮。

“爹爹,您怎麼樣?” 鴻銳有些擔心地扶住墨無痕的手臂。卻看見他的面上,竟緩緩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笑容雖然疲憊,卻好像春天的花蕾,純淨而充滿生命。如清風般和煦,如陽光般明亮,不染半點情傷,不雜片縷恩怨。

那端正柔和的笑意從墨無痕的眼眸中沁出來,分明是看透生死放下一切後的瞭然與徹悟。

“王爺不會有事。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我要去休息一會兒。”

說完話,墨無痕丟下二人,徑自朝畫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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