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墨奇正滿心沉痛而自責難當,瀟清心裡正得意於羽菲即將受苦之時,被瀟清看好的刑部尚書已身着官服來到了關押羽菲大牢的門口。
“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現在你們都出去!”
就在羽菲披着獄卒送來的看去簡陋,但卻能禦寒的大衣,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坐在牆角時,刑部尚書直直走進了獄卒早已打開的大門,來到了距離羽菲只有五步之遠的地方。
“蘇姑娘,沒想到當日山林裡一別,再見已是一年之後了。”
已做好面對嚴刑逼供的羽菲,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完全陌生的面孔下,竟會說出此翻話,且還泛着那個與胞妹如此相似的淺笑。
雲亦塵!
面對這個令人震驚的事實,羽菲只過了幾秒便鎮定下來,對着戴着陌生面具的雲亦塵問出心中的疑惑。
“你的毒解了?”
對葉陽墨奇之前那翻關於箭毒的說詞,直到現在羽菲還記憶猶新,當時聽聞雲亦塵可能已中毒死去,羽菲那種複雜難明的心情,現在回想起來,都還頗令自己困擾,怎麼也想不明白對着這個才相處了短短几日,只是形似胞妹的男子,她怎麼會有如此情緒。
可當現在雲亦塵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時,羽菲在心底舒了口氣的同時,也想到了和他一同銷聲匿跡一年多,絲毫沒有消息的蒼炎燁,那個或許能助她歸家的狂傲男子。
就在羽菲腦中百轉千回之時,雲亦塵已慢慢卸下臉上的裝容,露出他那張蒼白的臉,修長的身姿也轉瞬變了回來,此時雲亦塵的身上,除了服飾與之前不同外,已與羽菲一年前所見無所差別了。
“蘇姑娘,看來對葉陽墨奇使的箭毒,你已有所瞭解了。”雲亦塵蒼白的容顏泛着笑,細長的柳眉動了動,方繼續道。
“那毒確實不好解,否則在下也不會直到現在纔出現在蘇姑娘面前。”
講到這裡,雲亦塵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接下去的話要不要說,如果之前還在猶豫的話,那麼雲亦塵在見羽菲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無謂的態度後,便有了定論。
“而當日在懸崖邊,炎燁不願將蘇姑娘帶離南雀國也正是因此毒太烈,如果在下不是修習過功法,只怕此時在蘇姑娘面前的只會是堆白骨了。”
原來如此,所以那個狂傲、目中無人的紅袍男子,纔會萬般不願地在最後一刻,將自己拋向仍鍥而不捨的墨奇。
眼一眨,似乎有什麼在羽菲的腦海中閃過,但卻快得令她來不及抓住,而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再細細思考。
“雲亦塵,蒼炎燁在哪裡?”
當下羽菲最爲關心的不是自己的處境,不是如何脫困,而是那個對自己歸家之路有着至關重要的狂霸男子的點滴消息。
對羽菲的問題,雲亦塵偏薄的脣角隱約勾起,不答反問着,“蘇姑娘,事到如今,你可願意跟在下離開南雀國?”
離開南雀國?
離開這陰暗的牢獄、離開有那個人存在的地方,全心全意地尋找歸家之路,這樣的事情,羽菲又何嘗不願。
只是當羽菲想到小悅那閃着崇拜之光的眼,想到忠心護衛自己的音兒,想到把自己當作親人的歐梅,眼中閃過倚舞樓衆人的臉時,羽菲的秀脣是怎麼也張不開,對雲亦塵說出“願意”二字。
從什麼時候起,那個只考慮自己,滿腦子算計,滿眼皆泛着血絲,滿手都是血腥的自己,也學會了替胞妹以外的人考慮了?
如果現在身負重罪的自己就這樣與雲亦塵離開大牢,離開都城,離開南雀國,那麼那些與自己有着莫大關係的人,她們的命運又將如何呢?是否下一個出現在這潮溼陰暗牢獄的人,就會變成她們呢?
就在羽菲沉默不語時,雲亦塵那完美無缺又晶瑩剔透的纖長如柴的手伸了出來,在羽菲面前搖了搖,頗爲善解人意地開了口,“看來在這裡,還有些蘇姑娘放心不下的人,是在下考慮不周了。”
無視雲亦塵謙和的態度,羽菲在閃神過後,態度強硬地站了起來,直逼雲亦塵,問出她現在最爲關心的問題,“雲亦塵,回答我的問題,蒼炎燁在哪裡?你來這裡又是爲了什麼?”
“蘇姑娘,你認爲在下之所以會來這大牢的原因又是什麼呢?”對着已來到自己面前的羽菲,雲亦塵笑顏不改地說着。
“只要蘇姑娘有需要,炎燁和我隨時都會出現,而關於蘇姑娘心中的疑惑,只要你願意同我們一起離開南雀國,那麼答案也將迎刃而解。”
沉默,在靜籟了片刻後,羽菲緊閉的已失了不少血色的紅脣纔再度開啓。
“好,我答應同你們離開南雀國,但必需在洗刷完我的罪名,且不連累倚舞樓衆人的情況下。”
“這個自然,對蘇姑娘的情義,在下萬分敬佩,那麼現在就還請蘇姑娘委屈一段時間,配合在下同演一齣戲,引出這幕後的黑手。”
早已知曉羽菲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被自己說服,且輕易離開南雀國的雲亦塵在聽到羽菲明確的回答後,蒼白的臉上在泛起微笑的同時,也似染上了些紅潤氣息,變得更加有人氣了。
於是就在衆獄卒心驚膽顫站在門外,等候刑部尚書出來之時,牢房裡的兩人已達成了共識。
而當雲亦塵又易好容,面無表情,但一身怎麼也遮掩不了身上濃重血腥味的出了大牢時,一直看守在外的獄卒們都不禁害怕地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直到再也看不到刑部尚書的影子後,纔敢喘着大氣地向着牢房而去。
只是越往走,地上越明顯的血跡,與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硬是生生令這些看過無數刑罰的漢子們冒起了冷汗,而最後在見那個名動一時的才氣之女蘇羽菲左腿不斷淌着鮮血,身上衣服則是襤褸不堪,一動不動倒在牢房的草垛子上時,他們心底的懼意達到了頂點。
原來這就是刑部尚書的手段,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辦法,竟讓受刑之人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這犯人是受了酷刑,真真是太可怕了。
而刑部尚書最後那句,“沒我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探望,你們更不許接近這個犯人!”的冷聲命令,更是生生打碎了他們對羽菲的最後那點憐憫,與其讓自己受罪,他們倒是更願意遵從刑部尚書的命令,畢竟這世事,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與大牢裡的森冷氛圍相比,守在牢外的各路人馬也不好過,當看見刑部尚書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後,他們才明白爲何當初當今聖上會下那道旨意,不讓刑部尚書再出江湖,再動手,真快趕上閻王再世了。
就在刑部尚書離開大牢後沒多久,坐在御書房閉目養神的雀成宇在聽完暗衛的回報後,嘴角不由抿了抿,腦海裡想着當年那些文臣們懇請自己罷免刑部尚書之職時的樣子。
讓刑部尚書去審問蘇羽菲這一步棋,朕是否下得過於浮躁了?
而就在雀成宇還在懷疑自己的旨意是否明智時,當晚刑部尚書又一次入了大牢,將衆獄卒給轟出了牢房。
這樣的情形,在刑部尚書爲官這幾十年裡,還是第二次發生,也不知是蘇羽菲的態度逼急了這冷血大人,還是多年未出手的他,在一償夙願後,就難以罷休了。
就在衆人揣測紛紛之際,易了容已被偷偷換掉的“刑部尚書”再一次站在了羽菲面前,只是此時的羽菲已不如下午有精神,仍是如雲亦塵出去時的那副姿態,躺在草垛上,一動不動。
“刑部尚書”灼灼的目光自進入牢房後,就粘在了下午服過藥,此時昏昏沉沉的羽菲身上。
那副烏黑髮亮但卻隱着金色流光的雙瞳,在見到羽菲已乾涸的左腳上的血跡,和身上襤褸不堪的衣物時,瞳孔裡的戾氣再也無法阻擋地迸發了出來。
而在這份戾氣下,“刑部尚書”那森冷的氣息和就算易了容也遮掩不了的陰鷙臉色頓時也爆發了,一時間從他身上蔓延出來的寒意令仍昏迷的羽菲也不禁低喃了聲。
就在羽菲的低喃聲下,早已不耐煩臉上這層面目的蒼炎燁,終於一甩手將“刑部尚書”的臉給撕了下來,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那張散發着猖狂之氣的深刻五官在燭光下耀人神目,蒼炎燁身上的狂野之氣也驚得羽菲翻了個身,露出了她那張不安的小巧臉龐。
當終於恢復記憶的蒼炎燁此時在看到羽菲時,總是泛着兇狠之意,且淡漠的眼浮現了意味難明的神色。
如果不是她,直到現在或許終其一生,他都不可能想起11年前的那段記憶,想起他身爲東楚國二皇子的真實身份,只能繼續在炎王閣過着因攝入藥物、提取鮮血後,失去記憶的性情大變的血腥殺戮生活。
可當真正想起11年前的那段回憶後,真名爲蒼軒炎燁的蒼炎燁卻在夜深人靜時更加痛苦了。
蘇羽菲,我究竟是要感謝你讓我恢復記憶,還是要恨你讓我想起了過往?
PS:不知有沒有人想念好久不見的亦塵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