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燎火與冰魄

觀源客棧今日生意依舊很好,賓客盈門,喧鬧非常,這闕古鎮方圓幾十裡,沒有哪家客棧的生意能比得上他家的。小二哥揮着毛巾在大堂來來回回忙碌着,忽見兩男三女攙扶着進了店,那五人皆生得異常養眼出衆,還有兩個似乎受了傷,昏迷不醒的。

小二哥眼尖地發現四襲白袍中那個紅衣醒目的小姑娘很是眼熟,轉了轉眸子,忽想起那小姑娘前段時間還在厥古鎮懲奸除惡打抱不平救了一干人性命來着。於是那店小二臉上立馬堆滿了殷切的笑,手腳利落,忙不迭跑過來迎接。

“呦!女俠光臨客棧真讓寒舍蓬蓽生輝啊。女俠和幾位客官是住店還是打尖呢。”言哲見那小二哥一副市儈嘴臉,撇撇嘴不語,低頭兀自望向懷中女子。

從聖雪山到厥古鎮,一路而來他都一直抱着她,不曾放下來過,然而無比奇妙的,女子的體溫卻在漸漸回暖,僵冷發紫的面色此刻也稍稍恢復了血色,寒疾不治而愈着實讓言哲驚了一跳,然而現在大庭廣衆之下,言哲面上只好裝作若無其事。

“小二哥!準備五間上房,飯菜茶水送我們房間來。”月牙見那小二熱情奉承她,倒也樂得領了情,朝他嘻嘻一笑吩咐着,和林芷秀攙着言志就要往樓上走。

“女俠啊~實在不好意思,上房已住滿了,只剩下西南角兩間偏房了,只好難爲幾位擠一擠了。”店小二忙攔住他們朝西南角努了努嘴,一臉難爲情地瞅着月牙,抓耳撓腮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兩間房怎麼住啊?我們又不是不給錢,沒看到我們有病人嗎?”林芷秀不悅地瞪那店小二一眼叱道,一手在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朝桌子上一扔,怎麼聖雪山外面的人都這麼小氣。

“姑娘,這可讓小的爲難了。”店小二一瞅桌子上閃亮的銀子,更是躊躇尷尬,支支吾吾盯着林芷秀半天。

“算了,我們也不久留,等我哥和洪姑娘醒了就走,暫且將就一下吧。”言哲瞧着無奈,只好上前解圍。當下他們雖已逃出聖雪山,然而聖雪山和魔界的爪牙說不定就在暗中盯着,還是謹慎低調爲好。那小二哥感激地看了言哲一眼,連忙甩着毛巾在前面領路。

林芷秀和月牙只好作罷,攙着言志跟上他們朝西南方向的偏房去。客棧的老闆娘就坐在閣樓的雅座上,挑起簾子,磕着瓜子看着底下熱鬧的賓客,旁邊的夥計給她打着扇子,捶着背。她喝了一口茶,眼睛逡巡了一圈,落在朝西南偏房去的一行五人身上。

“外地來的?”老闆娘冷不丁開口問背後的夥計。

“不像是鎮裡的。”那夥計眼珠子瞟了一眼樓下,連忙壓低了聲音應着。

“出手倒是闊綽,鎮子裡好久沒來過這麼多肥羊了。”老闆娘嗑瓜子的手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輕笑了一聲,回頭朝那夥計悄聲吩咐:“先不要打草驚蛇,晚上叫了夥計們再動手。”那老闆娘一臉肥肉,目露精光,好不容易逮到一羣肥羊,她可得好好宰一頓。

如今到處風煙戰火,瘟疫肆虐,流民四處逃竄流亡,涌進厥古鎮的都是些乞丐叫花子和一貧如洗的流民,哪裡有什麼油水可撈。眼瞅着這一行五人皆衣着不凡,心中竟打定了一個主意。待那店小二添茶倒水送來晚飯掩門出去之後,林芷秀連忙拴緊了房門,瞅了瞅門外沒人才躡手躡腳走至牀邊,捧起牀上男子冰涼的手,本想着終於可以和他單獨待一會了,可眼瞅着他絲毫無轉醒的跡象,豆大的眼淚就簌簌落下來了。

“言大哥!我該怎麼救你纔好。”女子嗚咽着,將言志的手貼上自己濡溼的臉頰,彷彿是想通過那溫度的傳遞喚醒昏迷中的他。然而躺在牀上的英俊男子仍然一動不動地緊閉着雙眼。

林芷秀正暗自神傷間,忽然眯眼瞧見男子前幾日在聖雪山的手傷竟然如此神速的癒合了,那隻手光滑無瑕,絲毫沒有受傷的痕跡。

“聖靈子!”林芷秀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如靈光乍現般一拍腦袋,抹了抹臉上的淚珠,連忙從懷裡掏出那半個聖靈子,看見手中已有些幹扁的聖靈子被男子啃得參差不齊,不由捂嘴一笑,幸好那日她奪了來今日碰巧用得上,否則她真不知該怎麼救他。像撈到救命稻草般,林芷秀沉呼出一口氣,十指輕挽,那半棵聖靈子在半空中化爲一股血紅色的靈氣迅速竄入了言志體內。折騰了大半天,見他面上已漸漸恢復了點點血色,林芷秀嘴角扯開一個疲憊的笑,依在他旁邊倒頭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安心睡了過去。

這幾日下來,她也是累得夠嗆,見他已安然無恙,她便放心了,於是身子沾牀就昏昏進入了夢鄉。

“怎麼回事?她沒泡冰泉寒氣怎麼就被壓下了?”

隔壁房裡傳來了言哲驚詫的說話聲,爲女子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手臂,見已恢復至平常溫度,此刻面色也已如往常那般紅潤白皙,言哲終於鬆了口氣,然而心中的疑惑卻是絲毫未減。

“是你身上的靈力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氣。”月牙悠閒地坐在桌子前,抿了口茶,擡頭望了男子一眼,一語道破。一路行來,這四個人的身份她雖還不清楚,然而四人的武功底子她多少也有了個一知半解。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男子到底練了什麼武功會有如此神奇的靈力,然而一路上抱着懷中女子的男人周身散發的紅白流光她可是盡收眼底的。言哲吃驚地望着面前的紅衣女子,一臉難以置信。這難道就是冰火靈力相融?是他體內燎火聖珠的靈力壓制了她的寒氣?

難怪…難怪泡了她的冰泉,他體內亂竄的真氣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平息,身上的內傷也不治而愈。這麼說她娘把冰魄聖珠的半股靈力是注入了她的體內?

“這麼說…她沒事了…”如釋重負地,言哲重重呼出一口氣,面上終於露出了月牙看到的第一個笑。他的笑很迷人,那個笑容看起來如同太陽般光芒四射,頓時讓清冷的屋子暖和了不少。

“嗯,看樣子過不了多久就能醒來。”看着他的笑容,月牙怔了怔,站起身湊到牀邊來。月牙現在已經基本可以肯定,眼前的幾人便是爹在奮力追殺的人,幸而去了聖雪山就被她碰上,眼下這狀況,不管他們有沒有聖珠,都不能被爹抓到了。月牙心下清楚,如果她爹一旦毀了七聖珠,世間便再無可以與他抗衡的力量,到時人間必經浩劫生靈塗炭,她絕不能任由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既然憑她一己之力無法拯救蒼生於水火,無法喚醒爹的良知,她只好跟魔界對抗守護七聖珠了,即便淪爲不孝之女,她也無話可說。

如果魔害衆生,就讓她渡魔吧。

月牙正盯着牀上睡容安詳的女子沉思着,擡首間發現那白衣男子竟然當着她的面正在脫衣服。

“啊呀呀—你幹什麼!”月牙唬了一跳,雙手捂住小臉跳着大叫。

“換衣服啊!姑娘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言哲無奈地撇撇嘴,生怕她聲音太大吵醒了牀上的女子,連忙壓低了聲音。

也不管她害不害臊,自顧自脫下洪雪綿那身男裝,從隨身包袱裡拿出一身白袍換上。

“無賴!”月牙憤憤呸了一口,掩面奪門而去。她堂堂魔界公主,活了五百多年,見過的男人不計其數,還沒見過這種當人家姑娘面脫衣服的無賴,月牙又氣又惱,一張小臉憋得通紅,走之前不忘踹了一腳童戰屋子的門才憤然離去。

言哲聽見那紅衣小姑娘踹門,無奈輕笑了一聲並不做聲,低頭注視着手中換下來的白衫,那裡彷彿還殘留着女子清淡的體香,言哲擡眸深深望了一眼牀上睡顏美好的女子,小心地將那身衣服貼身收好,不打算再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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