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裡,呂心彩被敲門聲驚醒,“誰呀?”
“呂小姐,奴婢是小嬋。王妃讓奴婢來告訴您,她現在想進宮,還請呂小姐陪同她走一趟。”
“哦哦……你告訴她我馬上就來!”
聽完小嬋的話,呂心彩從牀上彈跳起來。
丫鬟很快打來水服侍她洗漱,她一邊穿衣一邊在梳妝檯前審查自己,雖然她沒把進宮當一回事,當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儀容儀表,免得給顏顏丟臉。
就在她對着銅鏡照着側臉時,突然發現脖子上到鎖骨的位置有幾點深紅的痕跡。
她走近仔細瞧了瞧,忍不住低聲罵道,“這裡的蚊子好厲害!”
給她脖子上咬這麼多痕跡,真是太可惡了!
她用指腹颳了刮,又嘀咕道,“奇怪了,怎麼不起包?也沒感到疼啊?難道是快要成精的蚊子?”
皺着眉把領子往上拉了拉,剛好遮住點點紅跡。
在丫鬟的服侍下,她梳妝完又對着銅鏡理了理領子那處,確定不會被人看到後這才趕去見夜顏。
…
去宮裡的馬車上,夜顏盯着她打量了好幾遍,並沒有發現她有任何變化。
“顏顏,你都看我好幾遍了,怎麼了?”呂心彩摸着自己的臉,以爲臉上有東西。
她就是這樣,有什麼都會直接說、直接問,弄得夜顏都不好意思藏着掖着了,索性也直接了起來,“心彩,昨晚你跟祁太子在房頂上做什麼?”
呂心彩‘哦’了聲,很隨意的回道,“沒做什麼呀,就陪他打坐練功而已。也不知道他怎麼回事,突然像傻了一樣,又不說話又不動,我都差點以爲他生病了呢。”
夜顏抽了一下脣角,“那你們在房頂上打坐了一晚上?”
什麼生病,那是某人吃醋了,氣到不想說話了吧?
呂心彩使勁的眨着眼,努力的回想着,“應該是打坐了一晚上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在房頂待了多久,我陪他打坐,後來坐着坐着就睡覺了,剛剛醒來才發現睡在房裡。”
夜顏挑了一下眉,“是祁太子送你回房的?”
她故意拋出曖昧的眼神,想看看呂心彩的反應,正常的情況下她應該會害羞纔對。
結果呂心彩很認真的道,“肯定是他送我回房睡覺的!我陪他在房頂上坐那麼久,還被妖蚊子咬得很慘,他要不送我回去睡覺我一定跟他沒完!”
夜顏抓着馬車壁纔沒讓自己摔地上去,“……”
這種事她居然理直氣壯?!
可事實是呂心彩真的沒有一點羞澀,不但沒羞澀,還抱怨不停,拉下衣領把脖子露給她看,“顏顏,你看,這就是我陪他上房頂打坐的代價。不知道多大個蚊子把我咬成這樣,想起來就氣,以後再也不陪他晚上打坐了,這簡直就是喂蚊子嘛!”
夜顏盯着她脖子上點點紅梅狀,眼眸越睜越大。
蚊子咬的?!
這是人啃出來的吧!
見她詫異,呂心彩以爲她不信,還把脖子伸到她面前,“顏顏你看,是不是被咬得很慘?”
她剛準備坐回去,不經意間看到夜顏脖子上也有,而且顏色比她的還深,頓時驚訝起來,“顏顏,你也被蚊子咬了啊?”
夜顏下意識的捂緊衣領,對着她乾笑起來,“呵呵……是啊,我也被咬了。”
她家那隻‘大蚊子’,天天不咬她就不自在!
呂心彩心驚道,“你們家的蚊子太厲害了!我感覺都要成精了!”
夜顏除了乾笑,真是啥話都說不出來了。
拜託,不是同一只‘蚊子’好不?
她家那隻‘蚊子’是貼了標籤的,要這丫頭的‘蚊子’還是隻‘野蚊子’!
眼看到宮裡還早,她乾脆轉移話題,不談‘蚊子’了,談別的好了。
“那個……心彩,嘉和王跟你說過他的過去了,你感覺怎樣啊?”這是昨晚就想問的問題,不過昨晚她和祁灩熠在房頂‘約會’,所以到現在纔有機會問。
“不怎樣。”呂心彩扁着嘴搖頭。
“如果、我說說如果讓你在嘉和王和祁太子之間選擇,你覺得誰更好?”夜顏小心翼翼的問道,同時很認真的觀察她的反應。
“兩個都不好。”
“爲何?總有一個要好點吧?”
“那就姓祁的吧。”
“他們兩個都姓祁。”夜顏開始掉黑線。
“祁太子吧。”
“你覺得他比嘉和王好在什麼地方?”
“我也比較不出來,我跟嘉和王都不熟,看不出他哪點好。不過祁太子跟你們關係要好,那他肯定就比嘉和王好了。”
“……”夜顏額頭上的黑線越來越多,能這樣比較嗎?看來還得換招式!揉了揉心口,她又問道,“心彩,你認爲嘉和王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不知道。”呂心彩也回得很老實,“真的假的跟我沒關係,反正我知道他跟伏戾王關係並不要好就行了。跟伏戾王都不是朋友,那跟我也做不成朋友的。”
“呵呵!”這話雖然傻白,但總算讓夜顏樂了。眼眸子一轉,接着問道,“那你想知道祁太子的過往嗎?”
“他的過往?”呂心彩微微皺眉。
“想聽嗎?”
“你說吧。”
儘管她回得不情不願,但夜顏還是把祁太子的事大概的向她說了起來。
剛開始呂心彩還不太感興趣,當聽完他被女人拋棄時,雙眼睜得鼓鼓的,震驚得不得了,“顏顏,還有這種事啊?不是說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嗎,怎麼女人還可以拋棄丈夫的?這些女人也太嫌貧愛富了,家裡都怎麼教的啊,簡直比我還沒家教!”
她和祁灩熠一直不和睦,對祁灩熠的事自然不感興趣去追問,吵架都來不及呢,哪有精力去過問別人的私事?
見她驚訝,夜顏也順着她的話嘆了口氣,“是啊,那些女人就這麼現實。然而她們並不知道,皇上根本沒有廢黜他太子之位的意思,以後那些女人還有得後悔。”
就算祁灩熠做不了太子,怎麼也還是一位皇子,做個親王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只怪那些女人眼界太窄,以爲他自貶爲庶人就真的會成爲庶人,而且一個個心急得生怕自己被牽連了,趕緊跟他們母子撇清關係。
呂心彩感嘆道,“沒想到他這麼慘!”但緊接着她又皺眉,“不過話說回來,那傢伙脾氣這麼臭,那些女人拋棄他好像也很正常。”
夜顏聽得哭笑不得,“心彩,我講句掏心窩的話,祁太子是我見過的皇子中脾氣最好的一個。他脾氣真的不差,只是在遇上你的時候恰巧跟你換錯了包袱、因爲誤會纔對你有點偏見的。”
呂心彩撇着嘴,“可誤會解開了以後他對我態度也不好啊!”
夜顏撫額,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別看祁灩熠和藍文濠都是那種溫文爾雅的性子,但真正比較起來,藍文濠的溫和如玉很多時候都是看人來的,那傢伙心氣可高了。不像祁灩熠,那是真斯文,也就忍無可忍的時候炸一下毛。
如果祁灩熠這種脾氣都叫壞的話,那其他人真沒法看了。
看着她那又揪心又想笑的樣子,呂心彩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着,突然反問道,“顏顏,你不是想撮合我和祁太子吧?要不然你怎麼老替他說話呢?”
夜顏真是……
不是哭笑不得,是苦笑不得!
這丫頭總算開竅了嗎?
呂心彩又道,“其實你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和王爺都想我跟祁太子在一起。你放心吧,我不會生氣的。其實嫁給誰我感覺都不差,就算夫家條件不好也無所謂,因爲我娘說會給我準備豐厚的嫁妝,能保證我下半輩子豐衣足食,所以如果祁太子做個庶人,就算我嫁給他我們也不會過得太差。不過呢……”
夜顏立馬來了精神,“不過什麼?”
“不過我還是嫌棄他脾氣,這點怎麼都不對我胃口。”呂心彩抱怨的嘆氣,“他不是嫌我醜就是嫌我嘴巴討厭,再不然就是嫌棄別的,反正我在他眼中一無是處。你說,我跟他還只是熟識,他就這樣對我,那我要嫁給他的話,會有好日子過嗎?所以不是我嫌棄他不做太子,而是我們倆根本處不到一塊。你們的好意,我只能說心領了。”
“你們昨晚相處的不是挺愉快的嗎?難道昨晚你們又吵了?”雖然她言語中拒絕了祁灩熠,可夜顏還是看到了一點希望,所以趕緊追問道。
“沒覺得昨晚愉快,他跟木頭似的既不動也不說話,反而讓我渾身不自在。”呂心彩又開始撇嘴。
“除此之外,你沒發現他別的變化?”夜顏不甘心的盯着她。祁灩熠那傻瓜蛋究竟在做什麼呀?還以爲他們在房頂會是一場美麗的約會,結果跟他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傢伙,一點都不爭氣!
“別的變化好像是有,可是感覺也不大。”呂心彩靠着馬車壁,突然焉了氣似的,莫名帶上了傷感,“我長這麼大,嘉和王是第一個說喜歡我的人,可惜他跟伏戾王關係不好,我不想接受他。說真的,看着你跟季姐姐都嫁得如此好,有這麼疼愛你們的丈夫,我真的好生羨慕。說起來我年紀也不小了,過了二十再不嫁出去,真會成老姑娘了。但老天就是這樣,都不給我嫁人的機會。要是再有一個人對我說喜歡我的話,我纔不管他是阿貓阿狗,我肯定點頭答應他。”
夜顏聽得又開始振作起來,“祁太子向你表白你也會答應?”
呂心彩又一次撇嘴,“他啊?如果我說嫁他,就他嫌棄我的樣子,估計會扭頭就走。”
對她的婚戀觀,夜顏是真不敢苟同。
不過慶幸的是她沒有說出那種‘死也不嫁某某’的話。
只要她不排斥祁灩熠,那今日帶她進宮,應該能‘化險爲夷’……
…
如同夜顏猜測的那樣,今日早朝後祁曜把慕凌蒼留在了御書房。
鳳玲也在,一家三口好似在商量事情,各個神色嚴肅,夜顏帶着呂心彩被裕德公公領進去的時候都能隱隱問道一絲火氣。
估計是聽說呂心彩來了,祁曜神色纔有所好轉,在她們行完禮後,他朝呂心彩問道,“呂小姐在魂殿住得還習慣?”
呂心彩還是很懂禮的,規規矩矩的回道,“多謝陛下關心,小女在魂殿住得極好,伏戾王和王妃對小女很是照顧。”
祁曜微笑着點了點頭。
夜顏趁着他露出微笑之際,假裝好奇的問道,“皇上,我們可是來得不湊巧?你們如果有要事商議,那顏兒就帶心彩先下去。”
祁曜龍顏微沉,在瞪了一眼冷若寒冰的兒子後,纔對夜顏道,“朕叫凌蒼前來,確實是有要事相商,還是與呂小姐有關的。正巧呂小姐也來了,那朕就當面問她好了。”
呂心彩一聽,很詫異,“與小女有關?”
鳳玲溫柔的開口,“心彩,是這樣的,嘉和王今早讓人遞來奏摺,想請皇上做主讓你與他結姻。他在奏摺上表明自幼就喜歡你,也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如今你來了天秦國,更是對你茶飯不思。我們叫凌蒼正是商議這件事,眼下你來了,那我們就問你好了,你可願意與嘉和王締結這段姻緣?”
呂心彩想都沒想的回道,“不想。”
在場的氣氛突然間變得安靜起來,也可以說有些尷尬。
祁曜和鳳玲相視了一眼,同時皺起了眉頭。
而夜顏在袖中掐着手心,直嘆自己沒有猜錯,祁司塵真的早有準備!
幸好沒有讓呂心彩去嘉和王府服侍他,否則今日連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她朝慕凌看去,能明顯的看到他臉上的怒氣。
好在她今日進宮也是有備而來……
從懷裡摸出書信,她做出恭敬的樣子走到書桌前,雙手呈給祁曜,“皇上,這是心彩姑姑給凌蒼的信,裡面有交代一些事,請您先看完再做決定。”
對鳳玲,她一眼都沒多看。
什麼母妃,不過就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女人。
按輩分她和慕凌蒼是不好明面上針對她,但總有人敢。想以出巡的理由去外面躲避夜芸的到來,哼,等着吧,她一定會讓她們姐妹幾個見面的!
到時候……
看她如何裝!
祁曜有些詫異,是沒想到她還能拿出呂素的信件,接過信拆開,站在他身側的鳳玲也好奇的與他同閱起來。
兩個人看完後,同時變了臉,從之前的好奇突然間變得不可置信,然後又同時朝兒子看去。
鳳玲先開口,“我大姐居然把心彩的婚事交給你做主?”
慕凌蒼只用冰冷的眸光迴應着她。
夜顏微笑道,“母妃,這是呂姨的書信,你應該很熟悉她的筆跡,這信你們也看了,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鳳玲沒應她,只是繼續對兒子道,“凌蒼,此事母妃覺得不妥。你與形成乃同輩,這婚姻大事由長輩做主才符合情理,你替心彩做主,這豈不是亂了禮數嗎?回頭別人笑話心彩,你擔得起這個責任?”
慕凌蒼不答反問,“呂姨是何性子想必母妃比我們更清楚,她若是在乎禮數,就不會寫這封給我了。”
鳳玲擰眉道,“母妃也沒有說她什麼,母妃只是覺得這樣的大事應該多加思索,你平日要替你父皇操勞國事,兒女情長的這些事理應讓我們替你分擔。何況,你我是母子,你想的和母妃想的不該有分歧纔對。”
慕凌蒼繼續反問,“不應該有分歧?難道就應該你做主把呂姑娘嫁給嘉和王?”
被兒子連問兩次,鳳玲的臉色也有些掛不住了。
就在這時,呂心彩突然走到慕凌蒼身旁,對着書桌後的夫妻倆道,“我聽我姑姑的,她讓王爺替我做主,那我就讓王爺做主!”
鳳玲立刻擠出溫柔的笑容,柔聲道,“心彩,凌蒼太年輕,對婚姻大事把握不了分寸……”
結果她話還沒說完,呂心彩就回道,“我覺得王爺有分寸!他和顏顏自成親以來就很是恩愛美滿,讓人羨慕不已。讓他替我挑選夫君,他一定會替我挑選最好的!”
真不是她不給他們面子,而是她認定的事,除非有很強的說服力,否則很難讓她改變想法。
這也是她單純背後的一個優點。
夜顏在旁邊看得可樂了。
當然,她也只能偷着樂,不可能當他們的面樂出聲來。
書房的氣氛因爲呂心彩的話而變得尷尬,祁曜沉着臉一直沒出聲。
雖然他是這裡最大的,但事關此事,他最好的態度就是保持沉默。如果呂心彩是天秦國的人還好說,他一道聖旨就解決了。可呂心彩不是他的子民,這婚事牽涉到兩國聯姻,他兒子想娶人家,但還得看人家願意與否。
本來這應該是一件讓人歡喜的事,要是處理錯了,說不定喜事能變成戰事。
他心裡清楚着這件事的影響,所以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鳳玲身上,畢竟鳳玲跟呂素是姐妹關係。
鳳玲接受到他的眼神,又繼續柔聲勸着呂心彩,“心彩,這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我們就是覺得你們太年輕,擔心你們太過草率,所以我們纔想替你做主。我與你姑姑之間的關係,想必你應該聽說過,如果換我替你挑選夫君,你姑姑一定會更加滿意的。”
結果呂心彩認真道,“我姑姑是把我託付給王爺和顏顏的,我聽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