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人以魚不如漁
既然有了三個小組,那麼便有了競爭。每逢月底、季末的彙報時,三個組銷售成績便一覽無餘。無形中添了很大壓力。對我來說,既是挑戰,也讓我莫名的興奮着。儘管自己以前爲了家庭奉獻着,犧牲着,但是在公司裡,看到人家在職場上迎來送往,衣香鬢影,還是有絲羨慕。
我做teamleader,趙以敬一直有很大意見,只是由於這個職位肖彬的職權就可以確定,他不好插手,但我這組報上去的簽字,他基本都壓着不放。
我有些急了去找他,他只看着我問道:“你的銷售還沒做夠?”一句話讓我想起那個馬來的葉先生,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他。
無奈之下,我只好去找肖彬訴苦,肖彬笑得清朗:“你好好準備一下,向趙總證明自己的實力。你現在的酒量已經不成問題,應對再自如些就好。明天晚上有個泰國的客戶,你試試。”
被肖彬這麼一說,還真有點緊張,害怕自己弄巧成拙。忍不住跑去輕叫姚清蓮:“銷售女王,快教教我,要是有客人有那種非分的舉止或者要求,怎麼拒絕?”
姚清蓮輕笑着:“看來你們國際市場部還真是純潔清水,你現在纔來問我這個問題。我的法寶有三,第一先發制人,先把他灌趴下了,他暈暈乎乎簽了單子基本就該去睡覺了,有心也無力;第二嘛,裝糊塗,假裝不知道什麼意思,繞到別的話題;第三,溜。實在抗不過去就跑。”聽到她的第三點,我樂的噗嗤一聲。
“你別小看這點,跑的及時還不得罪客戶,可是門最難的技術。”清蓮說的有板有眼。我發現姚清蓮的確是個難得的銷售人才,兵法三十六計,她一定不會背,先發制人聲東擊西卻被她用的活靈活現出神入化。
我琢磨消化着清蓮的話,又上網查了查泰國的一些交談禮儀之類。硬着頭皮上了戰場。
泰國的這位客戶是個年紀不小的老頭,起碼要五十多歲,瘦瘦小小的,眉目精明。名字翻譯過來叫頌普。這個單子是我前期跟的,數目不算大,7萬碼,趙以敬本來是不用過來的。估計是肖彬邀請他來坐鎮,主要看我的表演。
人老心不老這句話,看來是世界通用的。我手下一共兩個小兵,一男一女。我今天帶來的是喬蕊,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二十出頭的年紀。頌普一看到喬蕊就兩眼放光,不住的問東問西。我暗暗高興,有了喬蕊我今天的壓力就小多了,看來選擇帶女將是沒錯。
酒過幾旬,肖彬漸漸的把話題轉到生意上來,聊起了這幾年的絲綢出口形勢。頌普老奸巨猾:“現在大陸的絲綢在泰國不好做,質量下降特別明顯,深色絲綢褪色,製衣打板不出型現象特別多。”
肖彬沒有開口,轉看向了我。我明白他的意思,忙倒了一杯酒,敬着頌普:“這個您不必擔心,我們公司最大的優勢就是染色,採用的是加固漂染等離子技術,絕不會褪色。至於打板出型,您就更放心好了,防皺順垂技術是我們正在做的專利項目呢。”我的聲音沒有清蓮那麼嬌俏軟糯,卻平穩堅定,據說能給人種靠譜的感覺。
頌普的注意力轉移到我這裡了,把酒喝了笑問道:“那具體是什麼專利?”我還想繼續說下去,肖彬在我身邊低聲說了四個字:“見好就收。”
我忙展了笑顏:“您已經是朋友了,今天說起也太倉促,不如等您明天有時間好好看看我們的樣品展覽間,就更一目瞭然了。”看着頌普的神色慾罷不能的好奇,我暗暗歎服肖彬這吊胃口的心理掐的一個好。連趙以敬的眼角都露出個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過頌普的好奇這下除了對絲綢,也對我好奇了起來,不停和我交杯換盞,趙以敬冷冷的看着我,似乎要看我能撐到什麼時候。
銷售這個職業很鍛鍊人,尤其是我的酒量,一日千里。和頌普的往來回合了不少,我依然很清醒。頌普眉梢眼角開始流露出醉意,攬着我的肩膀:“宋,你們中國女人,很厲害,我要和你深入的交流交流。”
交流?交流你個頭,要不是今天的觀衆太大牌,我很想用清蓮那招“溜”。可是溜了,就輸了。我求助的看着趙以敬和肖彬,趙以敬正在緊盯着頌普的那隻手,肖彬給了我個眼色,指了下自己。我頓時醒悟。
我將頌普的手不露聲色的放下去笑道:“能與您交流自然是我的榮幸,但是像您這個級別的,是我們公司的貴賓,我只是前期的拋磚引玉,還得我們肖總監纔夠格和您深入交流呢。我和您交流,豈不是魚目充珠。”我不知道翻譯是怎麼解釋魚目充珠的,但頌普聽了哈哈一笑:“狡猾的宋。”也不再糾纏,轉和肖彬聊了起來。
那場飯局的效果是,原準備定7萬碼絲綢的頌普,加到了10萬碼,價格再議。飯局結束後,司機送我們三個回去。肖彬坐前面,我和趙以敬坐後面。趙以敬坐在那個據說最爲尊貴的後方左側。
肖彬笑道:“清揚還不錯吧。場子能駕馭下來。”
“我只看出來師傅不錯。”趙以敬看着肖彬淡淡笑着。肖彬朗聲大笑,我不好意思的抿脣低頭。
肖彬笑過後,說的意味深長:“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啊。”我沒聽懂他的話,趙以敬卻陷入了沉默,似乎思考着什麼。半晌才沉聲道:“你說的不錯。”看向我的眼神幾許複雜。我沒看懂他們的啞謎,但我看出來我這個teamleader,趙以敬認可了。
那一瞬間,我在那兩個男人的身上,讀到了一種叫默契的感情,忽然有點明白古語裡“君子切切交”是個什麼意思。忍不住問着:“趙總和肖總監是不是認識很久了?”
“清揚,你也這麼八卦?”肖彬笑了。我沒好意思再問。
把肖彬送回去之後,趙以敬把司機打發了回去,“你晚上也喝酒了。”我提醒着他。
“我知道,”他看着我一笑,好像冰雪消融後的溫晴,“但我想試一次。”說着,腳下的油門猛地踩了起來。卻不是回我家的方向,而是奔上了五環。
“你想去哪兒?”我問着。
他沒有吭聲,半晌才緩緩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你下去。”我的心裡,像被一股電流襲來,他說的話總能輕易的撩撥着人。
車在五環上飛馳,從東邊的高樓林立看到北邊的森林公園又看到西邊的燈火微瀾,北京城,在我的眼裡生動了起來。像一條充滿希望的彩虹。我的心情忽然無端的愉悅起來。難怪有錢人喜歡兜風,以前顧鈞想兜,我總勸他省省,那是燒油不是燒水,浪漫也要錢的,惹得他常常懊惱,現在看來,這感覺的確不錯。
我靠在椅背上聲音飄渺:“要是我們能一直這麼繞下去該多好。什麼也不用想。”他的眉梢眼角,滿滿的笑意。
車在五環上繞了三圈,最後從出口出去繞到了我家小區門口,熟悉的感覺,熟悉的月色,熟悉的身體,一切都順其自然的,我順承在了他身下,被他一點點的揉碎,送到頂峰。
做完之後,我開始一點點清醒,每次他的情感都來的如洪濤激流一樣,吞噬的我沒有理智,但清醒後的我,又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和他算什麼,只是有了他,我不怕了孤單,我感覺到了快樂。也許,這點快樂,是我那段日子裡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也拼命安慰自己的良知,我沒有搶清蓮的男朋友,他還是她的,我只是借一下,借一下就好,我會還的。
他把我送到樓下,卻看到了剛從我家出來的顧鈞。很久不見,顧鈞瘦了一些,看到我和趙以敬並肩而立,顧鈞的神色有些古怪,和我說着:“媽有些累,我把暖暖送回來了。剛睡着。”婆婆有我這裡一把鑰匙。
趙以敬在看到顧鈞的一剎那,臉已經變得陰沉。聽到顧鈞那聲“媽”,輕聲哼了一聲對我說:“清揚,你該上去了。”我說了聲再見,快步上去看女兒。身後的兩個男人,我沒再聽到動靜。
我上樓一看,暖暖睡得很熟,我放了心,手機忽然想起,顧鈞的短信:“你和趙以敬什麼關係?”
可笑,我和他什麼關係關他什麼事。我沒回。過了一會又一條:“他是不是那個男人?”
我的心嗵的一聲,忍不住回了條:“關你什麼事?”
很久沒有聲音,過了半晌又響起:“你是不是看上他的錢?”
由得我是好脾氣,看到他這句也氣的七竅生煙,這麼看來,倒是我爲傍大款拋夫棄子,什麼意思!我狠狠的把手機關機,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
很快要到聖誕,公司上下一派過節的氣氛。年輕的男女生訂着鮮花禮物。連姚清蓮要拽着我逛商場,給趙以敬買聖誕禮物。
我本不想去,卻也沒法拒絕。那種心情,真的是忐忑和悲哀的交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