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開端,我和亞飛後來的見面即便不是理所當然也總不至於生疏,這似乎有悖於當時子母的警訓,其實拋開心機不論,亞飛是個十分有心思的人,他所做的通常都很合我的意,光這一點,就使我無法對他生出排斥感,因而他對我也就更加的有心思,當然,彼時我的還不清楚,若是一個人對你用盡了心思,那麼多半是想得到你最重要的東西。
卻沒堤防他是個有家室的人,而且那家室還是個嬌生慣養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公主。
千露來找我時很不巧正趕上我在沐浴,因此便少不得要經過通報,我還未待說什麼,寶藍先躊躇道:“要不我把她打發走?”
我光着手臂一揮:“不用,我還很想知道她爲什麼找我呢。”
作爲軒靈這一代王室中惟一也是最小的公主,千露對我這個聖主有着很深的畏懼,其中原因我也不是不知道,當年孃親與父親相識相戀,按照傳統,兩相情悅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卻不料被她的堂姐也就是千露的孃親琪琪公主從中作梗,堅稱父親是異國將軍其心不軌,最後逼得孃親不得不放棄了公主之位,含悲忍淚離開了軒靈,還有一個說法是因此現在千露對我的到來心有慼慼,總擔心我藉機報復,殊不知這世上若是任何事都要通過追溯根源來決斷結果的話,那我要追溯的恩怨實在太多太多,她們家那一樁委實算不得什麼,陳麻爛穀子的事追了也毫無意義,不過不管怎樣,以她如今的心態能主動來找我也着實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待我神清氣爽的從裡間出來時正對上千露略微不耐的臉龐,我壓根沒想到她此行是爲了亞飛而來,因而也就沒想到她會先於我之前開口,並且一開口就說了那樣一句話。
“別以爲額心中間有個破印記就了不起!”
正值我站在一面銅鏡之前,擡眼便看到了額間的五璃花印,經方纔氤氳的熱氣蒸過,此刻它藍得更加冷豔逼人,這是軒靈每任聖主特有的象徵,也是區分公主與聖主的標記,五璃花印落在誰的額間誰就是未來聖主這一說法在王族中流傳已久,因而所有人都將這個花印看得神秘而又珍貴,也因如此這花印並非在聖主出生之日顯現,而是成長到某個年歲並且在一定的機緣之下才會現於額間,譬如百年之前的第四任瑤凡聖主,史書所載她於十三歲生辰之際的歡宴上飲了些酒,昏沉當中臥於神之主木下小憩了一會兒,是夜神木藍光大熾,震動全族,第二日瑤凡公主的額間便落了一枚傳說中的花印,而與之相比雖然我額心的這枚實在現得默默無聞了些,但終歸是鐵打的事實,千露質疑我不要緊,但詆譭神印着實不妥。
本着這個態度我想斥責她幾句,但慮到她可能實在是憋得太久,被我這麼一斥難免更加生出極端之心,遂理了理衣裳,似笑非笑地道:“即如此,你又何必持齒呢?”
“我……”她被嗆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半天方冷笑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當初是你孃親有錯在先,我娘不過是秉公辦事,可如今你既身爲聖主,想怎麼樣悉聽尊便!”
我搖頭嘆息道:“千露,拋開聖主的身份不論,你怎麼還得叫我一聲王姐吧?我跟你二十年素未謀面,彼此之間自是互不瞭解,在這種情況下你僅憑上一代的是非就斷定我會對你不利,實屬多心所致,更何況依你方纔之言,你孃親既沒有錯那你如今又何懼之有?”
“誰說我害怕了,我只不過是……”她無可辯駁,索性直接道,“既然你這麼坦白,那我也不妨把話說開了,從前的恩怨就此打住,現在的我也什麼都不在乎,什麼聖主、神印之類的,你的東西我纔不稀罕,但請你也一樣,你若敢和我搶亞飛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搶亞飛?”我一時沒能鬧明白她的意思,“難道說你和亞飛不是明媒正娶,拜了天地的嗎?”
她瞪我一眼:“當然是。”
“那怎麼會……”我撫額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悟了過來,“你是怕他休了你對吧?”
“胡說!”千露氣急敗壞地道,“亞飛纔不會休了我,他說過要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的。”
至此,我才知道這丫頭如此不待見我的原因是爲哪般,不覺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道:“你的性子這麼急,估摸着解釋也是多餘的,既然你不想讓我見亞飛,那以後不見便是。”
她將信將疑:“當真?”
我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我實在不覺得見不見他有什麼所謂,因此倒還不如遷就了你,也罷,這風漣樓以後就不許人擅自進來了。”
千露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我以爲這會是一個圓滿的了結,,寶藍對此卻很是憤慨,同時埋怨我太感情用事,問其原因,她表示這事兒本就和我無關,完全可以不用理會千露那一套,但如今我這麼體貼的順了她的意就等於無形之中擔下了她囗中的罪名,萬一以後食言的話不但坐實了那個罪名還加了一等君無戲言,寶藍這麼一層層的分析下來最後道:“聖主你和別人說話時一套心套心如明鏡兒似的,可輪到自己還是犯糊塗,無非念在她到底是你的王妹,殊不知她可一點不這樣想啊,否則怎麼會認爲你和附馬……,最重要的是千露公主生性軟弱,於政事方面附馬一向都有參與,聖主如何能保證再也不見他?”
我默了會兒:“你說的確然有道理,是我考慮不周,不過看千露那丫頭也是個沒心機的,估計自己都沒想這麼多,如今只能照之前說的,儘量避免和附馬的私下見面。”
語畢心中卻有些不安,老祖宗的遺訓,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可現在這麼一來倒彷彿我心裡有鬼似的,萬一真的應驗了寶藍的話,那可該如何收場?懷揣着這種憂慮,結果沒幾天事情真的發生了,很不幸的是還被千露抓了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