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仲走至蘇晴面前,伸手扶起蘇晴,目光裡微微含了不忍,嘆出一口氣道:“蘇先生,你何必至此。”
蘇晴就着他的手起身,看着何晚晴,臉上一副滿足的神情:“青只是一跪,何小姐能夠聽得進去青說的話,青就滿足了。”
看着蘇青一副坦誠的模樣,何晚晴覺得心裡被什麼悄悄觸動了一下,雖然她曾告誡自己,對這樣的人不能掉以輕心,曾經覺得像蘇青這樣的人是最骯髒無恥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見到蘇青她就是無法下狠心來討厭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看到蘇青的時候,她總會覺得一絲淡淡的憐惜,總覺得他有着淡淡的哀愁,讓她不能親近,只能遠遠的嘆息。
然而蘇青這樣的人又怎麼會需要她的憐惜,又怎麼值得自己的憐惜?他做了這樣的角色,就確定了自己的形象——無論外表如何光鮮,都無法掩藏他們的醜陋,無論明處暗處,他們都一直在勾心鬥角,做着最無恥的勾當——連蘇青自己都不憐惜自己,她又要怎麼去憐惜蘇青?
何晚晴帶着這樣矛盾的心情看着蘇晴,沉默了半晌盈盈一拜道:“蘇先生,晚晴以後還要多多仰仗先生指點。”
蘇晴剛纔跪了一會兒,受了寒氣而導致膝蓋開始疼,隱隱的有些站不穩,她輕輕的轉動自己的腳,面上不動聲色的說道:“何小姐請稍安勿躁,待得何老爺後事辦完,羅大人的證據也差不多該集齊了,這些日子還請何小姐靜心等待,千萬不要魯莽行事。”
“晚晴明白。只是請蘇先生明示,晚晴這幾天該如何行事?”
蘇晴慢慢的踱了兩步,“什麼都不做,出府的時候請裝作滿臉憤憤的樣子,其餘的日子就一直消沉就夠了。”
何晚晴擡眸凝視了一眼蘇青,“好。蘇先生,我聽你的。然而……蘇先生,請你給我一個期限。”給她一個期限,讓她可以知道得失,讓她不要再那麼被動的接受一切,“如果過了這個期限。我何府的事情還不能有所進展,那麼,就算我信錯了人。”何晚晴地目光劃過劉仲,而後迅逃也似的閃開。縱然不忍,但是又能如何,她不只是她,她身上還揹負着何府的榮辱興衰,還有何九富的性命相加,她的任何決定都必須以何府的利益爲前。
即使何晚晴願意相信劉仲。但是如果劉仲不能給她地信任增添任何砝碼,她的天平又要怎樣維持平衡?
“一個月。”蘇晴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一個月之後何府之案必然有所進展。
劉仲眼裡劃過一絲亮光。微微眯了眼。再過半個多月。成皇后地生辰可就到了。蘇青。他是準備在這裡動什麼手腳麼?
蘇青看劉仲思索地神色。眼裡閃過一絲讚許。這劉仲地心思是越加縝密了。這一個多月來。劉仲地表現也讓她非常滿意。他依照她地話。慢慢地開始接觸一些人與事。黨派之爭向來是殘酷地。在其中苟延殘喘地中立之人往往是受着比常人更大地壓力。故而除了非常圓滑之人。其中必然是有着極其堅忍地心志地人才能在這些夾縫中生存。
劉仲不需要招降他們。他也招降不了這種人。然而劉仲本身就具有他獨特地魅力。無論是從前明哲保身地處世之道。這種低調地態度纔會讓衆人對他放下戒心。而劉仲只需要多多與他們接觸。憑着劉仲地本事。自然能夠吸引那些人地平衡有所偏重。
或許用不了多久。劉仲地成長會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好。我就再等一個月。希望蘇先生能夠不負晚晴所託。到時候讓晚晴看到一絲希望。”何晚晴扔下這句話。不再多做停留。便依照着蘇晴地吩咐。佯怒着離開了。
屋子裡只剩下劉仲與蘇晴兩個人。兩個人相對着坐下。劉仲有意爲難蘇晴。於是笑問道:“怎麼不見蘇先生身佩6雲所贈之玉呢?”
蘇晴淡淡地看着他笑:“小侯爺所贈何等珍貴。自然是用寶盒供着放在府裡了。”不痛不癢的打了回去。
劉仲悶笑一聲,“這玉麼,本來就應該物盡其用,蘇先生將它鎖起來,未免有些浪費了。”
“物盡其用?”蘇晴饒有興趣的看着劉仲,“殿下知道物盡其用,那麼知不知道人盡其才?當今之世,不缺千里良駒,惟缺慧眼識人的伯樂而已,這就是所謂的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姜太公一生文治武功,名垂千古,然若是沒有文王賞識,也只能一生垂老江濱,終年垂釣。用人之材,不惜掘材器,而重於盡材質,以人之材助天下業,並有容才之量,此乃大才。否則盡材之用而毀之於林,是爲庸才。殿下可想到誰沒有?”
劉仲一愣,問道:“你是說我父皇是大才?”
蘇晴輕笑着點頭:“殿下聰穎。聖上之所以能取江山並且穩江山,與他識人用人之法密不可分。且不說其它,就以北安侯爲例,侯爺一聲戎馬,軍功赫赫,早有功高震主之嫌,試問殿下,爲何聖上還一直給他高官厚祿,一生富貴?”
“父皇是擔心天下人罵他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蘇晴頷:“此乃一。二來,只要北安侯蕭奕還在朝堂之上,匈奴之人就不敢輕越雷池一步,進犯我大漢。三來,如今朝堂之上,除了侯爺又有誰能夠震懾諸雄,統領武將?殿下想想看,若是聖上不剋制自己對北安侯的忌憚之心,一登上帝位就將北安侯削職遣退,會有什麼後果?”
“一來得了罵名,二來少了震懾匈奴的工具,三來也多了內紛?”劉仲皺眉看着蘇晴,不可置信的樣子,“只是,舅舅真的這麼厲害?”
蘇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殿下,你以爲北安侯這名聲是白叫地?北安北安,安定北疆,當年侯爺手執方天畫戟,鐵衣嘯嘯,帶領九百兵士深入敵營怒殺五千匈奴,生擒敵木修的事蹟可不是胡謅的,就算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形容侯爺,也是不爲過的。”
劉仲明瞭的點點頭,“故而所謂的容人之量,也是爲了人盡其才?”
“容人之量不是爲了人盡其才,但是卻可以助你更好的用人,這就是人事之間的制約與平衡。聖上已經收回了北安侯的兵權,可是如今朝堂之上知道地卻是寥寥無幾,大部分地人都以爲兵權還握在侯爺手中,這就是聖上的高明之處。聖上不是單純地容人,他知道怎樣在這容人之中獲取他要的東西,更大的揮他手下人才的用處。”
劉仲凝眉細思,而後道:“將皎月嫁給6雲,是爲了顯示他對舅舅恩寵不減,就算有兵權收回的消息流出,也將不攻自破?同時也安撫了舅舅一家,並且更好的掌握了舅舅?”
蘇晴點頭,“殿下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皇上對北安侯恩寵越盛,你就越加成爲衆矢之的,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之上,你要學會的不僅僅只是如何自保,還要學會如何利用這樣的局勢來給自己增加獲勝的籌碼。”
“所以你讓我不要直接出手管何晚晴的事情,並且讓我繼續維持原狀去結交那些人,而後讓6雲去慢慢的接受舅舅的舊部,雖然動作不大,卻一步一步穩健的進行。”劉仲頓悟的看着蘇晴,然後皺眉道:“可是,爲什麼你今天要跟我說這些?”
“因爲我希望殿下不是被動的去接受我的安排,殿下必須主動的去爲自己的未來籌謀,而且,”蘇晴微微一頓,“匈奴那邊最近很不安定,我能在殿下身邊的日子不多了……”
“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