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唐糖心裡開始搖擺

一陣不太愉快的討論之後,大家便把目光投向了電視上正在播放的電影,仍然只有林阿姨自己不斷地分析着劇情,而靖予和他的爸爸基本只負責點頭和觀看。

唐糖無心再看下去,只覺得自己多餘。就好像撕掉了鎧甲、揭開了傷疤一樣,疲憊不堪,難以忍受。

晚上九點多,唐糖覺得是時候離開了,便與靖予爸媽告別。

靖予送她,去時的氛圍和來時的大相徑庭,他能感覺到她的不悅。是啊,第一次來家裡,本來輕輕鬆鬆開開心心的,結果就被對方的媽媽緊逼着換工作,換做自己肯定也不樂意,更況且,兩人還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對不起啊糖,我沒想到我媽會說這麼多。”他又開口叫她“糖”。

她嘆口氣,“沒事,阿姨也是好心,這樣的機會,恐怕一般女生都會當場答應的吧。”

“我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可能對你和你的工作還是不太瞭解。”

“是不太瞭解,還是不喜歡不認可呢?”唐糖有些委屈。

“沒有,你別多想,他們那天知道你大賽獲獎榮盛店長的事情都很高興,不停地誇獎你,我們都覺得你很厲害。”

唐糖覺得這時候靖予說的所有關於自己工作的話都很虛僞,如果真的如他所說,又怎麼會迫不及待地讓她去做什麼文員?她明顯的感覺到了差距,她絕對不會融入一個一上來就對自己工作充滿不滿和鄙夷的家庭。

晚上回到了家,唐糖實在是無心聊天,所有的不開心都寫在了臉上,也儘量不讓爸媽看出來,洗洗臉便就回到房間準備睡了。

翻來覆去,像煎魚一樣,失眠,本來有所希望的未來讓她瞬間信心全無。

她怕極了,只有有一絲被嫌棄的潛在危險,她都會果斷逃離。

她拿出抽屜裡的一部手機,是自己去年換下來的一部,裡邊記錄了四年的視頻和照片,一張張翻着,曾經的自己,一路走來,一路苦楚,也一路輝煌,但從未後悔過,不管別人怎麼看待這個職業,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質疑自己。她可是把曾經的這根救命稻草,用心用情用青春用時光用生命一點點培養成了參天大樹的,她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畫腳,更不想因爲感情和婚姻放棄事業。

她閉上眼睛,堅定一個信念,然後慢慢睡去。

儘管第二天,靖予不停地噓寒問暖,還是讓她打不起精神,完全不想看手機,便索性關在了抽屜裡。

下午四點多,雨過之後,風吹得涼爽,也像極了她變冷的心,難道自己天生八字裡就和中年婦女犯衝?

“女神,我的唐糖大人,您的手機響了哦。”唐糖坐在椅子上發着呆,嘟嘟把她的手機遞到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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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好,請問哪位?”

“你好,是唐小姐吧,我是硅藻泥的老闆。”

“哦哦,您好。”

“和您說一下,工程我們今天下午都完工了,你的老公已經驗收了,他讓我們找你要尾款,看來你家還是你管錢啊,呵呵。”是硅藻泥店阿姨的聲音。

唐糖這才反應過來,那個所謂的老公,是林嘉西,難道他,今天還在幫自己的房子裝修嗎?這不可能吧。

“哦,好的,一會兒您加我微信,我的微信就是我的手機號,我轉給您。那個,他今天還在房子裡嗎?”

“是啊,他一直都在啊,這幾天也都在,你老公他真的很嚴格啊,我們是一點問題都不敢出。”

“哦哦,好的,謝謝了。”唐糖震驚,掛了電話,她思緒萬千,緊接着又接起來了一個電話。

“唐小姐,您好,我是地板磚的老闆,今天我們把搬磚都鋪完了,尾款現在方便結一下嗎?”

“哦,可是,我還沒去看呢……”

“你對象他都看了,拿尺子一點點比着量的,絕對是別墅級的要求,放心好了,那你抽空去看一下再付款也行。”

“哦哦,好的,謝謝了。”

掛了電話,唐糖只覺得滿滿愧疚,本以爲還要繼續冷戰下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幫她。

她趕緊翻出他的號碼,急忙打給了他。

“喂,幹嘛,你還知道找我。”他沒好氣的。

“剛纔硅藻泥和地板磚都給我打電話了。”

“哦,那個門的錢我已經付了,但是本人資金有限,剩下的你來吧。”

“本來就應該我來的,多少錢,我轉給你。”

“你就不來驗收一下嗎?這麼放心,我都懷疑這房子不是你的了。”

“你還在那嗎?”

“對,我正在這裡打掃衛生,清理現場呢。”

“好,你等我,我馬上過去。”

唐糖拿起包就準備離開,“嘟嘟,今天我的預約暫時取消,或者和顧客商量下漢森和辛維的時間,我有急事。”

“哦哦,好的。”

唐糖邊往車庫走,邊通過老闆的微信,看着老闆發的成品圖照片裡,每一張都有嘉西,他腳上套着報紙做的鞋子,臉頰上掛着灰,常穿的白T恤看起來已經掛了彩,認真起來完全不顧形象。

難以言說的抱歉,難以言說的感動,只覺得嘉西對自己太好,而自己太辜負這份用心了。

到了房子裡,門開着,她走進去,只見地板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而原來在硅藻泥店裡隨手畫的圖,如今已經完美地呈現在了牆上,完全是自己夢想中的樣子,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個房子裡時的不滿,現在簡直煥然一新。

他從屋裡出來,臉上像是剛洗過,還掛着小水滴,衣服也換了一件,“來了。”他笑,彷彿他就是這間屋子的男主人。

她點點頭,“嘉西,謝謝你。”

“害,沒事,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我都答應你的事情,肯定會做好,你別忘了那十頓飯就行了。”他還開着玩笑,彷彿兩人這兩天的冷戰根本不存在一樣。

“是我小心眼了,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唐糖感覺很抱歉。

“沒什麼,你承認就好了,反正我是很大氣的,原諒你了。”

唐糖笑了,他也笑了。在這間漂亮的房子裡,處處漂浮着的,都是他的用心。

“還有,你今天有時間嗎?我找到幾家賣傢俱的店,還不錯,或許你能喜歡,最近正在搞七夕節的活動,折扣力度很大,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走。”她點點頭。

在傢俱上,兩人眼光出奇的統一。

他帶她來的第一家家居店,就在唐糖常去吃飯的肯斯商場裡,非常潮牌的YVVY,風格很活潑,進到店裡彷彿進了一個藝術展覽館,很多傢俱完全與牆面和地板顏色能搭配得起來,唐糖隨即便選中了一張深藍色皮面的牀,原價一萬八。

“這也是您先生之前選中的一款,設計師限量概念款,只有這一張了,他覺得您也喜歡,便已經交了兩千定金,擔心節日活動期間被別人搶走。”服務員眼裡投來豔羨的目光。

“那如果我沒相中,這個定金就作廢了。”

“是的,想選這款的客戶有很多呢。”

唐糖震驚,真是瞭解自己,“你可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這麼瞭解我的喜好啊。我先生?你該不會在外都把咱倆的關係以夫妻自居吧?”她小聲地。

“這不是搞活動嘛,新婚夫妻六六折,普通購買的七七折。”他也小聲回覆着。

“那到時候付款的時候,你怎麼證明是新婚夫妻?”

“我到時候就說今年領證,只是還沒到我們算好的日子,不行嗎?”

“這也行?”

“反正人家也沒問,問了再說唄。”

唐糖點點頭,還是他反應快。唉,反正是爲了幫自己省錢,管他怎麼說了,反正也不吃虧。

兩人把每個沙發都坐了一遍試試感覺,最後兩人同時都葛優躺在了一個墨綠色的布藝三座懶人沙發上,幻想着未來在家裡的樣子。

“這個怎麼樣?”嘉西問。

“你該不會也相中了吧?”唐糖驚異,她看上的每一個,也都在他的中標範圍內。

“是啊,這個又高級又舒服,放在家裡正合適。怎麼辦,我看上的,你也都喜歡,要不這套傢俱我入股,以後我就住在你家裡,怎麼樣?”他側着身子,左手拖着腦袋看着她。

她看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似真似假的模樣,“拜託,你又在那裡想什麼美事呢?”

“你家房間這麼多,能住得過來嗎?而且一個人不害怕嗎?”

“我本來就喜歡獨處,我不缺保鏢。”

“那你缺不缺別的?”他眨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揚。

“什麼啊。”唐糖有些不好意思,不會是……

“管家啊。”他放下胳膊,忍不住笑起來,他就喜歡逗她。

“切。不缺,我什麼也不缺,你省省心吧。而且你不是住校的嘛?”

“我今年冬天就畢業了。”

“哦,對吼,唐瀾以前也是冬天畢業分配的。那你還不一定去哪呢?好好服從組織吧。”

“其實我還是喜歡長沙的。”

“會留在這裡嗎?”

“大不了爭取留校了。”

“哼哼,好像你說了算似的。”

“不過我也快開學了,陪不了你太久了,九月份還要去上海集訓。”

唐糖的大眼睛轉來轉去,“誰還要你陪啊,我忙的很。”

“我說的是裝修房子,你想什麼呢,所以說趁着我還在假期裡,趕緊該買的買完呀,還有窗簾要做,家用電器什麼的……”

“哎呀,我知道啦,怎麼和我媽似的。”

“我要有你這樣的閨女我就氣死了,一點都不知道感恩。”

“誰說的,我可感恩了,我超級謝謝你。”

“光說不行,今晚你請了,你定地方。”

“小case!”

“兩位,請問都選好了嗎?”服務員走上前,微笑着問。

“嗯,都選好了,這套沙發,有新的吧?”

“有的,除了那張牀,你們剛纔看好的沙發、餐桌、餐椅、電視櫃、茶几、沙發、貴妃椅、牀頭櫃,還有三幅畫,都是從廠家直髮的,不過那張牀也纔來十天,最後一批次,非常新。”服務員說着遞來一張紙,寫着定下每一樣傢俱的價格,總計六萬多。

“唉,這下真要吃土了。”唐糖搖搖頭。

“阿姨不是說找她要就好了嘛。”

“我不想啃老啊,還是我自己來吧,真要破產的節奏。”

“要不,我找我媽把我的工資卡要來,給你救救急?”

“謝謝你,我很感動,可不還是要還的嘛,我已經有房貸了,不想再一身債務,銀行卡里還有三萬多,剩下的我還是刷信用卡吧,這個月工資和獎金也差不多夠了。”

“你可以先不用着急還我……”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正發着愁,手機“叮”的一聲。定睛一看,銀行卡里入賬十萬。

“什麼情況?”唐糖把手機給嘉西看看。

“哇,瞬間暴富啊。”

接着爸爸打來了電話,“唐糖,剛轉給你的十萬你收到了嗎?”

“啊,老爸,是您啊,我還以爲天降橫財呢。”

“想什麼美事呢,你媽媽剛去你房子裡看了,收拾的很好啊,應該花了不少錢吧,你媽媽讓我轉給你錢,有什麼事別自己硬抗,爸爸媽媽是你堅強的後盾。”

“唉,謝謝老爸,不過我真不想用你們的錢,我都這麼大了,感覺自己很不孝順。”

“爸爸媽媽賺的錢不都是給你們兄妹三個的嘛,你別瞎想了,趕緊弄好房子,別牽扯太多精力,等都弄好了我找測甲醛的進去測量一下,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爸媽的儘管說。我聽唐瀾說最近一直都是嘉西在忙活,你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嗯,我們現在就在一起看傢俱呢,已經定好了,你們放心就好,等着來我新家做客就好啦。”

“哈哈,好,女兒長大了,不過你也沒讓我和你媽媽操過什麼心,好吧,那你們繼續逛吧,我就不打擾了。”

“嗯嗯,謝謝爸爸。”

“別客氣乖女兒。”

掛了電話,唐糖舒一口氣。

“唉,叔叔可真是個好人啊,我想和你換爸爸。”

“你爸也不錯啊,爲什麼要換。”

“我爸不動手還好,就怕大義滅親起來。”

“那我爸媽還想讓你當他們乾兒子呢,你怎麼還不改口。”

“我不要當乾兒子。”

“恩?”

“我要當別的。”說着他便起身,唐糖癟癟嘴。

“切。”他真的太愛逗她了。

“走吧,去付款吧。”嘉西拿起單子走向收銀臺。

“請問兩位是……新婚夫妻嗎?”

“是啊。”

“麻煩先生太太結婚證或者照片請出示一下。”服務員微笑着。

果然唐糖猜的沒錯,哪有那麼容易矇混過關,剛想算了,結果嘉西擡起胳膊,用力攬住唐糖的肩膀。

“美女,我和我媳婦還沒領證,這不是家裡老人剛算了個好日子,準備九月初九領,你們就先把賬做了,到時候我再把照片補給你,怎麼樣?”嘉西一臉淡定,一臉寵溺的看看唐糖,就好像是真事兒一樣,唐糖也只好動作眼神各方面配合着。

“哦,這樣啊,那我和店長請示一下,請您稍等。”服務員說完,便拿起電話進了倉庫。

唐糖給他一個眼神,示意可以把手拿下來了。

“做戲做全套,這還有其他服務員呢。”在她耳邊,他極小聲地,她便只好聽他安排。

不一會兒,那位服務員便出來了,依舊微笑着,“先生太太,我剛和店長請示了,她說可以的。”

兩人對視笑一下,他把她摟得更緊。

“那這邊再覈對一下,下單後交一下全款,今天還可以送兩位禮物。”

“什麼禮物呢?”

“您跟我來。”

服務員指引着唐糖來到一個桌子前,放着一對漂亮的娃娃,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精緻可愛。

“這是我們店設計師推出的限量壓牀娃娃,市價一千。”

“壓牀娃娃?是幹什麼用的?”

“就是結婚那天,放在牀上的,都是些老傳統。”

什麼嘛,本來還以爲是普通玩偶,結果是一對壓牀娃娃,完全用不到啊。唐糖看看他,又對服務員說,“還有其他禮物嗎?”

“抱歉,沒有呢,這個也是全國限量九百九十九對的。”

沒想到嘉西拉起她的手,“好,那麻煩您給找一對新的吧,謝謝了。”

“嗯,好的,這邊付一下款吧。”服務員便朝着櫃檯走去。

“你幹嘛拉我手?”唐糖小聲,憤怒着。

“拜託,又不是沒拉過,你激動什麼。我看你剛纔都快露餡了,白給的你就拿着唄,大不了送人就是的了。”

唐糖嘆口氣,真是無奈。

剛到卡里還沒有二十分鐘的十萬塊,瞬間被刷走了大半,唐糖心裡痛。

兩人一人抱着一個大娃娃走出店裡。

“怎麼了?傢俱都買上了,還不開心?”嘉西看唐糖臉上有一絲絲憂鬱。

“肉疼啊!我賺錢可是辛苦啊。”

“不是你爸媽的錢嘛。”

“那我也心疼。”

“給你自己花錢還心疼啊?”

“反正我花錢就心疼!心絞痛!”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他皺着眉頭靠近。

“什麼啊?”

“你該不會今晚又不想請客了吧。”

“我沒那麼摳!走,去五樓吃新疆菜!”

看她視死如歸的樣子,嘉西挑挑眉毛,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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