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
G市,蘭園——鬧市中的一方綠洲。
鳥語蘭香、小橋流水、假山飛瀑,山水屏風隔着的內間檀香嫋嫋,青花瓷貼身旗袍的茶藝小姐嫺熟地用蔥白一樣的玉指托起骨瓷茶盞,關公巡城爲紫砂滿上清茶,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嚴靖曦大姆指內彎放在手心做了個“請”的手勢,“顧律師,清茶第二品。”
“好茶!”顧子民端起杯子先聞後品,微微下垂的眼角掩飾不住他銳利的目光,傾前身子盯着坐在對面的嚴靖曦:“嚴律師,你不會只是想請喝茶吧?”
“顧律師,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嚴靖曦抱拳拱手笑道,“前輩,叫我‘小嚴’就好了。”
“你也叫我‘老顧’吧!”
“您是老行尊,我怎麼敢...”
顧子民凝視着杯中清澈的茶湯,“別繞圈子,敞開天窗直話直說。”
“快人快語!”嚴靖曦用包裡拿出資料,指尖壓着推到顧子民面前,“這個也許你用得着。”
嚴靖曦拿起桃仁酥淺嘗,眼角的餘光觀察着對面人表情的細微變化,心裡暗暗惦量着,頭髮花白的顧子民戴上眼鏡取出資料細細品讀,內間靜得只聽到翻頁的聲音,顧子民原本繃緊的臉漸漸放鬆,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一絲笑容。
顧子民摘下眼鏡,粗糙的手心覆在文件上面,嚴靖曦桃花眼中閃爍着期盼的目光,“顧老,您覺得怎麼樣?”
“好小子!”顧子民讚許的目光中夾雜着疑問和猜忌,“這東西哪來的?爲什麼要幫我?”
“舉手之勞。”嚴靖曦眼角微挑,指尖抹過紫砂杯的杯沿,“何足掛齒。”
“無功不受碌。”顧子民靠在紅木椅上抱臂着眼前眉宇間掩不住跋扈飛揚的人,“恕我真言,你不像無利所圖的人。”
嚴靖曦拿起茶盞爲顧子民添茶,“只爲高攀前輩您。”
“哈哈!挺會說話。”顧子民屈指扣紅木桌面以表謝過,“官司打完後我們再敘。”
“求之不得。”嚴靖曦夾了一塊綠茶桂花糕放進顧子民瓷碟裡,“顧老,嚐嚐這個招牌糕點。”
內間裡兩人談笑風生,雖然不乏虛言假語,無阻兩人相談甚歡。
G市,健民醫院,院長辦公室。
“院長,這不是真的吧?”一向知書識禮的徐正淳撞開了院長室的大門。
正襟危坐的曹院長託了一下眼鏡框欲言又止,“正淳...”
“他都承認了殺人,一命抵一命。”徐正淳一拳捶在桌子上,“不是結案了嗎?”
“聽說法醫推翻原來的鑑定結果,並向省廳提呈了安排權威機構重新做鑑定。”曹院長錯過徐正淳拍了拍他肩,負手站在窗前俯覽着醫院的空中花院。
“什麼權威機構,還能質疑我們的診斷結果?”徐正淳鬍子拉渣、眼神憔悴。
“帝都的燕京醫大耳鼻喉科和西北大學的法醫系教授組成的專家組。”曹院長仰視天空,“他們已經飛抵G市開始鑑定了。”
徐正淳低頭雙手抓着凌亂的頭髮,額角“突突”的痛,不要!千萬不要!
曹院長手放他的肩上重重地壓了一下,“你別太擔心,即使重新鑑定,未必能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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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市,警局,司法鑑證科。
無影燈下,法醫徐強的光頭逞亮逞亮,油光可鑑。
“死者,韓雪清,年齡20歲,身高160CM,體重43KG。”徐強接過劉星遞過來的手術刀以Y字型的切口拉開死者胸腔取出肺部切片,在高倍顯微鏡觀察肺部切片,“氣胸,氣體瀦留於肺泡,使肺泡含氣過度,肺內壓明顯增加。”
解剖室的自動門徐徐打開,趙捷飛揹負着手走了進來,手裡似乎拿着什麼東西。
“光頭強,怎麼樣?”
“還在驗。”
趙捷飛手裡拿着個蘋果,“有新刀子麼?”
“左面第一個櫃裡,沒用過。”徐強擡了擡下巴,“自己拿。”
解剖室內濃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徐強招呼他,“捷小飛,要過來看看嗎?”
趙捷飛取出手術刀非常淡定的削起蘋果皮,“我邊吃邊看。”
站在徐強身旁的劉星看得直打了個吡咧,幾乎碰翻解剖臺上的U形盤,雖說刀子是全新的還沒用過,畢竟那是準備解剖用的,劉星生平以來第一次看見有人用手術刀削蘋果,而且還是邊看解剖邊吃。
“縱隔胸膜向兩側移位,心臟及升主動脈前緣與胸骨間距離增大。”徐強的醫用手套已經被血染紅,指着胸腔解釋道,“縱隔氣腫。”
趙捷飛邊咬着蘋果邊湊近去看,身後的劉星看得目瞪口呆,這神經得多大條才能做到這個境界,簡直能讓劉星跪地膜拜。
徐強擺正死者的頭部,“口脣和甲牀發紺,球結膜充血、水腫。”
“哮喘導致猝死?”
“中!猝死是支氣管哮喘最嚴重的併發症,果然有個法醫教授的媽是不同的。”徐強板起臉,“不過,這是表象。”
趙捷飛扔掉蘋果芯,“你的意思是引起哮喘急性發作的原因?”
“嗯,不過誘發的原因實在太多。”徐強有點茫無頭緒,“你那邊如果有線索,也許能讓破解這個難題。”
“行吧!我這邊有什麼消息立即通知你。”
徐強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上次拜託你媽的事,怎麼樣?”
趙捷飛沒反應過來,“哪事?”
“抖M的事。”
“那個啊!”趙捷飛拍了一下後腦勺,“我媽應該跟他聯繫上了。”
徐強促狹地笑道,“我覺得你媽會喜歡他。”
“我發現你這人挺八卦。”趙捷飛扯了一嘴角,“趕緊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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