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太子妃對話後,感慨頗多。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到了真正面對她的時候反而沒像前幾天那樣憤然,可能是因爲她眼中那抹落寞吧,也可能是因爲她的那份執着和我有着許多相同之處,情字何解,問世間無人能道明。心中百思纏繞,什麼時候踱出了太子府也不知道,等自己回過神來,發現已經站在大街上,周圍一片忙碌繁榮的景象,叫賣的小攤,掛着五彩燈籠的店鋪,店鋪上的招牌旗幟飄飄揚揚,在人羣中自如穿梭的孩童,揹着一捆糖葫蘆叫賣的小販……也好,這樣就不用在太子府吃飯了。聽小憐說,這夜國皇城內有家名食店,最有名的便是烤鴨,今天剛好在外頭了,索性去嚐嚐,到底比不比北京烤鴨。
雖不會走,嘴長在臉上總要用起來,一路問過來,倒真讓我找到了。
“溢滿樓。”擡頭看着眼前的這座樓,上下兩層,木欄精工細雕,匾額金光閃閃,“好個香溢飄滿樓。”
剛進門口,一小二嘻嘻的笑臉迎門:“姑娘裡面請。”那眼看清我的臉,一瞬間,立馬呆滯。順勢在座的一些人皆看向我,漸漸地談論聲輕下來,直至一片肅然。早料到了,這幅好容貌到哪都能吸引人。我笑問:“給我一個角落的位置有嗎?”
如黃鶯的妙音早勾去了小二的七魂,忙說:“有,有,姑娘請隨我來。”
跟隨着小兒,恰好看見端坐於靠窗角落的一位男子,着一襲青裳,眉目明朗,相貌似曾相識,雖然只在宴會上見過一面,但是他那經過風雨磨練的凌厲臉廓印象很深,上前招呼:“介不介意我坐這?”
他看向我,一臉驚奇:“李姑娘。”
“怎麼?不願意?”看他一臉認真不言苟笑的古板樣,促狹地想調節調節他那表情。
“求之不得,請坐。”猶豫了一會,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看到她自己似乎有點侷促不安。
“多謝。”太好了,遇見了個認識的,有錢包墊咯,“小二哥,我就坐這了,聽說你們這特色菜是烤鴨?”
“對,我們這的烤鴨可是全皇城最好吃的,祖傳秘方烤制,吃一口滿口留香,姑娘要來一隻?”
“我就是慕這個名而來的,給我上一隻吧。”我微微一笑。
“好勒。”那一笑讓小二哥酥軟了全身,急忙去給我報菜,怕耽誤一下就是虧待我這位美女。
“看起來李姑娘似乎很餓?”紀朝陽一副好興致地擡起一邊眉,見我毫不掩飾想吃像。
“我看起來像餓死鬼投胎?”雖然我是很期待那烤鴨,但我應該還沒那麼飢渴吧。
紀朝陽笑出聲,冰棱的線條變得柔和。我發現他笑起來也滿好看的,雖不及魏昊天的優雅吸引人,不勝夜子炫的鬼魅腐蝕人,他笑得像楊樹般讓人心窩安然。我不禁對他自戀道:“想我這麼美的女子,這麼優雅的姿態,居然被人誹謗成餓死鬼,真是沒眼啊。”
他只笑不語,這會小二哥剛好端上烤鴨,我伸手把盤望自己前一攔:“再笑,再笑就不讓你吃,讓你看着我吃,饞死你。”
“這的烤鴨是整隻放在爐上烤制的,上桌時也不切成塊,一般姑娘是不會上這來品烤鴨的,有損她們的形象。”他解釋着,“我倒想看看李姑娘怎麼個優雅吃法。”
眼珠子轉轉,來這裡的人基本上男子居多,而且他們不用筷子,復古的,用手!手撕烤鴨!只聽小二一聲吆喝,旁邊的桌上就多了個圓滾滾的東西,那位客人捧起來就一個使勁往桌上砸,這麼野蠻!我在心裡想着。突然一陣一陣的香味飄來,好像有點甜麪醬的味道,裂開了,裡面出現了一個綠油油的東西漸漸的鬆散開來,原來是荷葉,接着就看到了烤鴨,那色澤金黃金黃的,還溢出了汁。看的我差點控制不住就去搶來嚐鮮了。
“知道怎麼個吃法了吧。”粗啞的聲音拉回我的神經。
“爲什麼他們都用手?”我疑惑的問。
“這是店規,至於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聞好像和這裡的老闆有關,我想他應是個性情豪邁的人吧。”
真是奇怪了,居然還有這樣的店規,聞所未聞,這樣的店規在這樣的朝代不是明顯給這裡的女人一條跨越他們淑女形象的界限麼?這挑戰我喜歡。嘿嘿,今天碰上李陌兒我,想我可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在大街上啃鴨爪還是我的專長呢。等吃好了鴨爪,自然就會出現一張面巾紙,影森就在我的身邊,笑容滿面的說着:“你啊,怎麼還像個孩子。”
不覺眼中泛起一陣熱感,要流出來了,我拼命低頭沒讓人瞧見,把淚花往裡收。
這大庭廣衆地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吃是不太雅觀,但是輸人不輸陣:“這樣大塊碩朵纔有味道,不然小口小口那還有什麼盡頭吃烤鴨啊。”握住一隻腿扯下,“吃烤鴨要的就是這麼味,民以食爲天,吃個東西還管姿勢不姿勢,累不累啊。”恩,果然好吃,外層烤得脆脆的香香的,滑而不膩,嫩而不油。
“真不打算請我吃?”紀朝陽看着我不顧淑女形象地在吃,滿手油膩。
“我像那麼小氣的人嘛。”把盤子往他那邊推,這麼一隻一個人才吃不下。
他伸手撕一塊,與我一起品嚐這美味烤鴨。
“聽說了沒,這當朝太子現在可是沉迷女色了。”隔壁桌兩個男子坐在一起八卦着。
“不會吧,傳聞太子可是治國有道,是個當機立斷、不念私情的人。”一人語氣懷疑的說着。
“那是以前,現在可不一樣了,聽說是爲了一個女子都好幾天不上朝了,還氣的皇上病發呢。”另一桌一位男子端着自己的杯子湊到那桌一起八卦。
“也難怪,傳聞那女子是個清綰,美貌如花,技藝超羣,能有這樣一紅顏知己,做鬼也風流啊。”那人說着□□笑。
“做鬼也不遠了。”
“此話怎麼說?”
“我一表親在太子府當下人,他跟我說,太子可是怒髮衝冠爲紅顏,至於什麼事就不知了,只知道死了個太子妃的丫鬟。”那人神秘地說着,聲音卻很大。“這事可別亂傳哦,惹上麻煩就糟了,我只跟你們幾個說。”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還說得這麼小心,這下是在座的人都聽到他們說的話了,不知道該笑他們傻還是笑他們笨。擡眼望着紀朝陽:“不知紀公子怎麼看待?”瞥眼八卦的那桌人,那些話他也都聽到了。
“以李姑娘的資質,自是配的上太子,再則帝王家事也輪不到我這個臣子來發話。”他撇開我回答。
“原來我們處了這麼久,你還是把我當路人看,真是傷心得我啊。”我擺出一副傷心樣,“但是你要以臣子身份來論,那我可得告訴你一句千古流傳的話哦。”
“什麼話?”
“溫柔鄉,英雄冢。”我帶笑地說着,眼神不放過他的表情。昊天告訴過我,紀太師和他妹妹打擊太子力推六皇子上位,而且最近還有舉動聯合其他國密謀叛亂。紀朝陽是紀太師的兒子,我何不從他下手,至少可以幫上他們一點忙。
他顯然一怔,那一次見我柔情地靠在太子懷裡,以爲是有情的,沒想到我卻說出這句話。
“你這個臣子該怎麼做?”
他沒有回答,眼眸中有一絲的掙扎,我想不出這種掙扎來自哪。
“溫柔溫柔,溫暖又柔和,這樣的境地誰不願呆呢,英雄當然不會例外,若是他找對了自己的溫柔鄉又豈會變成英雄冢呢?”沒等他說話,我緩緩道來,解開他緊皺的眉頭,“真正愛着一個男人的女人是不會讓那個男人墮落的,即便犧牲所有,也希望他能好好的,真正愛一個女人的男人是不會覺得那是死亡的境地,即便失去所有,也覺得那是幸福的。”
我淺淺的笑着,看到他眼裡的亮光。
“恕在下冒昧的再問一個問題。”
“嗯,你說。”
“李姑娘對男女之情又是如何理解的呢?”
“談戀愛就像跳舞,你進一步他退一步,他進一步你退一步,找出正確的節拍,才能跳好雙人舞。”那聲音輕柔婉轉,宛若拂面的三月暖風,讓紀朝陽一路舒服到心底,也丟失了一樣東西。
“那你跟太子現在正在跳這種舞?”
我搖着左手食指:“剛纔你說再問一個問題,我也回答了,這第二個問題恕我沒必要回答你。”
他扯開嘴角:“你還真是刁。”
“是聰敏。”我糾正。
“好,就是聰敏。”他微粗的聲音裡帶着幾絲不同覺察的愉悅。
僅憑几番對話,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要愛上她實在太容易,他連一點掙扎的力量都沒有。那次宴會上早對她刮目先看,從她一入堂,他便不由自控地被吸引。這趟渾水自己要涉入嗎?他明白爹和大姐的心思,不想進入這趟渾水才請求駐守邊外,一面是家一面是國,一個是爹一個是君,他無法選擇。而且她還是太子看中的人。這樣的境界他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