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的喧囂深淺不一地阻礙了橫行的憂傷,閃爍的鎂光燈偶爾刺到眼睛,不習慣這種氛圍的凌晴反射性地閉上眼睛,熱熱的,溼溼的,浸滿眼眶。睜開眼,又如水霧般蒸發不見。
凌晴呆呆地望着眼前這個頹廢的男人,彷彿看到了那無數個黑夜中被思念糾纏得無法入眠的自己。他們是一樣的,一樣的被悲傷禁錮得不斷墮落。
倏地,手機在口袋裡震動,酥麻的電流隔着一層布導入心臟,才漸漸恢復知覺。立刻掏出手機,屏幕上“秦宇楓”三個字拉回了凌晴的部分回憶。
今天晚上,秦宇楓約了她一起看電影。
目光在手機和葉奕澤身上徘徊良久,手機依舊在手中震動,直至手掌堅持不住酸楚,才懦懦地接起電話。
還沒等她開口,電話那頭已經響起了擔憂的聲音。“小晴,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儘管勁爆的音樂聲不斷地充斥着耳神經,但是這一句話深深地抽動了凌晴的心,跳動的心臟好像在烈火焚燒中不斷掙扎。
“……小晴,怎麼不說話?你那邊怎麼那麼吵,你在哪裡?”傳到秦宇楓耳朵裡的,只有嘈雜不清的混音聲,更是心急如焚。
“我在酒吧……陪葉奕澤。”明知道在這種場合用平日裡的聲音說話,對方根本就聽不到,但凌晴還是依舊做了同樣的蠢事。
“你能不能大聲點,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因爲音樂的干擾和內心的擔憂,秦宇楓提升了音量。
如果換做是別人,她肯定會有自知之明地提高音量,但是對象是她,她像是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時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勇氣面對。
電話這端再次沉默。
“我叫你來是陪我喝酒的,不是乾站着的。”突然間,悶頭喝酒的葉奕澤不滿這位找來的陪客,大吼一聲,差點讓凌晴嚇得將手機掉在地上。
隱約聽到電話裡出現男人的聲音,而且很粗暴,秦宇楓擔心得想要報警。“小晴,小晴,還在嗎?小晴,說話呀!小晴,小……”
那一次次聲嘶竭力的呼喚,幻化成一根藤條不斷鞭笞着凌晴,體無完膚的疼痛最終還是
讓凌晴在沉默中掛下電話。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的凌晴如坐鍼氈。
一顆心,兩個人。
她好像變成了一個腳踩兩條船的壞女人。
違抗不了心裡的內疚,凌晴拿出手機,給秦宇楓發了一條短信。
“對不起,宇楓哥。他很傷心,我得陪他。”
他!
收到短信的秦宇楓如被當頭一棒,當然知道凌晴的那個他是誰。
他又一次被間接地拒之門外。痛,啃噬心臟,慢慢洞穿心扉。
站在凌晴家的門外,秦宇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望着緊緊捏在手裡的電影票,苦苦一笑。他花再多的汗水去爭取這張來之不易的電影票,到頭來,還是人去樓空,只剩下自己一人傻傻懷抱着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結果等待。
打開自己家的門走進去,經過秦母,沒有說一句話。
看着兒子落寞的背影,做母親的怎會不知情。每一次傷心而歸,秦母都看在眼裡,而這,都與凌晴有關。
見秦宇楓默默地進房間,秦母只有暗自嘆氣。
到底她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要讓她的兒子來受這種折磨!
酒吧裡,凌晴一再地奪過葉奕澤手中的酒杯,卻一次又一次地被搶回。
最後,哀傷的葉奕澤趴在桌在上,平日裡暗藏流波的桃花眼黯淡了,愣愣地盯着透明的酒杯。
“知道嗎?因爲逃避,所以花心。”葉奕澤癡癡地吐着每一個字,恍若每一個字都攜帶着能使五臟六腑翻滾的魔力。
因爲逃避,所以花心。
凌晴不解地輕笑,這應該是她聽過爲花心找的最大也是最爛的藉口。
感覺到身邊人對自己的懷疑,葉奕澤尋找依靠的心情更加急迫。“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我葉奕澤這輩子註定了是利益的奴隸。自從阿豪離家出走後,我就頂下了雙倍的壓力活到現在。家族事業,葉氏總裁,這些TMD都給我滾,誰稀罕。爲了面子,爲了利益,必須門當戶對。我只有一次一次地背叛愛情,來滿足我早已超負荷的心臟。”又是一次對胸口重重的錘擊。
這一次,凌晴彷彿看到了
他被壓在高山下的心臟,每一次的跳動,都要用盡全身力氣。皮肉與石頭間沉痛的摩擦,慘烈的“沙沙”聲將耳膜震破,好似快要死去一般。
風流不羈的外表,原來是他的僞裝。他和普通人一樣,內心都忠誠於愛情,可是現實的逼迫折磨得他只有在愛情這個私人空間尋找一絲自由。
“我愛你,……”想要繼續說什麼,過量的酒精已讓他臣服。
此刻的凌晴很清醒,活到現在,她從來都沒有如此清醒得可以將自己腦海中的每一根神經分開。
我愛你。
她信仰的三個字,如黑巧克力一般,甜蜜卻苦澀。
後綴,不可能是自己。這一點,她很清楚,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
只有趁他沉睡的時候,她纔可以一點一點地靠近,仔細地觀察他的眉眼。
他真的很好看,好看得讓凌晴在不知不覺中紅了臉。深深的眉骨,高挺的鼻樑,被酒精浸潤後散發着酒香的紅潤的脣。
情不自禁地靠近,直至鼻尖的觸碰讓對方有些不適呢喃了一聲。
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凌晴當下立馬收回炙熱的視線,逃離到離他一米遠的地方。
空虛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儘管結尾有些出人意料。但是距離只需到此爲止,再近,她會忍不住讓自己深陷。
頓覺自己好傻,眉眼彎彎,嘴角上演,似有若無的甜蜜溢上心頭。
凌晴吃力地扶起葉奕澤,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想要找一家最近的快捷酒店將他安頓。
一身酒氣的葉奕澤毫無知覺地靠在凌晴身上,壓得凌晴頓時覺得被酒氣迷炫得喘不過氣來。“幹嘛要喝那麼多酒!”凌晴暗暗抱怨,“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趁他醉酒聽不見,凌晴放開膽子想到什麼就抱怨了。
走進一家簡陋的快捷酒店,凌晴先將葉奕澤安放在大堂的椅子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走到前臺。“一間單人房。”
拿了門卡後再次吃力地扶起癱軟在椅子上的葉奕澤,走向他們的房間。
“咔嚓咔嚓”,閃光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頻繁閃過幾次,將所有的畫面依次定格。
(本章完)